“哢嚓。”又一聲。
“那就後年。”師漣說。
“後年……”林羽翼語氣惆悵,“後年都讀大學了啊。”
“大學不好嗎?”又一聲,“哢嚓。”
“好呀,都說讀大學就輕鬆了,就不用努力了,可是大學我們就要分開了呀。”林羽翼語氣忽的低落,“我覺得我考不上川大,更彆說清北。”
“哢嚓。”
師漣的手指僵了僵。
“還有一年,我們一起加油。”師漣呼氣。
“嗯……”林羽翼又笑了,“就算我們不在同一個大學,也一定要常聯係啊。師漣,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要一直一直做好朋友。”
林羽翼沒有等到回答。
師漣的手掌落在她頭頂,撫了撫:“剪好了。”
她解開披風,抖落上麵的發絲,一縷縷頭發如飛絮般在陽光下飄揚。
林羽翼睜眼,在反著光的鏡子中看到現在的自己。
一頭長發變成了服帖整齊的短發,蓋過上耳廓,卻沒遮住耳根,碎發繞在兩鬢處,剛好露出眉毛,後腦勺的頭發蓬鬆地搭在那兒,她站起來,那一蓬頭發便隨之蹦躂一下。
“不錯,挺清爽的。”林羽翼彎起眉眼笑,露出兩顆小虎牙。隻是,又有點像假小子了,像個清秀的男孩子。
“師漣,你覺得我長發好看,還是短發好看?”林羽翼低聲問。
師漣正盯著散落在地上的發絲,似乎在發呆,林羽翼從她眼中讀出了可惜的神色。但很快,師漣回過神來,認真看著她,與鏡中的她對視:“你怎樣都好看。”
“真的嗎?”
“真的。”
“唔……”林羽翼從凳子上跳起來,“行吧,出發!”
……
公交車停在廣都中學對麵的街道邊。
下車,沿著街道走幾步路,便能夠看見“安公堤”紀念碑,旁邊便是奔流不息的府河,沿著河往上遊走一段路,才能到王登高以前養鴨子的地方。
然而剛靠近河岸,林羽翼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兒,一股濃烈的腥臭味撲麵而來,風一吹,熏得她差點睜不開眼。
“咳、咳咳……!”林羽翼低頭猛地咳嗽,再抬頭,看見河裡的景象,差點沒被惡心吐。
一頭白花花的死豬屍體漂浮在河麵,本該順著渾濁的河水往下遊,卻不知是不是被水草纏住,晃悠悠停在河中央。
怎麼回事兒!
以前來河邊的時候,河水雖然算不上多清澈,但也不至於臟成這個樣啊!林羽翼心頭倏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更讓她不安的是,沿河走了幾分鐘,一戶養鴨戶都沒看見!河流兩岸一片荒涼,甚至沒人借著河土種菜。
以前河邊全是養鴨戶的呀!
林羽翼不自覺加快腳步,焦急地往前走啊走,終於走到以前王登高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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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一大片成規模的鴨圈,這時已經完全變了模樣,倒是能看出些許鴨場的痕跡——東倒西歪的圍欄,久久未能被風吹散的經年累月的水禽排泄物的氣息,但一點兒活物都見不著,沒有鴨子,沒有人,隻有那些漫天飛舞的蚊蠅。
以前王登高住的工棚不知是被風吹倒,還是被人拆了去賣錢,總之,一點兒痕跡都找不見了。
林羽翼怔怔站在河邊,看著眼底的一切,心裡的溫度一點點褪去,心裡僅存的最後一絲希望也隨之消散,心涼了。
師漣站在一旁,牽住她不斷顫抖的手。
林羽翼重重閉上眼,想哭,可是又哭不出來。她靠著師漣的肩膀,死死咬著嘴唇,從喉嚨裡發出喑啞的嘶嘶聲,伴隨著一陣陣劇烈痙攣疼痛。
“再去……”睜眼,林羽翼重重呼口氣,聲音沉重,“再去下河壩看看。”
她記得以前有個養鴨子的劉叔叔住那兒,哥哥和劉叔叔關係不錯,還帶她去他家做過客。
從河邊到下河壩的距離不短,走路接近半個多小時,可林羽翼卻感覺這半小時路程一晃而過,沒有在腦海裡留下任何痕跡,仿佛隻是一轉眼,她便到了劉麻子家門口。
“咚咚咚。”林羽翼重重敲響鐵門。
房門很快被打開。
“你是……”屋裡,劉麻子佝僂著背,抬頭看向林羽翼,一時沒認出人。
“劉叔叔,我是林羽翼,王登高的妹妹。你、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我這幾天突然聯係不上他了……鴨場也不見了,劉叔叔,你、你知道發生什麼了嗎?”林羽翼一股腦把心裡的話問出來,一路上她已經編排無數次,可真正說出口時,聲音依舊抖得厲害。
劉麻子迷茫的盯著她,渾濁泛著黃的眼睛逐漸有神,倏地找到焦點,眸中驟然泛起笑意:“是小鳥啊,來,來,進來坐。”
林羽翼被他反常的笑意嚇到,本能地後退半步,與師漣並排而站。
“誰呢?”屋裡響起一聲洪亮的中年女聲,隨即,一個五十來歲的卷發女人探出頭來,“老劉,咋回事兒呢?”
“王登高的妹妹……”
劉麻子話音未落,女人便如見了獵物的猛虎般一下子撲上來,直直撲到門口,擠開劉麻子,像是要撲到林羽翼身上:“你哥讓你來還錢的?嗨呀,算你哥有點良心!我還以為他欠錢不還,徹底跑路了呢!”
“什麼?”林羽翼眼睛驟然瞪大,錯愕道,“哥哥他、他欠了你們錢?”
“欠了五千呢!”女人舉起五根手指,噴著白花花的唾沫,“雖然是不算多吧,可他欠了也有大半年了!這半年裡,我家老劉沒再賣鴨子,手裡是一點兒收入都沒有,他身體又不好,隔三差五去醫院,家裡錢緊得很喲!飯都快吃不上!誒——小妹妹,你該不會不知道吧?你、你可彆想賴賬!”
劉麻子低聲補充道:“去年秋天,溫老板搬去山裡做鴨場,你哥接手了他在河邊的廠子,開始自己做生意。原本做得還算不錯,眼看著就能回本,結果河水突然被汙染,他的鴨子全死了,他欠了一大筆錢,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我們正到處找他呢,還報了警,卻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林羽翼並沒有注意到,說到河水被汙染幾個字時,劉麻子埋下頭,渾濁眼珠不自覺地轉了轉。
她隻覺得心驚。
之前的一切猜測都得到了印證。
哥哥真的瞞著她去做了生意,真的欠了錢,又真的……和所有人都失去了聯係。
恐懼、惶然,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憤怒情緒從心底蔓延,恍然間仿佛有什麼在腦子裡炸開,留下一片碎落的狼藉,腦袋裡每一根神經脈絡,都快要漲裂似的疼。
外界的聲音仿佛變得好遠好遠,但林羽翼還是聽到了。
她聽到劉麻子和中年女人的聲音:
“你肯來找我們,還算有點良心。”
“反正這錢你哥哥必須還給我們,再拿不到錢,我家這日子真過不下去了!”
“我看你是個讀書的,高中生吧?也算是有文化,你可不會像你哥一樣溜掉吧?”
“彆看隻有五千塊,你哥這是想要我們的命啊——!”
“要是我家老劉真病死了,我也去你們學校門口上吊!讓所有人知道你的德性,你這個老賴的親妹妹,把人逼上絕路!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兄妹!”
女人越說越激動,劈裡啪啦的口水差點落在林羽翼臉上。
林羽翼隻是安靜聽著,沒有任何表情,目光死一般的寂靜。
“你閉嘴——!”忽然,師漣怒吼一聲,冷厲清冽的聲音打斷女人的絮絮叨叨。師漣一手擋在林羽翼麵前,目光冰涼地看著他們:“說什麼呢?為了五千元尋死覓活,你自己覺得值嗎?用這種話去逼一個高中生,你不覺得好笑嗎?”
師漣不是一個會生氣的人。
認識這麼久,林羽翼就沒見她生過氣、發過火。
她向來冷靜、自持,這樣的人突然發起火來,才更讓人覺得可怕。
“哈——?”女人被師漣的氣勢嚇退一步,喘口氣,隨即挺直胸膛,“我這不是找不到她哥嗎?更何況,我哪句不是實話了?我家就是需要這五千元啊!不信你看啊,借條都在這兒呢!”
“夠了。”林羽翼忽的埋下頭,笑出了聲,笑聲收斂,語氣冷靜得可怕,“我知道了,五千元是吧,我卡裡有三千元,我待會兒就去取錢。明天你們來廣都中學校門口,我把錢給你們,剩下兩千元,我一年內還清。”
她說完,樓道裡所有人都安靜了。
劉麻子夫妻詫異地看了她幾秒,忽的也笑了,中年女人一反常態地,大氣地一擺手,笑嘻嘻地說:“嗨呀,我們怎麼能收小朋友的錢呢?你哥欠錢是你哥的事兒,但我家這情況,你也知道,唉……這樣吧,你還三千塊就行,明天我們把欠條給你,剩下兩千塊,我們家就不計較了。”
“……行,謝謝你們。”林羽翼幾乎是從嗓子眼裡擠出這幾個字。
她安靜地轉身,一步步漠然走下樓,一直走出老房子昏暗的樓道,走到陽光下,盛夏刺目的光線灑在她身上,她才感覺手心一陣灼痛。
抬手一看,手掌竟然被掐出了血痕。
……
林羽翼的高三生活,就這麼糟糕地開了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