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白的臉喝的紅撲撲的,看他開心便也一同坐下,嘗一嘗這人間的神仙快樂水,能不能讓自己也一解憂愁。
嫌棄酒杯太小巧,自己隨手幻了隻臉大的碗來,說是碗,倒不如說它是瓢。一壺酒將將倒夠這一碗,朝曦便毫不猶豫直接端起飲儘,看的章白神色呆滯,這酒量,莫說一壺,就是再來一壇也不夠。
好酒得來不易,攏共也沒有多少。這許多年裡,也唯有暮曦曾讓他舍得拿出來一些款待,可不知那個女人竟是千杯不醉之量,生生將自己積攢的家底喝光飲儘。往事重演,帶著那相似的麵容刷新著自己的酒榜,天底下會有如此巧合?
“你這酒是打哪來的?真是不錯。”口中綿柔香醇久久不散,竟比丹嫵的酒還要好。
章白砸吧著嘴,不太開心:“當然是自有來處。”
朝曦看這山神小老兒如此小氣,猜想是因為自己白吃白喝的緣故,她想,自己也是要麵子的,豈能這樣被人戳脊梁骨?於是便從袖兜裡掏出一個拳頭大小的珠子來,擱到他的麵前。
珠子泛著熠熠光澤,成色上佳,章白一眼看出不是凡物。“這是哪兒來的?”
“你隻管收下,也算我沒有白吃白喝你的,問這麼多做什麼?”
他當了萬年的神仙,最是小心謹慎:“那可不成,我小老兒可不敢收你這不明不白之物。”
“迂腐。”朝曦捏了捏額頭,隻好告訴他:“這破珠子,來自於鮫人族公主的眼裡。”
“這……怎麼說?”
“就是那個落淚能化成珠子的王水清,她本是鮫人族公主轉世,在仙界時她便屢屢害我,下凡又與我過不去,你說,我是不是該向她索要些補償?”
“補償?”萬沒見過哪個妖精敢跟神仙要補償的。“所以?”
“所以,我就將她暴揍了一頓,她哭了很久,我撿了幾顆最大的留下。”
“……”
章白覺得自己在這小妖麵前,委實沒有一個神仙該有的氣場,反觀她,倒有一種睥睨萬物之態,讓人不由的生出點點怯意來。
“你能不能再跟我說說,他們的事?”
“他們?”
“嗯,我很不明白,他們原本那麼恩愛,為什麼會突然反目刀劍相向?我瞧著,暮閒並非薄情寡義之輩,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陷入一陣苦索中,一陣搔頭一陣擠眉弄眼,仍然不見半分頭緒,他搖了搖腦袋長長一歎道:“年紀大了健忘,這日久天長的,不大能想的起來了。”
酒的後勁兒略大,不覺間感到一些眩暈,不過便是這樣也還是忍不住送去一雙白眼:“所以說就算是當了神仙,腦袋長久的不用,也會生鏽的。”
“消閒慣了,便不想往腦袋裡拾掇。”章白不好意思一笑。
“這臥龍山雖位處山野,人煙稀少,可他們不還是尋到這兒並落腳於此,這麼多年,難道除了他們便再沒有彆人來過?”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後來又有個姑娘來過。”
“姑娘?”
“嗯,具體細節想不起了,隻記得這女子氣質不凡,麵容姣好,相貌上比她遜色一截兒,但性格溫婉卻是她不能比的。”
話在耳中過,心中卻默默有了計較。“難道,暮閒紅杏出牆了?”
“不知道,我隻模模糊糊記得,那姑娘來到便與她成了閨中密友,無話不談……”
“哦,這麼說也可能是她紅杏出牆了。”想到夢中暮閒給她的當胸一劍,心中轉念後便又肯定不少。
“女子與女子怎能……”
“沒什麼不可能的。”她擺了擺手,表示這不是重點。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二人神仙與妖的身份,當時場麵震撼,結果又以慘烈收場,以至於周邊生靈,好久都不敢走出洞穴窩巢。”
“那後來,你沒有再去打探她的消息嗎?還有,暮閒是神仙,你又知不知道,他是哪家的神仙?”
“有打探過,不過你也知道,因為身份有彆,我並不能光明正大的打聽,再來我仙階低微,所能得到的消息又屈指可數。至於暮閒,更是查不到他的身份,隻是他周身貴氣,想來不是普通散仙。”
她悵然若失的歎了歎,而這副神情落在章白眼中分外熟悉:“你這樣子,倒與那位麵具男子如出一轍。”
暮閒?“他有來過?”
“有來過,在那竹屋裡待了幾日,我見他失魂落魄一般,便不敢去打擾。”
聽聞,朝曦便扔下酒杯一路向竹屋跑去,隻是她思緒聚集,又自顧的跑著,完全沒有聽到章白那句“他已經離開了。”
此時已經深夜,從外看去,房子裡麵並無燈火,喚了兩聲見無人應答便推門進去,然而上下裡外尋了個遍,也不見暮閒影子,隻有在窗子邊的一張書案上,擱著一杯新沏的竹葉青,與一幅已經泛黃的字。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茶水涼透,又如何抵得過心中涼透?她鼻息一酸,咽喉間滿滿苦澀,而抬眉正好看見窗外那高懸著的冰輪,寒意落在眼中竟也能沁膚徹骨一般,她緊了緊衣衫,發覺自己竟然能夠感同身受。
本有些困意上頭,卻被吱呀門聲驅散,漆黑不明裡,她尋著腳步聲看去,一個身影緩緩走來,看不清麵容,依稀可從月光映照下,窺得其身影裡的失意,落寞。
“暮閒,是你嗎?”
感覺那人一頓,便不再往前走。
她起身迎去,還未走近,便聽他聲音沉沉,起初疑問,而後失落,就如同他的身影一般。“你在等他?你果然在等他……”
醉意不識時務的漫了上來,儘管她頭腦不清醒,也還是聽得出這聲音的主人:“清明?”
他不語,而近至身前,看清他不展的愁容,“你怎麼……”
話未脫口,雙唇便被一抹冰冷抵住,她驚訝緊張著,心中隻好奇他為什麼這麼涼森森的,分神間他的力氣愈加蠻橫,不容推拒,當然,她隻是在一開始稍稍推卻一番,而後感覺這滋味奇妙,便不覺有些貪戀,遂即迎合而上,二人肢體交纏如藤,意亂情迷,天旋地轉下,身子很誠實的反客為主,而冷森森的的肌膚在戰況渲染下逐漸有了溫度。
“朝曦,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