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2 / 2)

安纖楚沒打算占他便宜,隻是輕輕靠近他耳畔,吐氣幽蘭:“你叫我聲姐姐好不好?”

“......”陳希目視前方,不理人。

“叫一聲嘛,乖~”

“......”

“陳希王八蛋!”

“嗬,傻...”

陳希下意識想要還嘴,但又猛然驚醒了一瞬,轉而微笑道:“傻瓜。”

安纖楚狐疑地瞥了他一眼,總覺得這家夥剛才想罵臟話。

眼波流轉,笑吟吟問道:“你今晚和誰喝酒的呀?”

陳希這次回答的痛快:“我老板啊...”

“還有其他人嗎?”

“很多人。”

“有你喜歡的人嗎?”

“當然沒有。”

“哦...”

安纖楚認為這是在例行姐姐的義務,結果也讓她略感滿意。

隨後她又想起什麼,抿著嘴低聲道:“你為什麼一整晚都不給我發消息?”

陳希歎著氣:“怕打擾你呀。”

“都是一家人,不存在打擾的。”

“嗯。”

“那你討厭我嗎?會覺得我打擾到你嗎?”

“我...”

陳希沉默,就在安纖楚眉頭慢慢皺起來的時候,忽然笑道:“不會,我很喜歡你啊。”

“......”

迎著他炙熱的目光,她不自然移開視線。

然後呆滯了好久。

等反應過來之後,茜茜公主小手不停扇著臉上熱氣,結結巴巴的笑:“哈...哈,我知道你是我粉絲,彆說的那麼曖昧嘛。”

陳希很警惕的後仰:“我不是你粉絲。”

“你心虛了!”

“傻...傻瓜。”

“...你剛才是不是想說臟話?”

“......”

陳希扭開腦袋,強大的求生欲讓他選擇沉默。

安纖楚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過了半響又嫣然一笑。

她從來不認為所有人都會喜歡她,就像網上的小黑粉那樣,恨不得將她踩入泥裡,當然,她也從沒打算迎合所有人。

可是陳希是不一樣的,他已經算是家人,她並不討厭他,也就更不希望他討厭自己。

如果他的回答有任何遲疑,如果他對她有任何排斥,那麼她也會毫不遲疑的遠離。

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了吧。

比朋友更親近一些,比家人稍稍遠了一點。

安纖楚單手托腮,側著腦袋望著他,直到陳希有所察覺回望過來,她才慢悠悠開口:“你還在想著他嗎?”

“想誰?”陳希表情疑惑。

“他啊...就是那個...嗯...”

“哦!”

沒等女孩說完,陳希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毫不遲疑的重重點頭:“當然想啊。”

安纖楚心情瞬間跌落,沒好氣道:“他就這麼好啊?”

“對啊,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等等!女人...?”

“嗯!”

也不管安纖楚神情如何震驚,陳希從沙發上一躍而起,跌跌撞撞地衝回房間,一陣翻箱倒櫃,捧著一個相框又跌跌撞撞地跑了回來。

這次他沒控製好力度,幾乎整個人都靠在了安纖楚胳膊旁,稍微有點疼,但女孩已無暇顧及。

她瞪大眼睛望向相框,準備迎接這個世界的真相,隨後又不知該笑還是該心疼的歎了口氣。

相框上的女人是陳希的媽媽,隻不過和小黑盒裡的那張不同,這是一家三口的合照。

那個時候陳叔叔也很帥氣,能很輕易在五官棱角中看到陳希的影子。

但年輕的陳叔叔一點兒都沒現在的那種豪邁氣質,站在陳希媽媽身邊時,笑得很含蓄,眼神也沒現在犀利。

十六年的時光徹底將這個男人變成了另外的模樣,或許他自己都未有察覺。

那麼陳希呢?

安纖楚抿起嘴角,甚至有點不敢望向身旁。

但陳希卻率先開口了,隻是聲音很輕很輕:“從我記事的時候,我媽媽就生病了,那個時候家裡條件不好...我爸是警察啊,不僅忙,而且窮。”

他笑了一下,她跟著他笑,笑容卻不達眼底。

她知道他可能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說,那些藏在心裡的話,所以她不想打擾,腦袋墊在他的肩膀上,努力去當一個安靜的聽眾。

“我媽媽好像從來沒有埋怨過什麼,難受時就捂著胸口在窗邊發呆,開心時也會陪我一起遊戲。”

“家屬大院裡的很多小朋友都很喜歡她,甚至很羨慕我有這樣一個媽媽。”

“我當然也覺得很幸福啊,在我眼裡,似乎沒有什麼能難倒她的。”

“她燒菜很好吃,唱歌很好聽,嗯,她還會彈琴,彈吉他,也總會領著院子裡所有的小朋友唱流行歌曲。”

“她學曆很高,卻從不勉強我去學習,可是她好像有一種魔法,悄悄地就讓我把所有東西都學會了...”

說到這裡,陳希停頓了一下,炫耀似的指了指自己:“我在一年級的時候就已經學完四年級課程了,小顧她大伯還要認我當侄女婿呢。”

他沒說小顧是誰,安纖楚也沒問,想來是童年時關係很好的玩伴。

接著,他聲音漸漸低沉下去。

“等到我八歲時,她的病就很重了,甚至沒辦法下床行走...可她還是每天都在笑啊,好像感覺不到痛苦一樣。”

“她也希望我能開心的笑...我答應了,但每當我想到她那麼疼的時候,我就會躲起來悄悄哭。”

“她在臨走的前一個月,給我和老爹分彆列了一份願望清單...老爹的那份好像隻有兩行字,我的就很長很長,多到數不過來。”

“她希望我好好學習爭取當個狀元,她希望我也能學會彈琴和彈吉他,這樣有空就可以唱歌給她聽...”

“她希望我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希望我不要那麼快的忘記她,希望我也可以對彆人溫柔,希望...希望我能當個作家。”

“她說我板著臉的樣子很嚇人,但是我寫的東西很溫柔,她希望將來某一天,哪怕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也能看見我給她的來信。”

“我...”

他聲音止住,眼淚不知不覺從眼眶湧出,滴在了胸口,也滾燙了她的臉頰。

“我真的很努力了,可是我就是學不會寫東西,我不覺得我寫的東西有多溫柔,因為他們一直在笑我,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我從來都不介意的,我隻是很害怕...”

“我怕她永遠都收不到我寫的信了...”

陳希聲音越來越輕,眼淚卻越來越急。

他沒有哭出聲音,哪怕在這個時候,他似乎也不想暴露心底的脆弱。

安纖楚不停用手指去抹他眼淚,曾經引以為傲的台詞功底好像不管用了,那些安慰人的話她一個字都說不出口,隻想陪在他身邊,也想要陪他一起放聲大哭。

她曾說沒見過他哭的樣子。

現在她見到了。

但永遠不想再見了。

模糊的視線中,照片上的女人仍然笑得溫柔。

十六年前,她永遠離開這個世界。

一個三十歲的男人逐漸改變了自己,迎接嶄新的世界。

一個八歲的男孩卻失去了世界上所有的溫柔。

做著遙遠的,不可實現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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