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樣還不夠。
蘭琛已經見過謝歸晏了,他的想象力足夠支撐他創作出一本又一本的《阮郎歸》,在他的筆下,言相的神色將會無比生動,無比貼近謝歸晏。
那麼,所有看過這種書的人,就好像身臨其境觀看謝歸晏被……
岑嬰想到這個,簡直要暴怒。
他生了自己的氣,怎麼能因為一時的私欲就留下了蘭琛呢?就應該殺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賬書生!
許是岑嬰的目光裡殺氣太重,感知到危險的蘭琛的專注目光竟然轉向了他。
蘭琛一愣,麵容變得惶恐了起來,他顯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他隻知道天子對他動了怒,那就必然是他做錯了事,為了保住性命,什麼都不知道的他必須跪下來認錯請罪。
蘭琛剛要起身,便聽謝相略帶疑惑的聲音從殿側傳來:“陛下?”
那聲音仿佛搖動的三清鈴,請來三清正氣,安魂寧神,將岑嬰體內的惡鬼殺神牢牢降服,倏然從他身上退去。
蘭琛便見方才還對他散發惡意的岑嬰,此時已一派無辜地向謝歸晏望去:“剛才走了回神。”
他彎起眼,漂亮到鋒利的五官總會讓人產生天真的錯覺。
“敏行有什麼事嗎?”
他盈盈望著謝歸晏,哪有嗜血的模樣。謝歸晏從他身上察覺不到端倪可察隻覺自己多心,便開始了她的奏對。
無人注意,在螭首之側的蘭琛正含著逃過一劫的歡喜和迷惘。
謝歸晏與岑嬰奏對的正是流言之事。
到底是從東宮的刀光劍影中經曆過來的人,雖年輕,但心裡還是有些城府,對這種流言有更為深刻的認知。
她道:“昨日微臣去走訪了務本坊的書鋪。國子監就在務本坊,因此學生眾多,而這坊又毗鄰平康坊,平康坊本就是長安外的學子常下榻的處所,因此這處能接觸到的學子眾多,書鋪也眾多。”
“微臣發現了一個很古怪的事,陛下昨日雖派金吾衛去收繳了《阮郎歸》,可是那些被查繳的書鋪掌櫃無一例外都昧下了話本。若說有三四成的書鋪這般為之,還可以解釋為商人重利,但若無一例外,微臣便疑心這幕後之人是皇親貴胄了。”
畢竟負責查繳的可是金吾衛,金吾衛乃天子近衛,幾個平民百姓哪來的膽子與天子作對?
可若是這般就罷了。
“微臣越想越疑心,便命家中仆人去另外幾坊買書,這幾坊的書鋪有的根本沒有聽過這本書,隻要幾家賣過,可在金吾衛上門時,都聽話地上繳了,沒有一家敢私藏。”
岑嬰若有所思:“敏行的意思是,務本坊有國子監,平康坊繁華,能下榻在那的學子,大多也是地方過來的世家子弟,這些人,日後大概率是比寒門子弟更容易入朝為官,可是他們的天子確實個與寵臣不清不楚的昏君,那他們對天子的敬畏就會少。”
謝歸晏點頭:“正是這樣的道理。彼時陛下為東宮太子時,為二皇子勢力打壓,自保已是困難,能展現出才能的機會少之又少,以致於三皇子也開始蠢蠢欲動。在這種情況下,大家很容易對陛下得能力不夠信任,若再有流言蜚語,就更是雪上加霜。”
岑嬰輕笑:“若非朕那三弟和二弟鬥了起來,朕還沒有辦法從禁足中解禁。說起來,這三弟還救了朕一命,所以朕登基後,隻是把他圈禁了起來,沒有要他的性命。”
“朕若是個皇子便罷了,如今都登基了,還有人對朕不滿啊。”
他屈起手指,敲著扶手。
一瞬間,心思千回百轉,多少猜忌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