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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小徒弟被抓走了

“依我之見,盛君完全不必有容貌上的顧慮。”

宋禦舟勸說:“雖為罪仙,可盛君有這麼多的功績,就算戴罪立功也立了好幾輪了吧?”

慕容盛卻更加沉默,反而把目光瞥向坐在宋禦舟身邊垂著眸的施恩。

“太多功績也不見得算好事,可仙界是我的家,哪怕是換一副軀殼,我也想為仙家做事。”

這句話明顯不是對著宋禦舟說的,話畢,慕容盛又將目光從施恩身上移開,看了眼天邊,隻見幾束光降入蓬萊境內。

他忽然收了手中的銅鏡,還到了宋禦舟的手中,“我的話有些多了,如今也該走了。”

這時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從天而降的天兵,轉眼間,浩浩蕩蕩的人便落入了這片霧靄茫茫的林間,頓時向施恩跪拜行禮。

“恭請太子回歸天界!”為首的天兵激動萬分,話落,便是天兵們此起彼伏的聲音,“恭請太子!”

施恩仿佛還沒完全從冰雪的寒冷中中緩和過來,如今見到麵前的天兵紛紛對他跪拜,又向後退了幾步,更顯無措。

兩位師尊一個也同他一樣不明所以,一個卻仿佛知曉了一切,事不關己的旁觀。

慕容盛甚至保持距離提醒道:“太子,您該回去了……”

“什麼太子?”宋禦舟事先發問,見施恩害怕地閃躲,還是將人護在身後。

天兵一樣對宋禦舟叩拜行禮,耐心解釋:“玉鑒仙君,這是我們找了幾百天的太子施野,他曆劫失蹤,仙首很擔心他。”

“我叫施恩,不是你們要找的太子。”施恩立即反駁,下一刻,他的手腕卻被慕容盛抓住。

“你不過是曆劫失去了記憶,天界會幫你找回記憶,快回去吧。”

眾天兵見到慕容盛,剛剛的尊敬與禮節又全都消失,蹙著眉發問,“你怎麼回來了?!太子怎麼會跟你這個罪仙在一起?”

慕容盛習以為常了他們態度的轉變,也蹙眉道:“我雖為罪仙,但也輪不到你們來指責!做好你們份內的事,閒言碎語少說!”

顯然慕容盛不是靜靜等罵的個性,又將不情願的施恩推了出去,叮囑道:“彆失了太子的儀態。”

施恩哪裡還聽得進去這些?

他忽然抓住慕容盛的手,哭訴道:“師尊,你又不要我了嗎?我才剛剛見到你……”

此話一出,在一旁跪拜的天兵都麵麵相覷,驚訝之餘,又窸窸窣窣交談。

“施恩難道不是玉鑒仙君的徒弟?”

天兵們同樣有些慌亂,剛剛根據銅鏡指引,這裡確實有太子轉世時帶著的靈力,當初太子年幼,養在仙首身邊,並未有天兵見過其模樣。

他們又從未想過玉鑒仙君的小徒弟施恩竟然就是天界高高在上的太子。

如今又介入了罪仙慕容盛,便更是混亂。

“他確實是我的徒弟,如今施恩不願隨你們走,你們不要為難他。”宋禦舟攬過了師尊的身份,又說明道。

可再尊貴的身份也抵不過天界的仙首,上次在鬼界錯失了機會,這次太子又在蓬萊現身,若這般都沒有將人帶回去,那天兵們可就真的難辭其咎了。

“玉鑒仙君,從前不曾發現您的小徒弟是太子便罷了,可如今知道了,便是由不得您護著,我們定要守了天界的規矩,將太子帶回去。”

慕容盛也同宋禦舟道:“回去做太子又不會委屈了他,我們這些局外人還是速速離開得好。”

萬靈澤一直旁觀,看著慕容盛從頭至尾的反應,已然知道了對方的動機,反手攔下了宋禦舟,“既然是回去做太子,師尊,我們還是走吧。”

他拽著一臉懵的宋禦舟剛剛離開,就見到施恩萬般不舍地跪在了慕容盛麵前,一聲聲哀求道:“師尊,我不是什麼太子,我不願走……”

眾天兵看到堂堂天界太子竟給罪仙下跪,更是震驚萬分,“太子!您不能如此啊!”

慕容盛受不起這大禮,卻也不曾扶施恩起來,反而撇清關係道:“你我之間的師徒情份早就儘了,如今我有了新的身份,你也要朝前看,快回去。”

“我隻知道當初師尊救我,離開了師尊,我哪也不想去。”

施恩是如此舍不得,他好不容易見到慕容盛的本相,卻還沒來得及說上幾句話,又怎麼舍得分開呢?

“你還要執迷不悟到什麼時候?”慕容盛轉過頭,“事事怎可隻隨你心意?還嫌之前錯的不夠多?”

施恩怕慕容盛離開,又死死抓住對方的衣袂,跪在地上,哪怕是天兵阻攔也不放手,“我改了,我真的改好了,師尊怎麼就不肯原諒我一次……”

施恩悲痛欲絕,指間捏得發麻,下一刻就被慕容盛甩開,摔入了身後護著他的天兵中,“不成體統!快帶太子回去!”

誰又能想到堂堂太子會是這樣的性子?糾纏罪仙不放,不要尊嚴,還哭唧唧的。

幾位天兵隻好動手按住施恩,下一刻便被慕容盛警告道:“今日太子所做之事誰都不可說出去!”

“……是。”天兵雖不重視慕容盛的命令,可太子鬨成這樣,終究是不應該,為了天界的臉麵,此事也絕不敢說。

更何況這樣一鬨,大家更怕施恩回去當太子後會袒護慕容盛,到時若讓慕容盛回歸仙職,以往對盛君的不尊重,都夠參他們這些天兵一筆了。

直至現在,施恩還在掙紮留在慕容盛身邊的機會,“師尊,彆不要我……”

慕容盛卻是頭也不回,仿若聽不見施恩任何情緒激動的話,緩步隱進了山林中,走向了宋禦舟和萬靈澤的方向。

宋禦舟抬眸望著施恩的方向,他正被天兵架著,一臉惶恐不安,壓根不知什麼太子身份,卻被迫隨著陌生人離蓬萊愈來愈遠……

“師徒一場,你當真這麼待他?”宋禦舟於心不忍。

哪怕此次施恩必須回去,慕容盛能給對方一聲安慰也好啊。

“他本就是天界太子,我早知他的身世,他也早該回去了。”

萬靈澤瞥了慕容盛一眼,又忍不住諷刺道:“好一個冠冕堂皇的盛君,指望著你的小徒弟幫你?竟連句好話都不願說?”

慕容盛臉色一滯,眼神又意味深長地瞥向了萬靈澤。

一旁的宋禦舟卻不明所以,剛看到盛君的冷血態度,哪裡有指望施恩的意思?

“什麼意思?”

萬靈澤無意賣關子,坦然揭露道:“人死後轉世輪回,曆劫的仙也需在死後才能曆劫結束回歸天界,慕容盛找軀殼時偏要帶著施恩,又不告訴洞內寒冷,還要把施恩扔在雪地上受凍叫他死,師尊猜他動的什麼心死?”

一語驚醒夢中人,宋禦舟當即舉一反三,“原是想讓施恩曆劫結束?可我阻撓了盛君,盛君又忽然抱著施恩離開,該不會是換了彆的法子吧?”

他手中還拿著慕容盛還給他的銅鏡,頓時若有所思道:“今日天兵來得及時,盛君拿著銅鏡說是給施恩取暖,難道是向天界傳達了消息?”

慕容盛至此依舊沉默無言,倒是要看看萬靈澤和宋禦舟能看透他多少?

萬靈澤則勾唇衝著宋禦舟笑道:“何止?他如今忽然主動坦白身世,又說的慕容家忠心耿耿,不就是給天界太子聽的?”

宋禦舟反倒不解了,“既然盛君也算是有求於人,又知道施恩是太子,怎對施恩的態度……”

他欲言又止,留下半句讓慕容盛自己體會。

慕容盛卻心情極好,反而表明自己一成不變的態度:“無論何種身份,我慕容盛就是慕容盛,沒人能改變得了我。”

求人辦事卻不願隨和,怪不得成了罪仙後就舉步維艱,沒人願意尊重維護。

萬靈澤不禁問道:“你就不怕施恩回去做了太子,見識得多了,便覺得為你這個師尊做事也並不值得?”

可施恩會做什麼,又不會做什麼,慕容盛根本全都不在意。

宋禦舟也替施恩感到心寒,從始至終,慕容盛最不在乎的人就是施恩,偶爾那微不足道的關心,竟還建立在利用之上。

他憤憤不平道:“若我是施恩,定會放下之前救命的情分,專心過自己的生活去。”

慕容盛反而有恃無恐:“可惜你不是施恩,你能做到的事他做不到,我倒也希望他不要再如此執迷不悟。”

對方明顯拿準了施恩的性格,利用著彆人,還可以擺出高高在上的態度。

施恩則永遠放不下當初的救命之恩,就連旁觀者都清楚,施恩卻永遠願意在原地打轉。

慕容盛不願多在施恩身上浪費時間,反而轉移話題道:“好了,我願意去魔界解除封印,讓我去見左鬆月。”

比起替施恩打抱不平,萬靈澤還是在解除封印上更感興趣,他頓時將施恩拋之腦後,施訣開出一扇門。

宋禦舟無奈搖頭,先踏入門消失得無影無蹤,萬靈澤在離開蓬萊之前,卻又被慕容盛攔了一下。

“你很聰明,繼續當我的徒弟不好嗎?”

此話一出,萬靈澤隻瞪了慕容盛一眼。

第六十二章 魔界終重見天日

魔界——

兩道封印解除後,這裡已逐漸恢複了往日的秩序,慕容盛跟隨萬靈澤一起來到最後一道封印處。

百年前,他設下的第一道封印在這,發著微光靈力的陣法之下,是一團團無法化形的黑氣縈繞,那全部都是魔界的子民。

如今解救左鬆月迫在眉睫,慕容盛也想試試自己走火入魔後,失去的一些法力會不會在解除最後一道封印後回來。

他頓時轉頭看向宋禦舟,又道一聲:“玉鑒仙君不打算遮遮麵嗎?”

這時宋禦舟才想起來當初慕容盛用他的軀殼封印魔界,自己的容貌已經成了魔族的公敵。

若是讓被封印了五百多年積攢了許多怨氣的魔界子民看到,自己恐怕難以脫身,還會引起慌亂。

他難得失落,明明自己從未對魔界做過什麼,卻無法光明正大地麵對被封印的子民。

“既然師尊什麼都沒做,又何須遮麵?”萬靈澤卻並不在意,“有我在,不需要你承受任何莫須有的罪名。”

宋禦舟卻更不想讓萬靈澤麻煩,隻不過掩一下麵就可解決的事,他忽想起之前給小魔頭戴的魔息麵飾,若簡單遮掩一下麵容還是能做到的。

他從銅鏡中施訣拿出麵飾戴在了自己臉上,弱水吸收靈力,變成了清透乾淨的青藍色,遮掩在臉上,不停流動。

萬靈澤卻對慕容盛極其不滿道:“有些人造了孽卻要彆人來承擔,當真不嫌羞愧!”

對方實話實說,慕容盛也隻能選擇忽視,又主動邀請宋禦舟道:“仙君如今可願與我一同解開封印?”

宋禦舟剛戴上麵飾,頓時受寵若驚,沒想到還有自己能插手的地方,“若能幫忙,自然是極好的。”

話落,慕容盛取出佩劍,宋禦舟也舉出自己的銅鏡,兩人一同施訣,陣法上的層層鎖鏈頓時斷裂。

魔界漆黑的天空被撕裂開來,透下的光束折射在圓盤陣法中,加之兩人合力釋出的靈力,瞬間碎裂化作星星之火。

轉眼間,天上的月褪去了暗紅色,照亮魔界每一處角落,陣法下壓製著的黑氣又重新化形為魔族,向萬靈澤叩拜。

“謝尊上救命之恩!恭迎尊上!”

慕容盛感受著自己最後恢複的靈力,再看向魔界眾子民與萬靈澤團聚的其樂融融之景,若有所思。

百年前他帶來的浩劫對於魔界來說終於過去,望著天空清透乾淨的月亮,是否是他一直以來追求的和平都太過狹隘?

三界的和平,不在於這方寸之間……

萬靈澤說話算數,與眾子民不過片刻敘舊,又提醒慕容盛道:“本座會放了左鬆月,隨我去見他吧。”

慕容盛再次回神,如今走火入魔歸來,還是頭一次發覺萬靈澤有這般脾氣好、待子民溫柔,又講信用的一麵。

可惜依舊是難以馴服,如今摘了魔息麵飾,更加不可控,隻有宋禦舟能容得了。

萬靈澤與宋禦舟並肩而行,慕容盛默默緊隨其後,一直走入魔界地牢,推開暗無天日的門,地牢內才能難得傾瀉進一束月光來。

“舅舅——”

不聞其人先聞其聲,還不等慕容盛靠近,地牢內的左鬆月就忽然竄了出來,一把抱住了站在門外的宋禦舟。

“舅舅,你可算來找我了!我要在魔界鬱悶死了!!”

話音剛落,他忽然聽到宋禦舟身後慕容盛的聲音,“誰才是你舅舅?”

左鬆月抬眸愣住的瞬間,就被萬靈澤從宋禦舟身上拽了下去。

他就又哭喪著臉一把抱住了慕容盛,“舅舅總不在自己的軀殼裡待著,叫我怎麼認?如今你終於回來了……”

慕容盛掃視了一圈左鬆月的狀態,依舊穿的光鮮亮麗,身上沒負傷,便又放下心來。

隻有慕容盛的本相才讓左鬆月最是親切,千百年沒有見過這張朝思暮想的臉,左鬆月極其想念這個強大又可為自己撐腰的舅舅。

“萬靈澤把我抓來魔界虐待,我都快抑鬱而終了!”

左鬆月當即抱怨,這次還沒用萬靈澤反駁,反倒是慕容盛指責道:“若魔界當真要虐待你,你還能見到我?”

“……”

左鬆月沉默,依舊改不了對魔界的偏見,“雖比待在歸墟要讓人好受些,可這畢竟是魔界……”

“既然魔界容不下你們兩位仙君,那就快滾吧。”萬靈澤當即打斷道。

今日封印全部解除,萬靈澤的心情很好,也沒興趣浪費時間在兩位仙君身上,反而是慕容盛有些遲疑。

他思索了片刻,才點頭應道:“那好,我們有緣再見。”

此話一出,在場的三人都一臉震驚地看向慕容盛,慕容盛就像吃錯了藥,以往對魔界恨之入骨,與萬靈澤深仇大恨,竟會在離開之前道一句:有緣再見?

宋禦舟望著慕容盛帶著左鬆月離開的身影,也覺得疑惑,“盛君怎麼感覺忽然變了?”

“師尊在乎彆人之前,可否先想著我?”萬靈澤語氣酸澀。

這段時間他們都被慕容盛和施恩攪的不得安靜,如今終於可以清淨一些,他再不想聽到其他人的名字。

宋禦舟立即反應過來,這段時間確實被其他人分了太多的心,如今好不容易徹底掌控了軀殼,他更應該大展身手一番!

“好,今日是魔界重見天日的日子,是應該好好慶祝!不如就設宴吧!”

兩人的想法在此刻不謀而合,這樣大喜的日子,如何會沒有一場盛宴?

“也好,我吩咐人去辦。”萬靈澤話音剛落,宋禦舟也應下,“那我去做飯!”

萬靈澤剛想抓住宋禦舟的手又落了個空,看著宋禦舟忽然跑開決定做飯,剛剛浮現的笑容又戛然而止。

“魔界這麼多人,何時需要師尊來做飯?”

*

慕容盛和左鬆月一起回到天界,一路上左鬆月又在嘰嘰喳喳抱怨個不停。

從魔界地牢聊到天界歸墟,最終又提起施恩,感同身受道:“歸墟裡什麼都沒有,施恩是怎麼在裡麵待了好幾百天的啊?”

況且天界的好幾百天,都抵得上人間的好幾百年了。

若不是成了慕容盛的徒弟,施恩一介凡人,幾十年後壽終正寢,也不必日日熬在歸墟無聊度日。

此番話卻像觸及到了慕容盛的心思,在天梯祥雲處,他忽然停住了腳步。

“歸墟幽靜安寧,怎麼就待不下去?”

“所以說舅舅你是不一樣的神仙,小施恩是凡人,在歸墟沒瘋都算好的了。”

慕容盛倒認為施恩已經有些開始發瘋了,以後他不在,還不知孤立無援的左鬆月麵對施恩要遭受些什麼。

“那你與施恩的關係如何?”慕容盛又出於關心問道。

“還好吧?不過他區區一介凡人,又曾給我下過毒,我自是看不上他的,但他是舅舅的徒弟,相處起來總比那魔頭要好上許多。”

左鬆月剛進行一番高傲的評頭論足,就被慕容盛警告道:“施恩是天界太子,以後放尊重些。”

如此平靜語氣說出來的話,卻讓左鬆月險些沒一個趔趄從天梯上摔下去,“什麼?!他是太子!???”

天界那麼大,仙首又很低調,他的兒子更是沒幾個仙君見過,可見慕容盛如此嚴肅篤定的神情,也不容左鬆月質疑。

可左鬆月就更加不明白了,“舅舅!那你明明知道施恩是太子!你還敢得罪他?!”

左鬆月有點慌了,想想自己知道的那不容樂觀的情況,慕容盛起碼給施恩關進過歸墟好幾百天,罵過施恩數十次,還任由其自生自滅,極其冷酷無情。

慕容盛卻對於左鬆月的指責非常不讚同,當即義正言辭道:“得罪?本君那是在教育他。”

好好好,左鬆月雖未曾有幸見過天界太子,但好歹也聽過關於太子“施野”本人文采奕奕,溫馴純良的好評價。

結果而今到了自己舅舅手中的“施恩”,教育的卻還沒有太子施野本人好。

遇到慕容盛後的施恩下毒害人,壞事做儘,卑微陰暗,根本就沒正常過!

左鬆月開始害怕了,“舅舅,施恩如今回沒回來啊?你說他恢複了記憶後會不會恨你啊?”

“我教他,他有什麼理由恨我?”慕容盛滿不在乎,反問道。

左鬆月欲哭無淚,他舅舅又不是第一天這麼不懂人情世故了,他還是自救要緊,“那我要不要去歸墟避避風頭?”

“避什麼風頭?以後我不在的日子,你自己也要為仙家做事,看管好仙名錄。”

對左鬆月來說,慕容盛的話明顯是要跑路,他又依依不舍道:“舅舅,我們可是一家人,你不能丟下我不管啊!”

“我已是罪仙,終究無法回到仙家,已為自己覓得了新的去處,你且在天界自求多福。”

慕容盛拍了拍左鬆月的肩,“既然你與施恩關係還好,又何怕他變成了太子就會為難你?”

關係好歸關係好,可誰讓他有一個會得罪天界太子而不自知的舅舅啊!?

左鬆月拽著慕容盛這根救命稻草,眼看著對方挪開了他的手,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天界。

傷心已蔓延在了天界的每一處角落……

第六十三章 宴會師尊吃悶醋

入夜——

魔界百年來不再熱鬨,如今燈火璀璨,樓台燃起燈籠,沿著橋頭,在河邊擺起了水席。

人間入秋,已飄落了許多紅色楓葉,魔界也秋風瑟瑟,一盞盞美酒擺入玉桌之上,最高處的位置留給魔尊。

宋禦舟忙著做飯,將人間的美食帶給魔界的子民們嘗嘗,獨自在草坪上架起鍋,正做收尾的蘑菇湯,綰岑就來到了身邊。

他穿了身青色長袍,優雅貴氣,頭頂金冠,手搖折扇,這副打扮,像極了人間的富貴公子。

“仙君許久未見啊,上次替我解除封印後昏迷,可是把我嚇得不輕呢。”

宋禦舟抬頭看見逐漸走近的綰岑,也應聲道:“如今都好好的。”

他又將新鮮采摘的蘑菇下入鍋中煎製出汁水,再加入清水,放入蒜末薑片和鹽一起燉煮。

攪動湯勺,綰岑又笑著恭維道:“仙君還真是大方,若按道理說,您與我們魔界也算毫無瓜葛,無辜的被牽扯其中,竟還願意幫忙。”

宋禦舟攪湯的手頓了頓,綰岑喜歡客氣,但語氣卻從未像如今這麼疏遠過。

他又笑著道:“也不算無辜,畢竟是用我這具軀殼做的事,好在如今封印解除,一切都過去了。”

綰岑俯下身子用手中的折扇為鍋下的柴火扇風,黑夜裡,火燒得更旺。

“仙君善良,怪不得靈澤這麼喜歡你,喜歡到就連我這個哥哥的話也不聽了。”

宋禦舟難得聽到這麼陰陽怪氣的語句,可一想到他跟萬靈澤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一步,如今又從旁人口中得知小魔頭對他的喜歡,他就更不想放棄了。

“看來我和尊上是兩情相悅。”宋禦舟雲淡風輕,依舊添柴煮蘑菇湯。

綰岑早有預料,此刻皮笑肉不笑,反而問道:“仙君好歹也是靈澤的師尊,你們之間年齡又差了這麼多,平時有共同話題嗎?”

“好似也沒人說過師父和徒弟不能在一起,更何況我沉睡了一千年,年齡大,但是心智上還要靈澤來照顧我呢。”

宋禦舟給綰岑盛了一碗湯,不緊不慢道:“你也知靈澤的性子,論我們之間的共同話題應該比跟他的一些家人要多吧?”

綰岑險些吐血,論陰陽怪氣,他竟還論不過一個從山坳坳裡出來的村夫。

可惜宋禦舟從小生在村裡,伴隨著七大姑八大姨的龐大親戚體係長大,周圍人情世故閒言碎語數不勝數,要不是半路三界大戰轉行做了仙君,他還能磨練得更強。

“也是,我們這些家人也沒怎麼陪伴過靈澤,不過仙君可就不一樣了吧?從小都是家人圍繞在身旁?”

綰岑喝了一口蘑菇湯,味道鮮香,看著宋禦舟難得沉默,又乘勝追擊道:“不過做的這麼好的湯,以後卻沒有妻女家人品嘗,未免太孤單了。”

宋禦舟頓時反駁,“你是靈澤的家人,如今就算是我的家人了,我又怎麼會孤單呢?”

綰岑喝著湯,又扯了扯嘴角,看來宋禦舟還真是下定了決心要跟萬靈澤在一起,如今已經要與他稱論家人了。

“其實我不是反對你和靈澤在一起,隻不過靈澤的身份特殊,魔尊總不能事事都隻為自己著想。”

綰岑拐彎抹角說了這麼多,宋禦舟不是聽不懂,對方阻止不了萬靈澤,所以才來大費周章的提醒他。

他不願再與對方鬥嘴,直問道:“所以是靈澤最終需有妻女孩子的意思嗎?”

綰岑微微點了點頭默認,“人間有哪一個皇帝不是後宮佳麗三千?有哪一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換作魔界的尊上來,也是一樣的道理。”

這世上的規矩皆是如此,隻見宋禦舟肉眼可見地傷心難過,可最終還是沒有任何反駁。

“我隻聽靈澤的想法。”宋禦舟垂眸又忙起自己的事來,他將每一份湯都依次盛入碗中,又繼續當做一切從未發生,根本不聽綰岑的提醒。

如此執迷不悟,倒是跟萬靈澤的性格對得上了,綰岑當即惱火,“你們現在剛在一起,自是覺得一輩子都可長相廝守,可時間久了呢?”

他見過多少對有情人最終散場,像他父尊一樣,娶了十幾個老婆才是常態,“你們又是如何走到一起?又有那麼深刻嗎?”

一說到這個問題,剛剛失落又被瘋狂打擊的宋禦舟忽然紅了耳朵,他端著一整盤的蘑菇湯,頓在原地。

“其實我也有些說不清,一開始……大概是因為三妹的媚術吧?”

此話一出,剛剛還沉浸潑冷水的綰岑當即破防,“什麼??!是我三妹,是仙妖客?!?”

見綰岑這麼激動,宋禦舟又道:“也不怪她,反正就是那麼一來二去……”

他承認,他與萬靈澤之間或許沒有那麼轟轟烈烈,他又是個極其無聊平和之人。

他喜歡上萬靈澤,好似不是因為哪一件事,哪一個怦然心動的瞬間,亦或哪一個驚心動魄的情節,而是重回翠華山時,那日複一日的身影。

那片曠課孤寂的林間,有人願意花一份力氣,建出一座房子來,然後在那座房子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喜歡重複堆疊的時光,反複地打磨出了一個最真實的萬靈澤,讓他毫無預兆又有跡可循的喜歡。

那份愛戀,從陪伴和分離中反複被確認,直至再也無法忽視閃躲。

他拿走了綰岑喝完蘑菇湯的空碗,隻見麵前的人卻已完全愣在了原地,似乎受了不小的刺激。

宋禦舟貼心提醒,自始至終他才像那個無堅不摧的人,“也不要喝得太飽了,一會兒宴會還要吃飯呢。”

綰岑緩過神來,又仿佛找到了仙妖客這個新的敵人,他隻能儘力勸說道:“一個月後靈澤就要正式繼位,你若真的喜歡他,不妨替他的身份著想。”

他風度翩翩地離開,隻留下宋禦舟一個人端著盤子,愣在原地。

一切的情感宋禦舟都可以莽撞,因為他一無所有,可萬靈澤不一樣,家人、子民、魔界,這些萬靈澤精心維係的一切,都不可撼動。

宋禦舟更不可能會去做那個破壞者。

他重振旗鼓,又強顏歡笑端著蘑菇湯來到水席處,見到摞著玉石的高位上坐著的萬靈澤,忽然發現他們的距離有些遠。

反而是剛剛警告過他的綰岑拉他入座,讓他坐在了仙妖客身邊。

宋禦舟剛剛落座,就被仙妖客和綰岑左右包圍,他被夾在中間,又難得聽了一場兄妹大戰。

“好啊,三妹下凡一趟竟還能促成一段良緣,真是功不可沒。”

仙妖客早就喝得多了,又一把攀過宋禦舟的肩,“什麼嘛?明明是我先看上仙君的,都怪二哥搶了先。”

話音剛落,她就感受到了不遠處萬靈澤冷冽的目光,又識相地鬆了手。

宴會開始,映著夜晚的月亮,亭台樓閣燈火璀璨,載歌載舞。

魔界的浩劫剛剛過去,大家還都保持警惕,又有許多人看宋禦舟的容貌眼熟,可礙於麵飾遮掩,又通通沉默下來。

“尊上,如今魔界封印解除,天界會不會再來犯?”

萬靈澤有意安慰魔界子民,才開了這場宴會將大家叫來慶祝,他道:“魔界還有與天界談判的條件,對方不會輕易來犯,先靜觀其變,不必急躁。”

如今慕容盛暫時銷聲匿跡,天界太子又剛剛歸位,未來三界局勢趨於平穩,魔界不會輕易受擾。

“可這封印之仇實乃屈辱,魔界何時報仇?!”

此話一出,宴會上的氛圍頓時凝滯,反被一直默默吃飯的寒凝雨冷聲打斷,“如今慶祝,就不要再提天界之事來打擾哥哥了。”

這份屈辱對於魔尊而言最為深刻,可報仇之事又豈可魯莽?魔界被壓製了太久,終是勢單力薄,想報仇,隻會損失慘重。

到時若真的鬨起了大戰,死的還不是無辜的百姓與子民?

看著萬靈澤的表情凝重,宴會上的氣氛也一降再降,喝酒的綰岑忽然拍了拍手,轉移了注意,“我找了幾位舞姬來給尊上助助興,如今傳她們上來,可好?”

萬靈澤神色遊離,揮了下手代替應答,綰岑便打了個響指,幾名著紅裙的舞姬翩翩飛於宴會之中,加之樂器玲瓏婉轉的音律,逐漸拋卻了剛剛的凝重氛圍。

宴會頓時熱鬨起來,觥籌交錯,竟讓宋禦舟意外聯想起了曾經可怕的幻想,萬靈澤也是這麼一副尊主模樣,周圍美人環繞,還說娶十幾個老婆又如何?

雖那不過是幻想罷了,與如今場麵大相徑庭,萬靈澤自始至終都沒把目光放在舞姬身上一眼,但宋禦舟還是被刺激到了。

“這些舞姬都是我精挑細選的,仙君覺得美不美?”綰岑添油加醋,又捏著酒杯與宋禦舟的酒杯碰了一下,問道:“怎麼不摘了麵飾?”

他又不是不知道宋禦舟的模樣會遭來魔界子民們的誤會與攻擊,隻是想讓對方知難而退,“戴著麵飾……如今想借酒澆愁怕是都不方便。”

第六十四章 醉後一吻訴情長

綰岑貼心地抽出了扇子,啪地一下展開,擋在了宋禦舟麵前,又在他耳畔道:“如今我幫你遮著麵,要喝酒嗎?”

話落,酒就已經遞到了宋禦舟的手邊。

其實宋禦舟大多數的鬱悶並不來自於這些莫須有的“情敵”,而是自己於魔界而言尷尬的身份。

他沒有辦法光明正大的露臉,托慕容盛的福,他這張臉恐怕對魔界而言是永遠揮之不去的陰影,好似注定會成為敵人。

之後所幻想出來的美好也都被這一點悄無聲息地碾碎,如今沒人讚成他們的感情,魔族子民見了他這張臉更是會喊打喊殺。

好似還不用“情敵”介入,他們就已經不是一帆風順了。

他又接過了綰岑手中的酒,而後摘下麵飾,鬱悶地一飲而儘。

烈酒酌喉,宋禦舟頓時被嗆了一下,綰岑就又殷勤地給宋禦舟倒了一杯,“不知仙君今後有何打算?”

宋禦舟的臉已經被嗆得有些紅了,又如實回答:“如今封印解除,沒我的事了,自然是照舊回家種地。”

“不打算留在魔界?陪著靈澤?”

誰都知道萬靈澤和宋禦舟是兩類人,若不是陰差陽錯,此生大概連相遇的機會都沒有,如今魔界恢複,萬靈澤也有了歸宿,是斷然沒可能回到那偏僻避世的翠華山的。

此番打擊,宋禦舟卻也受得住,再飲下酒,他笑著道:“我們有各自的生活,但分開了也在一起。”

他忽然想起曾經沒和萬靈澤在一起之前,綰岑對他的態度還是極好的。

也是,自己疼愛又尊重的弟弟忽然與師尊廝混,已為魔尊還如此執迷不悟,做哥哥的又怎會不惱火呢?

宋禦舟卻越喝酒越開心,心裡偷偷地慶幸萬靈澤的執迷不悟,這樣不就代表小魔頭很喜歡他,喜歡到連誰都無法阻止?

他要是能三媒六聘的,把小魔頭娶回家就好了……

綰岑抬著扇子,見宋禦舟幾杯烈酒就醉得傻笑,又無奈搖了搖頭,實在不解,“若是你不與靈澤在一起,或許我們還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我朋友很多的。”一千年前許多,一千年後又認識了不少,宋禦舟如今趴在桌子上,還努力地舉著酒杯,“可是……小魔頭就隻有一個。”

話音剛落,一片陰影就已罩在了頭頂,擋住了夜裡幽深的月光,萬靈澤實在忍不了今日處處與宋禦舟作對的綰岑,又蹙眉問道:“兄長給他灌酒做什麼?”

“不過是小酌幾杯,不曾想他酒量這麼不好。”綰岑看著舞姬還在跳舞,又提醒道:“表演未完,尊上怎麼能擅自離席?”

宋禦舟卻一把握住了萬靈澤的手,忽然將人拽入了自己身邊,要求道:“你彆走,留下來陪我……”

喝醉了的師尊都變得坦率了不少,萬靈澤之前被動遭受“冷落”這麼久,更無法拒絕主動的宋禦舟。

如今宴會,也不是什麼緊張場合,他索性真的聽話坐下,旁人的目光就又聚焦在了宋禦舟的身上。

綠色折扇幾乎遮掩了他全部的麵龐,神神秘秘的,就更引得大家好奇折扇後的人影。

宋禦舟頭暈,整個人都不清醒,卻下意識地想要戴上麵飾遮臉。

可下一刻,他的手腕卻被萬靈澤捏住,頓時被攔下了動作,“本座不喜歡師尊戴著麵飾,這與當初的我有何區彆?”

綰岑又覺得萬靈澤太過感情用事,提醒道:“你沒必要這麼不冷靜,若是仙君露了臉引起恐慌,這宴會還開不開……?”

話音未落,已經喝醉頭腦發暈的宋禦舟就忽然當著綰岑的麵在萬靈澤嘴角處吻了一口。

“以前……讓你受委屈了……”

這一吻,像喝醉後的衝動,又像感同身受的安慰,輕輕落下,猝不及防,連萬靈澤都愣在了原地。

若不是綰岑舉著扇子替雙方遮掩,這一吻就是在宴會上光明正大地給所有人看到了!

綰岑當即破防:“宋禦舟!你也太放肆了!?”

他怕宋禦舟喝醉會鬨出更大的事,自己的折扇卻一把被萬靈澤給按了下去,宋禦舟的臉頓時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中……

“師尊的這張臉好看,今日本座便讓大家全都看看!”

萬靈澤不願宋禦舟受這樣的冤枉與委屈,這魔界都是他的,他又何必成全彆人的看法?

這輕輕的吻怕也衝昏了他的頭腦,旋即萬靈澤按住宋禦舟的頭,又當著眾人的麵親了上去,徹底公開了他與師尊的關係。

這一下,宴會上的歌舞頓時遜色,樂器優美婉轉之聲淹沒,沒人再把目光落到美豔絕色的舞姬身上,就連舞姬們也停了舞,驚訝地看向萬靈澤和宋禦舟的方向。

宋禦舟恐怕也忘了自己置身何處,隻是夜色幽冷,他又醉得厲害,萬靈澤吻他,他也鬼迷心竅地吻了回去。

兩人之間在宴會的桌旁吻得難舍難分,周圍的一切喧囂都被置之度外,直至萬靈澤將人橫空抱起才短暫結束。

綰岑甚至想要阻止都無從下手,眾人皆被被眼前的一幕震驚,議論紛紛。

而他又被身旁的小妹阻止,無可奈何注視著萬靈澤抱著懷中的人離開。

“攔不住的,上次我又不是沒試過。”這次的寒凝雨顯然接受了現實,萬靈澤能做出今日的舉動她並不意外,甚至開始勸慰綰岑。

依舊在座位上喝酒的仙妖客根本就沒阻攔過,反而提醒道:“這麼多年二哥有聽過話嗎?如今倒是很聽小仙君的話……”

綰岑也不是不知道,他與宋禦舟相處時間不長,卻見過對方勸慰萬靈澤的時候。

他這弟弟平日冷淡又強勢,失過太多次分寸,家人給予的溫暖又屈指可數,連他也慚愧,唯有宋禦舟既能給萬靈澤關愛又能給得很合心意,怕是早就不可替代了。

如今浩劫過去,今時不同往日,萬靈澤那些特殊的感情全都孤注一擲放在了宋禦舟身上,是不允許任何人介入打擾的。

綰岑雖不願認命,可他也清楚萬靈澤的不易,解除封印有宋禦舟很大的功勞,他又無法看著不知情的子民對著宋禦舟和萬靈澤議論紛紛。

“去處理一下,不要讓子民們對仙君的身份有誤會。”綰岑吩咐身旁的侍衛,又道:“還喝什麼酒?這宴會散了!”

*

玄疏殿內靜謐無比,琉璃窗透著幽藍色的月光,夜晚秋風撩起透著月光的薄紗,拂過床頭。

宋禦舟幾乎墜進了床榻之上,一路上被抱著,被風吹著,又覺得酒醒了不少。

他依稀見到了床頭處,隔著輕紗,朦朦朧朧是萬靈澤的身影。

宋禦舟頓時起身,將那輕紗撩開,確認了麵前的人,又毫不猶豫地抓住了對方的手。

亦或是醉酒後的情緒都被放大,清醒時的理智被擠壓,他又被綰岑的話刺激得傷心,舍不得讓萬靈澤離開半步。

“我想娶你,小魔頭,你嫁給我好不好?”

醉後話不可信,但萬靈澤還是輕微地愣住了片刻,而後心裡是被壓抑住的喜悅。

“師尊說的是醉話還是真話?”他故意問道:“誰知道你有幾個小魔頭?要誰嫁給你?”

宋禦舟已然麵紅耳赤,躺在榻上,他儘管害羞卻又著急地重複一遍,“真話,我隻有你一個小魔頭,隻想要你嫁給我。”

可萬靈澤怎麼聽也像是對方喝醉酒受了刺激的醉話,又笑著問道:“今日兄長都跟你說了什麼?才讓你借酒澆愁?多貪了幾杯酒?”

“沒有……”宋禦舟又覺得綰岑說的話皆有道理,沒什麼可讓他委屈難過的。

“是我貪心,我想和你一生一世一雙人,我想你嫁給我,跟我一起回翠華山……”

然後在那一間房子裡,一把搖椅上,一棵桃樹下,過著煮酒吃茶,朝夕相處的日子。

他說到一半竟難得哽咽,捂住臉,覺得若是在對方麵前哭出來實在是太丟人了。

萬靈澤卻緩緩將宋禦舟的手從臉上移開,仔細地用手指摩挲對方臉上的淚痕。

原來他從來沒有解決過宋禦舟心裡的顧慮,他仿若在這一刻被以往所說的話完全反噬。

“師尊既然說要娶我,我又怎麼會不跟著師尊回去?”

自從萬靈澤喜歡上宋禦舟的那天起,他就再也沒有想過分開。

“如今三界和平,魔界又有本座的家人來打理,師尊不會以為我當了魔尊就沒有自由了吧?”

宋禦舟愣住,卻又訓教道:“若總是不在魔界,如何算是個稱職的魔尊?”

對方如此替他著想,他又不能不為師尊著想,萬靈澤忽然放鬆,淺笑了起來。

“魔界剛剛恢複,我如今還不算正式即位,不如趁這機會不做魔尊,專心嫁給師尊?”

“那怎麼行?!”

可話音未落,一枚玉佩就瞬間被萬靈澤遞到了麵前。

“這是可以讓師尊隨意通行魔界的門,僅此一枚。”

萬靈澤說到這,又忍不住抱怨幾句,“我早就趕製好了,可師尊忙著在宴會上做飯,又醉酒後胡思亂想,害得我直到現在才有機會給你。”

第六十五章 娶個魔尊帶回家

宋禦舟雙手接過那枚玉佩,很是虔誠,他有些像是活在夢裡,隻覺得麵前的人太好了。

強大、溫暖、可以解決一切煩惱。

“尊上,我實在太想把你帶回家了……”他握住那枚玉佩,又一把抱住麵前的萬靈澤。

“師尊酒醒後也要記得現在所說的一切。”萬靈澤捧起對方的臉,又將宋禦舟重新按回了榻上。

他輕輕吻了吻師尊的唇,又笑著道:“就算是忘了,我也一定會讓你想起來……”

宋禦舟頭暈目眩,卻覺得自己清醒無比,他深陷在柔軟輕盈的被子裡,又努力仰起頭,也吻了萬靈澤一下。

“不會忘的,我一定會把你娶回家……”

萬靈澤沒再回應,一切的壓抑都在這一刻得到了寬慰,兩人纏綿地相擁親吻,直至宋禦舟眼神迷離。

“叫我的名字。”萬靈澤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低沉道,手上的動作沒停,又替宋禦舟解開了衣帶。

喝醉了的師尊非常聽話,激烈的吻在唇上留下了紅腫的痕跡,他又笑著開口:“靈澤……”

殿內的月光似乎都變得溫暖,柔色打在輕盈的紗帳之上……

*

宋禦舟似乎做了一個夢,夢中沒有三界大戰,沒有如今所發生的一切。

他的父母安好,親朋好友都在,而他依舊過著日複一日鏟地煮飯的生活。

他沒有被突入其來的士兵抓走去戰場,而是如約等到了次日相親的日子,可是本該開心的他卻無論如何也開心不起來。

他的記憶中似乎多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宋禦舟還是被迫見到了那位與他相親的“姑娘”,對方坐在榻邊,竟穿著一件嫁衣,蓋著紅蓋頭,看不見臉。

母親笑得很燦爛,衝著宋禦舟囑咐道:“這是你命中注定的良人,你瞧了一定喜歡,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成了親吧!”

宋禦舟當即震撼,心中百般慌亂,忍不住推辭,“婚姻大事怎可這麼兒戲?不成不成,阿娘!我娶不得她!”

“咋子就娶不得?你為人老實,阿娘一直都沒給你尋個親事,如今終於盼到這一天了?到時成個家,我和你爹也開心咯!”

母親拍了拍宋禦舟的肩,又推了他一把,迫使宋禦舟又向那榻上端坐著的人靠近了一些。

“可……可我現在心裡已經有彆人了。”宋禦舟當即說明,任由周圍親戚朋友的目光變得怪異。

大家更是疑惑:“瞎說什麼?我們都是看著你長大的,你哪裡還認識過什麼彆人?”

“看來是我家這小子高興得糊塗了!”父親又打斷大家的疑惑,柔聲勸慰道:“禦舟啊,你連蓋頭都不掀,怎麼知道自己喜不喜歡?”

宋禦舟被所有人推搡到中間,喜秤又被遞到手中,他卻四下張望,似乎覺得能尋覓到自己喜歡的那個人。

人群四下起哄,坐在榻上的人始終默不作聲,宋禦舟手中摩挲著喜秤,糾結地垂下眼,卻忽然見到“新娘子”的雙手。

那雙手纖長流暢,淺淺印著青筋,骨乾而有力,如何看來,都分明是雙男人的手!

宋禦舟心下一緊,就像是心臟漏掉了似的,呼吸也凝滯,他像是帶著好奇,拿著喜秤終於觸上了那顏色鮮紅的蓋頭。

在眾人的祝福聲與起哄聲下,他掀起了蓋頭的一角,那張熟悉又俊朗的臉便映入眼簾。

萬靈澤的麵容精美而秀麗,像千年不朽雕琢出來的玉器,那雙紅色的眼睛與紅色蓋頭相互輝映,堅毅有神,薄唇又一直勾起一抹笑。

宋禦舟完全看呆,愣在原地,臉就開始抑製不住地紅,那喜秤還未挑完的蓋頭又被萬靈澤徹底掀起,露出整張麵容來。

“師尊這麼不情願?莫非是不喜歡我?不想娶我?”萬靈澤的語氣略帶調戲,直勾勾地緊盯著麵前已經害羞到不知所措的宋禦舟。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宋禦舟喜歡得要命,掀了蓋頭看見了麵前的人,那些不情願全都煙消雲散。

“哎呦!小魔君可彆逗我家這傻小子了,他喜歡得要命,都不會眨眼嘍!”

母親在一旁笑得開心,宋禦舟才反應,也跟著笑起來……

這短暫又甜蜜的夢隨著睡醒後戛然而止,宋禦舟睡眼惺忪,睜開眼,此刻正靠在萬靈澤的懷裡。

小魔頭沒什麼體溫,手也是冰冷的,可靠在對方懷中,宋禦舟依舊能感覺到溫暖。

對方不需要睡覺,卻可以一直抱著他等他醒來。

“師尊怎麼笑得這麼開心?”萬靈澤的聲音很輕,問道。

宋禦舟抬眸看了對方一眼,又笑著回應:“做了個美夢,現在醒了,要對你負責啊。”

萬靈澤用手指輕輕勾著宋禦舟柔順的發絲,又頗有興趣提醒道:“難道是為了昨夜宴會上的事,師尊想怎麼負責?”

宋禦舟臉上的笑容逐漸愣住,顯然是不記得自己昨天在宴會上的所作所為。

“忘了?昨天你在宴會上吻我,所有人可都看到了。”

“什麼?!”宋禦舟失去的記憶又重新回到了腦子裡,確實有他主動向萬靈澤索吻的這一段。

可他竟全然忘了當時是在宴會上,更不記得周圍的人都是什麼表情,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全身而退回到了玄疏殿。

如今竟還躺進了萬靈澤的懷裡做起了美夢,估計綰岑現在想殺了他的心都有了吧?

“又後悔了?”萬靈澤早有預料,卻還是不滿道:“上次是媚術,這次是烈酒,下次還有何種後悔的理由?”

被萬靈澤這樣誤會,宋禦舟當即說明:“酒後吐真言,君子一言九鼎,我哪次都沒後悔過……”

他隻是覺得中媚術和耍酒瘋都有點丟人而已。

萬靈澤也有些憤恨自己在宋禦舟麵前一哄就好的脾氣,又強迫自己沉住氣,傲嬌道:“好,既然沒有後悔過,那師尊打算怎樣說服兄長帶我走?”

本以為會讓宋禦舟為難的考驗對方竟欣然接受,轉而披好衣服下了榻,宋禦舟又非常喜悅地欣賞著萬靈澤給他的玉佩。

玉佩是隨意通往魔界的“門”,上麵流動著魔息,有萬靈澤的痕跡。

宋禦舟將玉佩悉心收好,又正了正自己的金冠,跟著萬靈澤一起找到了綰岑。

宴會早就悄無聲息地結束,這一路宋禦舟沒有遮掩容貌,遇到的魔界子民也都對他畢恭畢敬,並無懼色。

他敲響綰岑的殿門,幾條藤蔓抽出,瞬間推開了門,昨夜在宴會上跳舞的其中一個舞姬正坐在綰岑懷中,喂他喝茶。

“這一大早的,來找我做什麼?”

綰岑已經認命,知道萬靈澤的選擇自己攔不住,可看宋禦舟的眼神裡多少還帶著些抗拒與彆扭,特彆是昨天宴會他收拾了一晚上的爛攤子。

如今對方兩個人倒是春風得意,和和美美地睡了一覺,一大早來擾他的清淨來了。

“我是向綰兄道歉的。”宋禦舟雙手作揖,虔誠無比。

“你比我大了好幾百歲,我可受不住。”

宋禦舟依舊保持微笑,回絕了綰岑,“我昨日實在不應該在宴會上如此衝動,如今已經深思熟慮過……”

綰岑喝茶,還以為宋禦舟這是想開了,決定不再糾纏萬靈澤,不曾想下一刻,對方竟堅定道:“我想把靈澤帶回家,三媒六聘,光明正大地娶他!”

此話一出,綰岑的茶險些沒噴出來,就連萬靈澤也震驚,不曾想宋禦舟會這麼快向綰岑坦白。

“雖然綰兄不太能很快接受,但您是靈澤的兄長,今後我也會改口叫您一聲兄長。”

宋禦舟毅然決然,“兄長,靈澤跟我在一起不會受半點委屈,我會照顧好他的。”

話音落下,綰岑沒回,倒是萬靈澤忽然牽住了宋禦舟的手,毋庸置疑,就算是沒有綰岑的同意,他們雙方也決定這樣做了。

“以往我覺得你成熟穩重,現在倒是比靈澤還豁得出去。”綰岑攔下了身邊舞姬倒的茶,根本沒心思喝。

萬靈澤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緊攥著宋禦舟的手不舍得鬆開,儼然一副非宋禦舟不可的模樣。

“若魔界有異樣,本座會隨時回來。”

綰岑恨鐵不成鋼,總覺得自己的弟弟有被拐騙的嫌疑,可宋禦舟虔誠大膽,一向老實的性子為了萬靈澤而突破。

昨晚還鬱鬱寡歡借酒澆愁,如今竟衝到他麵前來,為了爭一個機會,不惜請求對峙。

恐怕在翠華山的這一年,幾百頓飯菜早就把萬靈澤的心給哄走了,若是宋禦舟偷偷帶著萬靈澤離開,綰岑也無可奈何。

好歹宋禦舟還尊重他的看法,能來這麼一趟,把他當做是萬靈澤的長輩知會一聲。

綰岑也隻能祈求萬靈澤所遇的是良人,歎了口氣,提醒道:“一個月後繼位大典,記得回來。”

宋禦舟當即聽出了綰岑默認的意思,笑容頓時更加燦爛,恨不得直接走流程遞聘書。

萬靈澤卻看到綰岑身邊的舞姬,對此頗有不滿,“兄長也應該潔身自好,不要隨意辜負了彆人的感情。”

綰岑與身邊的舞姬對視了片刻,也立即反駁道:“你與彆人海誓山盟,不許我與彆人舉案齊眉?這舞姬就是未過門的夫人,也同樣非她不可,如何?”

萬靈澤就愛聽這樣的話,當即衝著舞姬應道:“好,這門婚事本座同意了,我兄長要是敢辜負姐姐你,我替你做主。”

話落,綰岑當即老實,“連你兄長你都不放過?!”

第六十六章 師尊要被偷家了

萬裡無雲的天際,樹葉凋零,光禿枝丫。

寒潮襲來,翠華山迎來了冬天,兩人從魔界回來,一路踏在林間小道上,腳下的落葉被踩得簌簌作響。

“兄長他不想娶那個舞姬嗎?”宋禦舟還是好奇,見到綰岑與其親密,可萬靈澤說的話又顯而易見。

“他連對方的名字都叫不出來,又如何會想娶?”萬靈澤早就見怪不怪,卻依舊看不慣綰岑的行事。

“兄長與父尊是一樣的人,可以跟沒有任何感情的人談情說愛,隻要對方有一點符合他們膚淺的心意就行。”

萬靈澤非常不喜歡一夫多妻,他身邊卻偏偏這樣的人最多。

“你父尊……對自己所有的妻子都不是真心嗎?”

毋庸置疑,萬靈澤早就完全看清了父尊,“他哪裡有半分真心?有誰又是真的喜歡他?都是他仗著當年威風,搶來的妻子罷了。”

他母親是,他兄弟姐妹們的母親也是,總共十七個老婆,沒有幾個是心甘情願,就算是心甘情願,也都是貪慕他的權勢與錢財。

這樣的人不會有好下場,太過張狂引得天界忌憚壓製,貪心不足搶掠人間地界,最終隻能落得個身死魂消的下場。

蒼擎死後,他擺布囚困的妻子四散而逃,全得了解脫,她們開心都還來不及,哪裡又有人會傷心?

堂堂一個在三界風生水起、強勢高傲的魔尊,最後隻留得一個令人唏噓的下場,萬靈澤能做的,就是彆步入父尊的後塵。

萬靈澤不想再去計較那些擾他心亂的事,隻願把全部目光放在宋禦舟的身上。

“若是真正喜歡一個人,眼裡是絕對容不下彆人的。”

他看向身側默默跟著他穿行林間的宋禦舟,卻又忽然醋意泛濫,質問道:“不過師尊喜歡我什麼呢?曾經你還打算相親吧?”

宋禦舟當即一愣,不曾想話題峰回路轉竟如此突然的到了自己身上。

況且這又是猴年馬月的舊賬?!

這次的宋禦舟並沒有著急辯解,反而幾步跑去牽住萬靈澤的手,在林間找了個寬敞的地方,麵向天,忽然跪下。

“如今我就把天地當做父母叩拜,阿爹阿娘,我已經找到了自己的良緣,今生就打算一直陪在他的身邊了……”

萬靈澤刹那愣住,宋禦舟就繼續道:“我一覺醒來就遇到他了,他像是我的救星,帶我從天界回到翠華山,建了這座房子,讓我重新有了家……”

宋禦舟雙手合十,像是與父母事無巨細地交代著萬靈澤的一切,“我總幻想過,若是相親……未來的妻子會長什麼樣?可這種幻想都在我遇見他後才慢慢變得真實,如今,我的眼裡也已經容不下彆人了。”

話音剛落,萬靈澤就學著宋禦舟,一起跪拜天地,他不懂人間的規矩,魔界行禮也沒人受得起他的跪拜,可如今卻是魔尊心甘情願跪拜這片天地。

原來愛上一個人,真的可以為了這個人愛上這片土地,三界之中,他所不屑一顧的全部,都因身旁的人有了增色。

“我也願意和你在一起。”

宋禦舟眼中含笑,像天上皎潔的月亮,他立即再次向天地祈禱,開心的卻連嘴都合不攏了,“阿爹阿娘!你們聽到了嗎?他願意和我在一起!他願意!”

萬靈澤看著宋禦舟開心,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本以為如此忠貞誓言,向父母宣讀,便可以就此禮成,論起“夫君”之稱。

不曾想宋禦舟卻忽然立誓,“我一定會乾出一番事業,攢夠聘禮,明媒正娶迎你進門!”

“難道如今我們不算成婚?人間到底還有多少規矩!?”萬靈澤頓時惱火,又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塵。

他連成親後互相的稱呼都想好了,如今竟還不算成婚!?

“人間的婚姻嫁娶雖是有些繁複,可這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成親,當然要悉心籌備些許時日,不能如此草率。”

萬靈澤才不認什麼規矩,魔界成婚簡單粗暴,把人擄走,關到魔界,便是什麼禮節都不用了。

“如此麻煩,倒不如本座來娶你。”

宋禦舟又立即起身為自己求情,“我從未娶過親,總想嘗試一次,其餘的什麼都依了你,這一次就依我可好?”

他很平常的說起話來在萬靈澤眼裡都像撒嬌,入了冬的天氣寒冷,萬靈澤不怎麼感覺,眼前的人卻已凍的紅了耳朵和鼻子。

“那師尊可都依了我些什麼?”急迫將自己“嫁出去”的小魔頭又一把將人裹入了懷中,邊說邊走回木屋的院落。

桃花樹的葉子落了個精光,花草枯黃,灰藍色的天空卻依稀降下白雪,落在地上很快消融,已然有了新的景色……

“師尊曾中媚術時叫我夫君,如今我依你按規矩成婚,你便依我改口再叫夫君吧?”

萬靈澤得寸進尺,推開房門,許久未歸,房間內倒顯得寂靜。

雖有了“老夫老妻”之勢,可一聽說要正式改口叫一聲“夫君”,宋禦舟的臉還是忍不住地發燙。

“那既然要成婚,你今後又想如叫我?再叫師尊也不妥吧?”宋禦舟趁此機會,又好奇萬靈澤的回答。

想必萬靈澤早就已經想好,如今不假思索道:“我也叫你夫君?或者……禦舟?”

“禦舟”的稱呼竟比“夫君”一詞更讓宋禦舟臉紅,他從前常被身邊人如此稱呼,但頭一次有人將這兩個字念得這樣好聽親昵。

他輕輕在萬靈澤的臉頰上吻了一口,這兩個稱呼他都想聽萬靈澤說,又勾唇應道:“都好……”

兩情相悅,佳偶天成,窗外白雪紛飛,房間內濃情蜜意,相吻難舍難分……

直至兩人擁抱纏綿良久,忽察覺出身旁漸來的冷意,宋禦舟睜眼,與萬靈澤一同看向身旁的方向,慕容盛的身影倏然映入眼簾。

宋禦舟嚇了一跳,瞬間與萬靈澤分開,慕容盛走路竟悄無聲息,一點聲音都沒有,萬靈澤就已經先罵了起來,“慕容盛!?你有病嗎?!”

他也差點被嚇得六魂無主,不知慕容盛是從那個陰暗角落爬出來的,頓時拍拍胸脯道:“盛君怎麼還……陰魂不散的?”

“哼,我來取我的佩劍。”慕容盛如今倒是見怪不怪,卻是哂笑一聲,又大步走到榻邊拾起了靜置的佩劍。

“你不知人間的規矩?擅闖民宅該當何罪?”最不願論規矩的小魔頭卻當即對慕容盛嚴厲刻薄,見了就煩,“滾出去!”

可慕容盛顯然有其他打算,拿到佩劍,他卻完全忽視萬靈澤,反而走到宋禦舟身邊,知道這個家究竟誰做主。

“本君沒地方去,本君要留下。”

壓力瞬間給到宋禦舟,此話對兩人來說都是當頭一棒,好好的二人世界竟又無端被人打擾,宋禦舟自然不想慕容盛留下。

“盛君不是天界的仙君嗎?怎麼會沒地方去呢?”

“我在天界是罪仙,還怎麼回去?”慕容盛說得麵無表情,仿佛很自然的留下。

“小恩呢?小恩現在是天界太子,又是你的徒弟,他一定會替你洗清罪名的。”宋禦舟儘量心平氣和,慕容盛就算不回天界,也壓根沒理由留在這!

萬靈澤卻搶先替慕容盛回答,“他對施恩並不好,如今對方恢複了記憶,還要他做什麼?”

話粗理不粗,慕容盛並不辯駁,似乎早就放棄了施恩,“他並不是個可塑之才,我也並不想找他。”

話落,慕容盛卻是把目光瞥向了萬靈澤,話鋒一轉:“可我想找你。”

此話一出,萬靈澤麵無表情,宋禦舟卻像是熱油裡滴上了水,瞬間炸了。

“什麼?!我……我們要成親了,你找他也不行!”

“你們成親歸成親,我隻要他還來做我的徒弟,我們各取所需,不可?”

話說得倒是輕巧,卻是將萬靈澤當個物品一樣隨意分奪,宋禦舟心情總是要鬱悶,“那你可知靈澤想不想再做你的徒弟?”

“慕容盛,你還嫌害我害得不夠慘?我想殺你千百次的心都有,你還配來這裡擾我的清淨?”

慕容盛從來就不配當一個師尊,他沒有絲毫為人師父的謙卑與慈愛,做每一件事都帶著極大的功利性。

可慕容盛自己恐怕失了好幾魂心魄,七情六欲都像還未開竅,反而死皮賴臉道:“你想殺我,卻並沒有這麼做,如今我們可以不做敵人,互相合作不好嗎?”

“你又想翻什麼天?”

“魔界封印解除,你覺得天界不會忌憚?我們不如強強聯合,你聽我的話,我來收複魔界,保魔界平安,而你保我回歸天界。”

功名利祿,連神仙也掙不脫,聽這樣極其利己的建議,萬靈澤冷笑一聲:“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也彆再騙自己了,魔界遭受忌憚,你也同樣是引天界忌憚的棄子!”

鳥滅亡固然可悲,可慕容盛整日想著替仙家做事而從不避其鋒芒,能力甚至強過了三界,仙首為了保證自己的地位,豈會留他?

萬靈澤提醒道:“我之所以沒有殺你,並不是因為你不可恨,而是因為我遇到了一個好師尊,他教會我愛比恨強大,而你對我而言,最好消失。”

第六十七章 天眼抓魚一定快

“既然我是天界忌憚的棄子,那就更不會走了。”

這麼多年過去,慕容盛不是不懂他在天界的地位與風評,如今自然為自己尋覓了這處清淨地方。

他還想與萬靈澤強強聯合,若是不成,倒也有了歸處,住在這裡簡直一石二鳥。

宋禦舟卻更加反對慕容盛留下來,“可靈澤不願意和你做師徒,你還是趁早死心離開吧。”

“倒是稱呼的親近。”慕容盛麵無表情,也不知對兩人的情緒是厭惡還是欣賞。

他又提醒道:“你們一開始相見的緣分,難道就沒有本君的功勞?”

慕容盛步步相逼,反問宋禦舟,“你之前還說我是你的救命恩人,為何現在就不許我留下?”

“我們替你找回了軀殼,如今已經兩清了,現在我們要成親,這個家已經容不下彆人了。”

宋禦舟擋在生氣的萬靈澤麵前,心平氣和地希望自己對麵的神仙能聽得懂人話。

可慕容盛顯然聽不懂,甚至說對方是故意不懂:“既不想萬靈澤再做我的徒弟,又不許我留下,宋禦舟,我覺得我們可以比一比,看看誰更適合做師尊。”

慕容盛竟開始口出狂言挑戰宋禦舟的底線,身後的萬靈澤就已經怒不可遏,周圍黑氣縈繞。

“你憑什麼來挑戰他?”

“憑你不願我也做了你五百年的師尊。”慕容盛手中提著佩劍,並不懼萬靈澤。

哪怕如今的他們勢均力敵,早已不是當年可以用弱水壓製萬靈澤的時候了。

宋禦舟左右為難,卻最不希望看到打架,卻也被慕容盛的話所刺激,與三界最強比試誰更適合做師尊,他幾乎毫無勝算。

恐怕慕容盛就是因為知道他的能力有限,才始終不願放棄萬靈澤,可宋禦舟雖隻與徒弟短暫相處一年,也同樣不願把師尊身份就這樣拱手讓人。

“你已經困了他五百年,還想再繼續困著他?我第一個不同意!”

“好,那我倒是想見識見識,你是如何做一個好師尊的?”慕容盛話落,又自作主張抱著劍倚到了隔壁床榻,儼然是不會走了。

當初強迫萬靈澤做他的徒弟,如今又偏要留在翠華山,宋禦舟心累的歎了口氣,沒想到慕容盛此人竟有如此無賴的一麵。

不達目的不罷休,似乎是慕容盛行事的標準。

“不行,他留下算怎麼回事?”萬靈澤還是不肯。

他好不容易盼走了施恩,如今剛回到翠華山還沒來得及與師尊親昵卻又來了個慕容盛,這兩個人是輪番來命裡克他們的嗎?!

宋禦舟卻將萬靈澤拉到座位上安撫,他同樣無奈地歎了口氣,卻無法與慕容盛計較。

“罷了,若是不叫盛君死心,也總不是個辦法,如今他恐怕沒有彆的去處,就暫且和我們一起相處吧。”

萬靈澤依舊憤憤不平,宋禦舟就俯身在他耳畔悄聲道:“莫要生氣,如今入冬,乾得活多著呢,多一個人也算多個幫手,盛君會發揮價值的……”

宋禦舟雖然脾氣溫和,但到了關鍵時刻也不是吃素的,慕容盛如今敢和他搶徒弟,他必然要在自己的地盤上立立規矩!

窗外飄雪,秋天沒能完成的事都堆到了冬天,窗戶為了禦寒要多糊幾層紙,薄被也要撤下換成棉的。

宋禦舟必不可能讓多出來的人閒著,去翻出斧頭遞到了慕容盛麵前,“盛君既然要住下,就來幫幫忙吧?”

慕容盛十指不沾陽春水,雖沒想推辭,可看到斧頭,卻並不知其用處,所以沉默片刻,才緩緩接過來問道:“怎麼幫?”

“砍柴哦,斧頭用來砍柴,在人間要燒火才能取暖。”宋禦舟說明,知道無論神仙還是魔族都有到人間不適應的時候。

“何必如此麻煩?”慕容盛話落,忽然將斧頭砰——地一聲扔在地上,又單手捏訣,指尖泛起紅色火苗來。

下一刻,他的動作卻慘遭萬靈澤打斷,“用法力算什麼本事?到人間就該守人間的規矩……”

法力的修煉上慕容盛早就已經登峰造極,可隻用力氣過人間生活慕容盛還未曾試過。

如今經受萬靈澤的提醒,他又拔起了嵌在地上的斧頭,拎在手中,竟意外有些恢宏氣勢。

“好,那本君就去砍柴。”

宋禦舟隻感受一道風拎著斧頭從他身側掠過,忽然想起與小魔頭初到翠華山時,砍柴的萬靈澤也是這樣氣勢洶洶,蓄勢待發。

“盛君如今這樣子,和當初的你像不像?”宋禦舟衝著正在糊窗的萬靈澤笑道。

萬靈澤手上動作沒停,宋禦舟教過一次糊窗的方法他便能獨立完成,如今抹膠和貼紙都乾得有模有樣,且速度極快。

“一點都不像。”萬靈澤表情嚴肅,怨聲載道,更不願意慕容盛像他,“你不許看著他。”

“你怎麼這麼醋?”

宋禦舟也沒閒著,他忙著給過冬的被子縫補續棉,坐在榻上穿針引線,又忍不住也醋道:“他明明是來找你的,他還看著你呢……”

話音剛落,隻聽門外幾聲巨響,強製打斷了兩人溫馨的對話。

宋禦舟縫針的動作停止,忽有種不好的預感,在糊窗的萬靈澤就已經先看到全貌,當即震怒。

“慕容盛,你可是好會砍柴啊!”

當宋禦舟跑到門外時,就見院子裡瞬間羅列了好幾棵大樹,砍得歪七扭八,斧子卻已經消失了。

“盛君……!不用砍這麼多的!你、你好歹也讓樹走得體麵些!”宋禦舟不忍直視庭院內的一片狼藉,又問:“斧頭呢?”

慕容盛反倒嫌棄砍樹帶來的灰塵,拍了拍衣角,又淡淡道:“碎了。”

神仙的能力果然是可以掌控天地,宋禦舟跪服,後悔自己怎麼沒在萬靈澤那吸取教訓,應該一對一教導慕容盛的!

“罷了罷了,盛君辛苦了,你還是休息一下吧。”宋禦舟看著滿院子快堆不下的柴,又徒增了許多煩惱。

絮棉被的任務中途停止,宋禦舟又和萬靈澤一起將柴火劈好碼齊,羅列成一排排擺放在院落。

慕容盛一直旁觀,中途看著萬靈澤不使用魔息而是勤懇地自己動手劈柴,他非常不解道:“有必要如此做嗎?浪費時間。”

萬靈澤冷了一眼,可還是好脾氣道:“本座的時間很多,感受生活你懂嗎?”

“堂堂一介魔尊,不去為自己的子民著想,倒來砍柴?”慕容盛實在覺得浪費。

“你很為三界著想,可三界有那麼需要你嗎?”

萬靈澤覺得他比慕容盛要過得好許多,“三界大戰因你而平,卻是因三界而起,你為天界效勞至此,不就留下了罪仙之名?”

可憐慕容盛自己原地轉圈想不透,“你以為換了個身份便可以繼續為仙家做事,但若不是走火入魔,換我師尊退隱人間,仙首也不會讓玉鑒仙君這個名號響徹太久的。”

慕容盛沒有即刻回答,反而若有所思。

“就算你說的對,也不必如此浪費自己的才能。”

他無奈萬靈澤“不知上進”的選擇,對方卻道:“你什麼都沒有浪費,卻也什麼都沒有留住。”

整理好了所有的木柴,已足足堆了快有一個院子,宋禦舟不知何時帶人上了山,到院落分柴火。

“冬天冷了,我們多砍了些柴,大家分一分拿回家去吧,就不必再費力去砍了。”宋禦舟幫著大家一摞摞拿著柴火,很快就能將多餘的分發下去。

其樂融融的溫馨之景慕容盛也並非沒有見過,當初他在人間救人,那些感激他的人也曾如此待他,他卻不如宋禦舟會維係情感,隻給些銀錢便匆匆譴走了那些“朋友”。

後來隻剩下死皮賴臉的施恩,他時常覺得對方心術不正,又很不喜歡。

慕容盛總是孤苦伶仃的,身邊人在他眼中都是“蠢人”,爛泥扶不上牆的侄子,跟人私奔的妹妹,不成氣候的徒弟,破碎的慕容家,都在不停地襯托萬靈澤和宋禦舟的優秀。

雖然他很是看不慣兩人之前那上不得台麵的關係,可溫馨總是有的。

看著宋禦舟剛分完了柴又忙著去縫被,慕容盛有些想融入人間,真實的體會一下萬靈澤究竟為何會喜歡這種生活。

“你縫完了被子,還需做什麼?”

宋禦舟並未察覺慕容盛的意思,邊縫邊漫不經心道:“一會兒該做飯,我打算去抓幾條魚吃,要不然等河水徹底結了冰就吃不到了。”

“好,讓我去吧。”

此話一出,剛坐在榻上縫被子的宋禦舟險些沒紮到手,“什麼?!你……你想去?”

“你自己可以嗎?”宋禦舟莫名心裡有些忌憚。

“有何不可?”

慕容盛話落便要大步而去,他立即將人叫住,“盛君千萬不要用靈力啊,抓幾條吃就夠了。”

他覺得這樣的叮囑還是不夠,又害怕見到河水中的魚也會像剛才被砍倒的樹一樣不體麵。

“要不我陪著盛君去吧,這樣還能快些抓完。”

慕容盛看到萬靈澤敵意的眼神,顯然不希望宋禦舟跟著去,遂嚴詞拒絕,不希望被影響發揮。

“無妨,本君有天眼,抓魚一定快。”

第六十八章 情敵是源源不斷

窗外的雪停,也臨近了黃昏。

房間內支起暖爐,宋禦舟縫好了被子和衣裳,慕容盛也提著水桶遲遲而歸,桶裡幾條灰蒙蒙的鯽魚,連帶著許多凝住的冰碴。

“魚,本君抓來了。”他將桶擱置在柴房內的鍋爐邊,此話一出,就收到了萬靈澤敵意的白眼。

宋禦舟逐漸寬心,看著幾條正正好好的魚,再加上桶裡的冰碴,天氣愈冷,他又將剛剛縫好毛領的長袍遞到了慕容盛麵前,道:“天涼了,盛君還是備件長袍保暖吧。”

慕容盛並不懼冷,此番捉魚他也同樣用了仙法,天眼配合,非常容易。

他卻不曾想宋禦舟竟還能如此關心自己,又接下長袍,應聲道:“多謝。”

等他再抬眼,就已看到剛剛還在他麵前的宋禦舟不知何時已經跑到了萬靈澤那邊去,又拿起一件長袍親手替對方披好整理。

“紫色真是襯你,穿上又顯得貴氣許多。”宋禦舟對萬靈澤毫不吝嗇的誇讚,又替對方係好衣帶,捋了捋白絨絨的毛領,眉眼間一直柔和帶著笑意。

日落黃昏,金色的昏黃如鎏金穿行過窗外的銀裝素裹,直至灑在了宋禦舟清晰的麵容輪廓上。

兩人之間的恩愛,無時無刻不蔓延在房間的任何角落裡,慕容盛垂下頭看著手中的長袍,又自己動手披在了身上,忽然心中泛上了一絲彆樣的感受……

製好了長袍,又要準備晚上的晚飯。

宋禦舟拿出兩條魚,將魚身抹鹽,薑片胡椒黃酒醃製一盞茶的時間,鍋中倒油,再將魚煎至表麵金黃。

炒蒜片薑片爆香,宋禦舟加入兩碗開水,放入醬油、白糖、黃酒,小火悶煮。

直至開鍋後撒上翠綠蔥花點綴,一道紅燒魚便做好了。

宋禦舟將魚裝盤,又拿出另一條醃好的魚煎製後大火燉煮。

等到紅燒魚和魚湯都已陸續端上了桌,盛好滿滿的白米飯,天色也在忙碌中徹底暗了下來,繁星閃爍。

燭燈與爐火點燃,三個人終於坐在了同一個桌子上吃飯。

宋禦舟先給慕容盛遞上一碗魚湯,他剛剛接過,就又熟悉地聽到了那一聲醋意滿滿的冷嘲熱諷。

“做神仙的喝些瓊漿玉露便好,還需喝什麼魚湯?”

慕容盛不言語,卻是端著魚湯一飲而儘,這魚好歹是他抓回來的,聞著又香,沒有不喝的道理。

他不僅喝下,還要向宋禦舟略帶欣慰地點點頭,恐怕隻有對方高超的廚藝才可以發揮食材的新鮮美味。

“好喝,比天界的瓊漿玉露還要好喝。”慕容盛開始有些懂得欣賞宋禦舟,他實話實說,並未恭維,“還有上次的蓬萊酒,味道也很不錯。”

慕容盛放下碗,自己的話卻好似沒有及時被宋禦舟聽去。

對方忙著給萬靈澤盛魚湯,又滿心期待著萬靈澤的評價。

待萬靈澤也喝過魚湯後讚許,宋禦舟這才有時間想起對麵的慕容盛,卻是衝萬靈澤笑道:“若是喜歡,可以常做的。”

慕容盛垂下眸,自己的嘴角竟是難得浮現出了一點微不可查的笑意,“那豈不是要本君每天都去抓魚?”

“盛君有天眼,不是說抓魚很快嗎?”宋禦舟這才饒有興致把目光轉過來,又有些好奇問:“不過說起這個,那盛君是如何用天眼抓魚的?”

“你想知道?”

慕容盛忽然將自己眉間的天眼施訣隱去,難得賣了個關子,“不如明日抓魚,你親自去見見?”

話落,萬靈澤果然不滿道:“你的天眼本就是鳥之眼,捕獵迅猛,站在河裡抓幾條魚還需要炫耀嗎?”

慕容盛“謙卑”搖頭,道:“作為你曾經的師尊,你雖會砍柴糊窗戶紙,但我也不差。”

兩個人之間氣氛詭異,竟從以往大開殺戒的模式改成了互相比誰乾活更多厲害,這個三界終於還是顛了。

宋禦舟又怕慕容盛哪壺不開提哪壺,說起想要萬靈澤做他徒弟這種話,又不甘示弱道:“作為靈澤現在的師尊,我會做飯縫衣服,也不比你差。”

以往恐怕慕容盛還要不服氣一些,如今卻是勾唇輕輕笑了一笑。

這一笑,像千年冰山融化了一角,溫柔又靜謐。

“你們師徒一心喜歡過這樣平淡又溫馨的日子,倒也好。”

久了,恐怕慕容盛也會覺得這樣不錯。

*

天界——

樂遊殿外杳靄流玉,碧水清池,鮮花燦爛,風景美不勝收。

殿內金碧輝煌,仙侍沿著牆柱整整站了兩排,而施恩則失魂落魄地倒在紗帳內的玉床之上。

做太子時的記憶重新回歸腦海的瞬間,他疼得像是個被撕裂開的人,兩種截然不同的經曆在不停地撞擊,施恩甚至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誰?

誰又是真,誰又是假?

父親將他傳召在宮殿時,心疼的老淚縱橫,不斷地告訴施恩這些苦難都過去了,他可以重新回到自己無憂無慮的生活中去。

可施恩卻是真真實實地曆了一場大劫,那些在人間的經曆,好的壞的,沒死去輪回喝下那孟婆湯,他就一樣都沒忘。

再也沒機會了。

施恩躺在榻上魂不守舍翻了個身,他忘不了那時慕容盛待他的好,就再也無法真正的成為無憂無慮的天界太子。

可那麼多不可原諒,甚至是遭自己唾棄的事,他又該如何彌補呢?

此時身旁的仙侍又隔著輕紗來稟報,“殿下,仙首來了。”

他又立即抹了自己躺在榻上自眼角而落下的眼淚,忙掀起紗幔,穿好鞋,又規規矩矩地站到了仙首麵前。

“父親怎麼有空過來?”

“還不是放心不下你?”

仙首愁容滿麵,看著施恩眼眶裡的濕潤,卻懂事的揚起微笑,又無奈道:“恢複了記憶,就不要再為難自己了。”

“曆劫本就是如此,人間複雜,經曆得多,做的事也多,對錯論不到曆完劫後你的頭上來,如今做好施野,其他的都不重要。”

施恩聽得懂仙首的叮囑,點了點頭,卻道:“人間曆劫,我錯事不斷,欠下的債卻不能不還,如今既然還記得,父親,我還有機會去見我的師尊嗎?”

仙首剛剛溫柔的表情忽然變得嚴肅,提起此事他就生氣,“若不是宋禦舟關你在歸墟幾百天,你又怎會現在才回來?!”

“不是玉鑒仙君,是盛君!盛君才是我師尊,他救過我,我對不起他,還想去找他。”

看著施恩忽然不冷靜的樣子,甚至提及罪仙,仙首就怒不可遏,“你當真是曆劫曆得瘋魔,慕容盛是罪仙,若他真是你師尊,把你害成這樣,便是罪上加罪!”

施恩不反對自己瘋魔了的話,他眼睜睜地一次又一次地看到慕容盛棄他而去,心裡的不甘越攢越多,便不停地回憶起一開始慕容盛所待他的好。

那些好又在一遍一遍地被美化,施恩多想慕容盛能像一開始那樣待他,心疼也好,憐憫也罷,他隻想要一開始,不遭受心愛之人怨恨的態度。

“父親,我以前做太子,也是儘心想贏得你的喜愛,可從天界墜入曆劫的那一刻開始,我成了新的我,恐怕再也成不了太子施野,沒有師尊,我便當不得未來天界的仙首!”

“好!慕容盛害你不淺,你都敢忤逆我了!?”仙首無比動怒,可想起施恩下凡這麼多天的遭遇,便是更加舍不得打罵。

“我隻想要盛君,父親……”

看著施恩苦苦哀求,仙首還真是佩服慕容盛,打壓對方至此,他竟還能東山再起,不止能成施恩的師尊,還能給施恩灌上迷魂湯。

“恐怕這便是他蒙罪受辱的報複,竟傷到了你的頭上去!”

話已至此,施恩一切倒已明了,果真是如慕容盛暗示的那般,欲加之罪,誤了這樣一個為仙家衷心做事之人。

“父親為何要如此對待盛君,他功名顯赫,被逼到用不得自己的軀殼,跑到彆人的軀殼上還能去封印魔界,這樣的功臣,怎麼你眼裡就容不下?”

“鋒芒畢露還不懂得變通,你受他教導,也是這一副執拗的性子,有什麼用?”

這樣的人可以一舉封印了魔界,反過來,天界也會因對方的一念之差遭殃,仙君就是仙君,做不了仙首,還無法聽仙首擺布,就隻有死路一條。

“如今魔界封印已解,恐怕也就隻有慕容盛本人能做到,他還是對仙家衷心做事的仙君嗎?人間地界還在魔界滯留不得歸,作為仙首,我不能讓魔界興風作浪!”

天界如今必須警惕,慕容盛回歸,魔界又被解除封印,未來還不知道會不會再次開戰。

可施恩像終於有了自己的話語權,又忽然跪下向仙首請求道:“我與魔尊師兄弟一場,深知師兄並非好鬥之人,請父親將此事交給我去辦,無論是地界還是封印,一定都有得商量。”

仙首終於能安慰一下自己,無奈道:“此番就當做是你成為仙首前的最後一道曆練吧,父親心疼你,給你一次放任的機會。”

“多謝父親。”

施恩長久落寞的神情終於有了緩和,笑著應道,卻已是迫不及待下凡。

第六十九章 小神仙牌電燈泡

入了寒冬,天地蒼茫,潺潺河流已凝結成了冰麵,此時慕容盛正站在上麵,施訣打破了一處,透出冰下層的遊魚來。

宋禦舟站在一旁,眼神瞬間鎖定了河下的遊魚,興奮道:“盛君,抓這條!”

他帶著魚簍,指向河中這條又肥又大的魚,話音落下的一瞬間,便見到慕容盛眉心處的天眼睜開,泛出一片光芒,直朝魚的方向纏去。

霎時,剛剛還在河中遊動的魚轉眼便浮出了水麵,光芒褪去,噗通一聲掉入了魚簍裡。

緊接著慕容盛的天眼幾乎指哪打哪,眼下看到的魚都能瞬間抓入魚簍裡,不出片刻,便裝了滿滿一魚簍。

“如何?還需要抓嗎?”慕容盛準備收手,閉上了天眼,可還不等宋禦舟回答,便又有幾個魚簍被推上了冰麵,滑到了他腳邊。

萬靈澤的話音先出,“既然你的天眼這麼有用,不如就再抓幾魚簍分給山下的村民吧。”

話畢,他又走上冰麵,抓住宋禦舟的手轉身帶人離開。

直至一路帶著人遠離了冰麵,到了林間處,萬靈澤才忍不住抱怨起來,“他住了半月有餘,究竟何時才能走?”

說到此番話題,宋禦舟也同樣無奈,搖搖頭道:“我總感覺盛君現在生活的不亦樂乎,不想走了。”

一開始不適應的慕容盛這段時間竟多了幾分愜意,提及收萬靈澤為徒的次數愈來愈少,好像壓根就沒想過離開。

而這幾日,慕容盛更是風雨無阻、有條不紊的砍柴抓魚,完全習慣了翠華山的生活。

可他越是融入,萬靈澤的脾氣就越是暴躁,“難道本座建的房子還要給他留一個位置?”

整整半個多月有餘,周圍都有這麼一個明亮亮的電燈泡在,他還如何與師尊親昵?

“不行,倒不如本座將他趕走!”萬靈澤忍無可忍,宋禦舟卻心軟,又一把攔住了他的動作。

“盛君現在無處可去,你要將他趕去哪?”

“他自生自滅,與我何乾?師尊怎就這樣願意替他人著想?”萬靈澤醋意橫生,又深知宋禦舟一直是這樣的性子。

對方待所有人都好,萬靈澤也是其中之一,所以才會逐漸喜歡上這樣善良的宋禦舟。

可他也會越來越貪心,隻希望師尊隻喜歡他一個,又覺得師尊的喜歡還不夠,他要最多又最特彆的愛,絕不可融入對方待像其他人那樣平庸的關愛與憐憫之中。

“我隻是覺得,他無處可去,又能留在翠華山幫忙,我們沒必要……”宋禦舟糾結猶豫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萬靈澤瞬間打斷。

“那我們又多長時間沒有春宵一刻……”他的話又還未說完,就被宋禦舟捂著嘴臉紅打斷。

“盛君還在,彆被旁人發現。”

萬靈澤拽下了宋禦舟捂住他的嘴,緊攥著摩挲,又一把將人按在林間的樹上,怒道:“又是盛君!他離得那麼遠,又在專心抓魚,究竟是我和他誰更重要?!”

樹上枝頭擠壓的白雪被震得掉下來,如又下了一場皚皚白雪,宋禦舟徹底繳械投降,“自然是你重要,我也在忍……”

“何須要忍?我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不許叫旁人耽擱。”萬靈澤徹底做好了趕走慕容盛的準備,現下卻著急彌補他這幾日的忍耐,又貼上了宋禦舟的唇。

小彆勝新婚,這段時間雙方所壓抑的情感似乎都在這方寸天地之間迸發。

萬靈澤卻一觸即離,又克製著問:“師尊既然說我重要,那就證明給我看,你要如何彌補我?”

“你慣會為難我。”剛才的一吻卻放鬆了宋禦舟的心神,慕容盛所在的這一個月,他們很少能像現在這般耳鬢廝磨,好不容易逮到機會,便是難舍難分。

林中靜謐,又有樹叢遮掩,宋禦舟主動揚起頭貼上了萬靈澤的唇。

寒冷的冬季,一片銀裝素裹之下,溫熱的氣息在唇齒間交換蔓延,一直延續下去,難舍難分。

宋禦舟緊閉雙眸,呼吸紊亂,就忽然聽見雪地裡簌簌而響的聲音,兩個互相環抱著的人才難舍難分地暫時離開。

向踩雪的腳步聲望去,隻見不遠處有一道迷茫的身影在蒼茫間四處張望,又一點點融入了這片光禿禿的林間。

對方穿著單薄,似乎先注意到了宋禦舟,又忽然興奮地向兩人招了招手,開心道:“師尊!師兄!我回來了!”

宋禦舟定睛一看,竟是許久未見的施恩,上次天界一彆,便以為做了天界太子後便無緣相見,沒想到如今對方竟然來了!

宋禦舟和萬靈澤的心裡都有些五味雜陳,下意識帶著一點抗拒,慕容盛還沒搞定又來了一個,簡直源源不斷防不勝防啊!

可另一方麵,兩人心中又多了一絲暗喜,施恩說不定就是他們的救世主,若是此次能把慕容盛帶走才好。

所以在兩人心有靈犀的糾結之下,萬靈澤選擇了沉默,宋禦舟選擇了開心相迎,“小恩?!你怎麼來了?”

師徒相見,卻又各懷心思。

如今施恩完全變了副模樣,穿著一件嶄新的緗色長衫,飄逸又靈動,金冠編發,氣質挺拔,連笑容也似乎多了許多底氣。

就像一朵在寒冷季節綻放出的明豔花朵。

“我想師尊師兄了,便來看看,師尊與師兄近日過得可還好?”話畢,施恩竟忽然從百寶囊中抽出一件精美的玉雕盒子來,打開遞到了宋禦舟麵前。

“這是我送師尊和師兄的同心結,祝二位永結同心。”他忽然變得豁達嘴甜了許多。

可看著麵前發著彩光,又編織得極其精細完美的同心結,宋禦舟還是有些受寵若驚,“你怎麼忽然來送這麼貴重的禮物?”

“不貴重,便是比不得師尊上次編的手繩珍貴,還請師尊和師兄笑納,也算是收下我的祝福。”

此話又牽起許久之前的回憶,萬靈澤忽然想起曾經宋禦舟要送給他,沒有花一文錢的那枚手繩。

“難道上次我沒要的手繩,是師尊你親自編的?”

“那手繩確實編的不怎麼好,自是比不過這天界的同心結的。”宋禦舟卻未曾理解萬靈澤的悔意。

施恩忽然如此誠心誠意,萬靈澤卻警惕,又冷聲問道:“你恢複了記憶?做太子便罷,忽然來恭維我們做什麼?”

施恩無心隱瞞,點頭微笑道:“天界的記憶恢複了,可人間的我也不曾忘,如今回來,確實是有事相求。”

“如今魔界封印已解,不知師兄可否願意歸還人間的地界?從此三界和平。”

萬靈澤卻當即一聲冷笑:“你還沒有當上仙首就敢說三界和平?若是在本座歸還地界丟失掉籌碼後,天界來攻打魔界,你又能奈何?”

說到此刻,施恩一直在臉上掛著的溫潤微笑才逐漸褪去,眼底的憂慮與牽掛才像是他的本心。

“如今無可奈何,可很快我就會成為新的仙首,那在此之前,我還想知道,我的另一個師尊在哪?”

話音剛落,空蕩的林間便又一個冷徹的聲音響起,“你找我做什麼?”

這一聲熟悉的話音,無論冷漠還是疏遠,都直接將施恩拉到了回憶裡。

若曾經卑微如塵埃的他是不知天高地厚,那如今成為天界太子的他呢?又是否可以離慕容盛更進一步。

施恩的心中滿是不甘。

“師尊?”他不可思議慕容盛會在這,本以為他要尋許久的線索才能見到的人,沒想過這麼快就能再次相遇。

他猛然回頭,先映入眼簾的竟然是幾簍裝滿了魚的魚簍,再然後是拎著魚簍,渾身有些濕透的慕容盛。

想象中高傲的師尊忽然間變得接地氣兒了許多,衣衫上的水漬逐漸在天冷之下凝結成了冰碴。

慕容盛卻挽著袖子,拎著魚簍,在魚簍裡掙紮的魚不停地濺出水來,打在衣服上,慕容盛全都不拘小節。

“師尊,你怎麼會在這?!”施恩還是喜悅更甚,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還未曾向師尊和師兄過問線索,慕容盛本人就已站到了他麵前。

準確的來說,是站在宋禦舟和萬靈澤的麵前。

“我與天界再無瓜葛,沒必要回答太子的問題。”慕容盛一見到施恩反而冷臉,又將魚簍都拎到宋禦舟麵前,“這些魚夠嗎?”

宋禦舟呆滯地點了點頭,如今哪還有心思放在魚上?能讓施恩帶走慕容盛才是硬道理。

“盛君,你們師徒一場,說不定以後還會為仙家做事,怎麼就與小恩再無瓜葛了?”

施恩見到宋禦舟為自己說話,也急忙應道:“是啊,很快我就要成為新的仙首,可身旁卻沒有依靠……”

暗示已經很明顯,隻要盛君點點頭,他就能重回仙家做事,成為高高在上的仙君。

“師尊可有意回去繼續做盛君,我可以立即除了仙名錄上的罪仙之名。”

這明明正是慕容盛畢生所求,可如今他卻翻臉不認人,“不必,我覺得在山間抓魚很好。”

此話一出,萬靈澤氣得手指捏的咯咯作響,“你怎麼能這麼不識好歹?”

施恩卻並不意外,他被拒絕了太多次,似乎早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他長舒一口氣,又搖了搖頭,“師尊說的一定不是真心話,您是最希望三界和平的仙君,是仙家對不起你,你也在生我的氣對不對?”

萬靈澤卻已聽不下去兩人的糾纏,又忍無可忍,向施恩提出條件道:“若是你能帶慕容盛離開,本座願意歸還人間地界!換三界和平!”

第七十章 學魚湯半路受挫

“為了趕我走你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誰知道你有沒有在騙人?”

慕容盛冷聲反問,根本不信萬靈澤的話,兩人之間針鋒相對,萬靈澤又叫囂道:“你敢走我就敢還,走不走?”

而剛剛還難過垂眸的施恩卻頓時露出喜悅,“多謝師兄給我機會,我一定會帶師尊回天界的!”

此話一出,他當即被慕容盛冷了一眼,出言警告:“我不打算回天界,今後你也彆再叫我師尊。”

他拎著魚簍又折回木屋的方向,那不拘小節的模樣,當真像極了下定決心不願走。

施恩的狀態卻比剛剛分開之際堅強了許多,雖歎了口氣,但還是很快綻放出笑意,安慰自己道:“還有機會的,慢慢來……”

萬靈澤無心糾纏,依舊冷漠催促:“儘快。”

話落,幾個人的腳步一起移向房屋處,一路上宋禦舟又忍不住與施恩敘舊,“你當真是天界太子?又怎麼會到人間曆劫,遇到盛君的?”

以往的施恩就像是一個缺愛的可憐孩子,極端又陰鬱,可如今的施恩卻多了些端莊樂觀,做事大方隨和了不少。

“說來話長,當初我本是想投胎成皇親貴胄,學習掌管一些天下事,才到人間曆劫的。

可惜半路出發時腳滑,墜下了仙台,投成了乞丐命,又不記得天界之事,便留在人間做乞丐吃了不少的苦。”

施恩說起窘迫事有些臉紅害羞,可宋禦舟卻擔心道:“那你如今回去,你父親豈不是會很心疼?”

一提起父親,施恩臉上又靦腆地笑了笑,勾唇輕輕點頭,“是啊,否則我又如何能這麼輕鬆就下凡呢?”

可下凡後的事便是任何人心疼也幫不上忙的了,他又如何能讓慕容盛不再對他有偏見?

“不過曆劫時能遇到盛君,大概是個意外吧,他救了那麼多人,沒人可以再像我如此一般糾纏他……”

施恩自嘲,他心裡的憂慮一點也不比曾經少,那些不甘與愛慕一點都沒放下不說,還因為身份的回歸而更加強烈。

剛一回房,他就見到慕容盛又在院子裡劈起了柴,就像最初在翠華山見到的萬靈澤一樣,再冰冷的人遇到宋禦舟,也會被融化改變。

劈過了柴,慕容盛見到宋禦舟一行人回來,又能完美無視掉其他所有人,隻盯著宋禦舟道:“今天抓了魚,記得做魚湯。”

“你還想喝嗎?”宋禦舟看向魚簍裡的魚,這段時間陸陸續續沒少燉魚湯喝,沒想到盛君到現在還沒喝夠。

但他還是點頭應道:“好……”

晴朗的寒冬像有了絲暖意,太陽光落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裝飾上了一層金色。

宋禦舟為了讓魚湯不那麼千篇一律,這次又加入了塊白豆腐一起燉煮。

晌午時,幾個人便一起圍坐在桌前簡單吃了一頓飯。

慕容盛的口腹之欲不勝,卻愛喝魚湯,像是已經非常融入這樣每天簡單而愜意的生活,看到對方欣喜,施恩也就開心。

他又忍不住請求道:“師尊可以教我做魚湯嗎?我想學……”

話音落下,他又將目光瞥向一直在麵無表情喝魚湯的慕容盛,眼神中的想法毫不遮掩,他也希望有朝一日慕容盛能愛喝他親手做的魚湯。

慕容盛則完全不在意施恩的動向,反而是宋禦舟有求必應,又一口應道:“好啊,盛君既然愛喝,你學會了能常給他做也是好的。”

剛吃過飯,宋禦舟就忙著翻出了自己閒來無事所寫的菜譜,又拿起筆墨寫上這道魚湯的做法,遞到施恩手中。

“盛君正好抓了這麼多魚,晚上的魚湯便由你來燉吧。”

施恩興奮地看著手中沉甸甸的菜譜,又忍不住翻了幾頁其他菜品,更是琳琅滿目,被記錄的詳細清楚。

他愈發崇拜麵前的宋禦舟,想起剛剛慕容盛喝魚湯的模樣,又瞬間鬥誌昂揚,“師尊可還知道盛君愛吃什麼?我想都學會……”

魚湯都還沒來得及做,施恩就已經急於求成,宋禦舟又安慰他道:“不急,我知道你喜歡盛君,可不能因為喜歡就迷失自我,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雖然他也很想讓盛君快點跟著施恩離開,好多留給他和萬靈澤一點二人時間。

施恩剛剛點頭認同,還沒合上手中的菜譜,就被剛剛從外麵打完水回來的慕容盛打斷。

“你們在說什麼?成何體統!?”

慕容盛身上還帶著房間外的冷氣,此時萬靈澤已經下山去給鄰裡們送剛剛捉到的魚,房間內就隻剩下宋禦舟和施恩談心。

慕容盛剛一回來,便是許久未見的,極強的壓迫感。

施恩更是下了一跳,拿菜譜的手都抖了一下,“我隻是想跟師尊學一下做飯……”

“我與你相處幾百年不見你學,如今怎麼忽然就感興趣了?!”慕容盛凶神惡煞,幾乎是瞬間打斷,不給施恩一點說話的機會。

“你是想討好我?還說什麼喜歡?你竟有這樣齷齪的心思!?”

知道的以為慕容盛聽到的是彆人的喜愛心意,不知道的還以為慕容盛是聽到了什麼血海深仇,一副恨不得把施恩千刀萬剮的模樣。

施恩瞬間被訓斥的無地自容,自己的心意從未藏著掖著,以前的慕容盛無視,現在的慕容盛憤怒,對方就不曾有一刻看得起他的心意。

“為何會是齷齪?若說師徒,你不允許我再叫你一聲師尊,若同為男人,師尊與師兄非常恩愛,為何就我的喜歡一文不值,就是齷齪?”

施恩比以往多了一些膽魄,如今徹底暴露心意,慘遭慕容盛的訓斥,他無法不再為自己說幾句話,可眼淚卻依舊不爭氣地像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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