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林羽翼試圖為申樹辯解,“如果是她的話,她一定也會送你去醫院的,她不可能放著你不管。”
“她不會一步一步把我背上車。”張瀟揚語氣重了些,“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林羽翼,你覺得她溫柔善良,你也太天真了些吧。我問你,暑假放假後她約你出去玩過一次嗎?不說暑假,平時周末她主動約過你嗎?她和你分享過她的愛好嗎?”
的確沒有過。
申樹從來沒主動約過林羽翼一塊兒去玩,但也從未拒絕過林羽翼的邀約。
她從來沒主動和林羽翼談過心,但也不會刻意避著林羽翼,她很樂意與林羽翼聊天。
林羽翼小聲爭辯:“去年元旦節的時候,她送過我賀卡,寫了好長一段字呢!可用心了。”
張瀟揚嗤笑著問:“她給其他人也寫的賀卡吧?”
林羽翼還沒說話,旁邊一直埋頭學習的師漣忽然開口:“班上所有人都收到了。”
林羽翼:“……”
張瀟揚笑:“看吧,她是不是對所有人都溫柔?對所有人都很好?”
“是,可是……”
張瀟揚打斷林羽翼的話:“對所有人都好,那還算對你好嗎?”
林羽翼皺眉:“怎麼不算?”
“林羽翼,你再想想,之前她分手那事兒——雖然我這學校才轉到你們學校,但或多或少也聽說了些。她分手之後有傷心難過嗎?你看看史小諾,他整整頹廢了大半個學期,她呢?跟個沒事兒人似的。”
的確,申樹除了分手當天哭了一場外,後來沒有任何多餘的反應。
“這隻能說明她拿得起放得下呀……”林羽翼小聲說。
反倒是史小諾,未免有點太脆弱了些。
“切。”張瀟揚重重歎口氣,“算了算了,懶得和你多說,反正你也不會在她身上吃虧,被她騙到也無所謂。隻有那些純情小男生,才會在她身上吃大虧。我不是討厭她,我隻是不喜歡她而已。林小鳥,其實你和我一樣,你不討厭她,但也不是多喜歡她,不是嗎?捫心自問,你覺得你和她算朋友嗎?”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林羽翼沒有再繼續爭辯,師漣全程都沒有對此發表任何意見。林羽翼埋頭對著小說書悶了會兒,在張瀟揚笑著遞一杯冰汽水到她麵前時,那絲沉悶感也就消散了。
她忽然明白,她無權改變朋友的喜惡。而她的朋友,也不會因為觀點與她不合,和她產生間隙。
那晚還發生了一件事。
新鄉那邊的遠親死了人,王登高請了假回村裡,林羽翼也得趕回去,於是張瀟揚讓哥哥開車把她送到村口小路邊。
下車和張瀟揚告彆,林羽翼遠遠地看到一個身影。
王登高站在土路儘頭的拐角處,身形莫名有些佝僂,似乎在躲避著什麼,他沒有第一時間上前迎接林羽翼,而是等她走近了些,才挺直腰杆走到她身前。
“剛才那是你同學她哥?他開車送你回來的?”王登高望著土路的另一頭,空蕩蕩的鄉村公路上,已經連車影子都看不到。
“嗯。”林羽翼點頭,和張瀟揚出門玩的這段時間,基本是她哥哥和陳叔叔換著開車送她們。張瀟揚她哥看著又冷又拽,實際上對她們幾個小妹妹很友好,和張瀟揚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性格。
“哥,你怎麼知道?我沒和你提過吧?”林羽翼隨口問。
“我見過她哥哥,也見過那輛車。”王登高頓了片刻,補充道,“家長會的時候。”
他努力掩飾著語氣中的沉悶。
同樣是哥哥,就連年紀都相仿,可家長會的時候,張瀟揚的哥哥穿著一聲價格不菲的黑西裝,打著領帶,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無比熟稔地和周圍那些一看就有頭有臉的“大人”交談著,聊聊生意,聊聊政府規劃,然後自然無比地交換著名片。
王登高卻還像個孩子,穿著身整潔但土味兒十足的夾克,剃著頭再尋常不過的寸頭,甚至被彆的家長認成了學生。
“哥,張瀟揚家裡還有跑車呢!我記得我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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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過,那輛黑色跑車,可好看了!”林羽翼感覺道王登高情緒低落,玩笑著安撫道,“哥,等我長大了,我也給你買跑車!”
林羽翼小時候,王登高常常和彆人開玩笑說:“等我妹妹長大了,肯定有出息!到時候她帶我住大房子!帶著我享福!”
然而等林羽翼真的長大了些,嘴裡說出這樣的話時,王登高心裡卻沒有喜悅,反而愈加沉甸甸的。
給你買跑車?
明明應該他這個當哥哥的說給林羽翼聽,他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王登高對自己這些年的生活原本很滿意,工作輕鬆,工資雖然不高但也不低,足夠養活他和妹妹,也足夠他去談戀愛,每月還能存一些錢,他很知足了。
但是……
或許是從小劉和他分手的那天起,他和同事們聊到這件事,原本是想傾瀉心裡的苦悶,可同事笑嘻嘻地說:“彆想那麼多,她為啥和你分手?還能是為啥?因為你沒錢唄!你們現在談得是不錯,可以後呢?你家裡有啥?啥都沒有!還得供著一個讀書的妹妹,她圖你啥啊?”
王登高想反駁同事的話,說不是這樣的,可他又覺得他們說的都是實話。
又或許是在家長會上看見了那麼多光鮮亮麗的“大人”,無論是矜貴悠然的張瀟揚哥哥,還是講台上大方分享著單親家庭教育經驗的家委會會長——史小諾的母親,亦或是身旁優雅鼓著掌的孫阿姨,每個人都那麼沉穩那麼光鮮。
家長會的課間時光,他甚至有些聽不懂家長們在聊什麼。
王登高忽然覺得自己的心好像是空的,他急切地想要往前走,想要去追尋什麼,直到填補上心底的空缺。
他說不清自己心裡到底缺了什麼,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最終,他隻能把這種空虛的感覺歸結於窮,歸結於他不夠有錢。
如果他有錢一點,小劉是不是就不會離開他?如果他有錢一點,他是不是也能在家長會上打扮得人模人樣,在那些大人之中混得風生水起?如果他有錢一點,妹妹是不是就不用羨慕同學家的跑車了?
是的。
一定是這樣。
二十三歲的王登高,想不出彆的答案。
……
王登高上回來蘇家村吃席,是參加喜宴,這回則是參加喪事,但好像也沒有什麼大不同。
一桌一桌席麵擺滿那家人的小院,移動灶台擺在最外邊,廚師大勺大勺地舀起香氣四溢的菜肴,引得小孩們留著口水蹲守在一旁。
堂屋裡布置著靈堂,隻是到了吃席這天,哭喪已經哭得差不多,因此聽不見哭聲,反倒能聽見陣陣麻將聲。
上回喜宴的那家在地勢較高的坡上,這回喪事一家在低矮的窪地上——旁邊,繞過一小片竹林,便是那棟突兀的潔白小樓。
坐在小院裡,王登高隻要稍稍一抬頭,就能看見那棟小樓的外牆,和去年相比,它的牆麵好像滄桑了一些,鑲嵌在上的青瓦不可避免地沾上日曬雨淋的痕跡,卻不顯得破舊,反而有種歲月沉澱的韻味。
小樓整體依舊給人一種潔白如新的視覺衝擊,青瓦上道道劃痕與潔白牆麵形成強烈對比,一條條古色古香的黑金色線條仿若反射著陽光。
夏末,小樓周圍的花草比去年初春繁盛許多,甚至有爬藤沿著牆壁側麵蜿蜒而上,又往下垂落,紫色花瓣與綠葉交織,擋住玻璃的一角。
如果是從那棟小樓裡往外看,得是多美的景色啊。
王登高想讓自己不去看那棟房子,可是又忍不住,他想了點兒話題,轉移注意力:“那棟房子這麼漂亮,是有人一直住打掃著嗎?”
“打掃?”旁邊,蘇家村的一位嫂嫂“呸”一聲吐出瓜子殼,翹著二郎腿說道,“蘇妹兒她一年到頭都不回來幾次,就隻有她媽一個人住那兒,還打掃呢?她專門花錢雇了那啥保養公司,隔三差五讓人來給房子做保養,派頭大著呢!”
“什麼叫派頭大?人家是大老板,當然厲害咯!”
“前兩年蘇妹兒的公司才起頭,今年不一樣了,你去蜀都城裡逛一逛,到處都能看到她們公司開的店!還有你看看後山的果林,漫山遍野的果樹,一半是她家的,一半是她承包的!”
關於那位蘇妹兒的話題一起,立刻就收不住了。蘇家村的人對蘇妹兒無疑是羨慕的,可在外人麵前提起她,又總是有種熱烈的驕傲感,好像有錢的不是那位蘇小姐,而是她們自己。
“山娃,你妹兒讀高中了吧?成績怎麼樣?”桌對麵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男人,忽然把話題拋向王登高。
王登高知道他,蘇家村裡為數不多的大專生,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大學讀了一半竟然輟學了,之後的日子裡,就一直在村裡混著,年近三十還沒找老婆。
王登高為什麼會知道呢?因為他是十裡八鄉出了名的反麵例子,就連王家村那邊,大人教育小孩時,都會說上這麼一句:“你不努力,難道向蘇家村那個混球一樣混吃等死?一把年紀連個老婆都討不到!”
不等王登高回答,旁邊的嬸子笑嗬嗬替他說:“林妹兒成績一直好著呢,初中年年是第一,去年還被招進了廣都的中學。”
“以後林妹兒肯定有出息,本科就不說了,說不定能考上川大,給我們新鄉爭光!”
男人臉立馬黑了,他抱著手臂嗤笑:“會讀書就能有出息?那我怎麼混得這麼差?搞不搞笑,蘇姐姐她可是連大學都沒讀呢,現在還不是當大老板,發大財,一堆大學生爭著給她打工,她都看不上!”
“大學畢業讀出來有什麼用?去給高中畢業的老板打工?哈哈哈哈……這就是命啊!”男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話不能這麼說,你是你,人家林妹兒是林妹兒,是吧?”大嬸反駁道。
王登高卻因為男人的話陷入愣神,人家不讀大學就能做生意賺大錢,當大老板,那自己呢?自己……有那個可能嗎?
王登高以前從沒想過做生意,一是那時他初出茅廬,什麼都不懂,家裡呢?一是沒有積累,二是上麵有個殘疾的父親,下麵有個讀書的妹妹,他不敢去冒險。
現在不一樣了,他工作這麼些年,不管大事兒小事兒,他多多少少見識過一些,再不是當年那個愣頭青。自己工資也還行,手頭有一小筆存款,妹妹高中後月月都能拿獎學金,大大減少了他的壓力。
他為什麼不試試呢?
如果不去拚一把,難道要像現在一樣,輕輕鬆鬆但毫無盼頭地過下去嗎?如果二三十年後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沒有一絲區彆,到時候真的不會感到後悔嗎?
王登高埋頭吃著飯,心緒激昂,沒有聽見大嬸們接下來說的話。
“學習不重要?”
“蘇妹兒家大兒子前年考了清北,今天領獎學金去美國讀書了!如果學習不重要?她會讓她兒子考清北?”
“林妹兒,你一定要好好學習啊,以後出息了,回來炫耀給蘇哥哥看!”
“嗯!”林羽翼大口刨著飯,眉眼彎彎地應付著點頭,笑得可乖。
或許是暑假後半程,她一直和張瀟揚混在一起的原因,今天再看見那棟潔白小樓,她心裡竟然沒有多餘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