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思念成疾(1 / 2)

大蛇朝曦 宿念 9739 字 7個月前

終於回到林子,那溫意鬆適立刻叫她心中輕快不少,整個人像一條無骨蛇一樣,立刻癱睡在老榆樹精的身邊,如同一隻返巢的倦鳥,一片歸於冰山的雪花,果然家對一個人來說,是不可缺少的。

“凡人說的真對,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話糙理不糙,大家表示都很認同。

往日無比嬈媚的丹嫵,如今身上的顏色已經格外素雅,麵容也不複光華,她抬眉看了看這日漸冷清的林子,轉眼又見那渾身是傷的朝曦,不由歎息:“你這一身的傷,可是仙劍所致,沒有想過何誌強一個凡人怎麼會有仙劍嗎?”

“天界想誅殺我,自然有各種手段。”朝曦枕著樹根,神色攸然,仿佛在說一件生活瑣事一般。

丹嫵隻道她心大,卻不知她心中早是五味雜陳,不得疏解,便隻好假裝忘記不去想。

“故而如今,這片林子是不能再待了。”彌斐明白,她們也都明白。

“庚酉。”丹嫵彆過身去,低聲念著他的名號,那背影孤冷蕭然,滿心滿眼的怨懟不甘,可又自責自己的無能無力:“庚酉死的冤,可我們卻沒有能力為他報仇。”

庚酉死在虞貞手下,她知道,丹嫵雖沒說出口但心中是怪她的,虞貞是因為南溟對自己下手,這才連累了庚酉。

愧疚從來沒有離開過,胸腔之內似被緊緊勒住,朝曦出神:“或許有一天,我能為他報仇的。”

“你能嗎?”丹嫵在質疑,質疑她夾在南溟和虞貞之間,是不是分的開情意與仇恨,又能不能做到,無視南溟而對虞貞下手。

居於大事前,女子常常感情用事,而男子卻能夠保持清醒理智,所以彌斐看的清楚:“虞貞是南海海後,應龍之妻,豈是咱們都鬥的過的?我相信庚酉泉下有知,是不會眼看著咱們以卵擊石去送死的。烏榆林早已經不安全了,你們快隨我去塗山吧,畢竟我們那兒是狐族仙山,天界會忌憚幾分的。”

兩人沉默不應,要舍棄自己的家總歸不是件說做就做的事。

“你們好好想想吧,不過要儘快。”

“寶芝呢?”何誌強一乾人發難那日,朝曦先讓她回來烏榆林,不過這半晌,沒看到她的蹤影很是奇怪,畢竟日常沒什麼事的她,唯一的活動便是在林中晃來晃去。

“出去了。”

“如今處境危險,她怎麼還出去?”

“我已經很是苦口婆心的攔勸過她,可她還是偷偷跑出去了。”

彌斐不解:“寶芝從來很乖,幾乎不出林子,這是怎麼了?”

“紅鸞星動了。”

“紅鸞星動?對方是什麼人?”

“她沒有告訴我,隻是說那人是個好人。”

“天底下哪有那麼多好人。”彌斐語氣諷刺,說這話的時候更是意味深重的看向丹嫵:“長情,不渝,更是寥寥無幾。”

“你為何有此質疑,難道彭淩太子做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事嗎?”

朝曦看著他,又睨見丹嫵那不得舒展的眉頭,看來在自己離開的這段時日,大家都各自發生了不少事。二人都默不作聲,又可見發生的絕不是什麼好事。

“其實能活著便是很好,情情愛愛這些,真的不必太過掛懷。”是勸他們,也是在勸自己。

丹嫵投來一雙白眼,反駁道:“你說的輕鬆,若是這樣,那你為何還要留在凡界保護你的殿下?”

“我這算是報答他的恩情吧,怎麼說,他也救過我很多次,做人做蛇,不管做什麼都不能忘恩負義,對吧。”

“那麼等南溟回來以後,你還會去找他嗎?”

有一瞬間的出神,她搖了搖頭:“我已經決定了,也答應了暮閒君同他一起隱世,所以我與殿下在凡界的幾十年,算做是一場告彆。”

“暮閒?”彌斐想了想:“就是那位蛇族的軍師嗎?你要同他,成婚?”

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的妻子如今下落不明,我不能這麼不明不白的就當了人家小老婆。”

“……”

“所以我就不同你們一起去塗山了,免得你們再被我連累。”

“咱們也算是家人,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呢?”

“正因為是家人,所以更要趁早分開。”

月亮在林間升起,披著它瑩潔的鬥篷值守於墨夜之上,庚酉曾經說過,月亮有許多名字,亦有一百種樣子,陰晴圓缺,殘滿新弦,有時是光澤澄明的金輪寶鏡,有時是輕柔皎潔的迢迢碧華,而眼前這清冷如霜的樣子,大約今日,它是一位傲骨嶙嶙的公子,任何一切都不能令他俯首。

月光流螢,將整片林子溫柔蓋住,而此時萬物幽然寂靜,的確寂靜,靜的連最尋常的蛙鳴蟬叫聲都沒了。

朝曦想等寶芝回來,便蜷在老榆樹精旁邊睡下,隻不過當她睡足醒來,並未見著蘑菇的身影,反倒那常常來去於無聲無息的大鵬,安靜的坐在一旁,似乎候了很久。

朝曦看了看蓋在身上的白色羽衣,揉了揉惺忪睡眼緩緩坐起:“亦棠君,你來多久了,怎麼不叫醒我?”

他嘴角淺淺彎起,一貫的語調溫和:“沒有多久,我見你睡得沉,便沒有打擾你。再說此地清靜,我也算休息一下了。”

如果六界皆是亦棠這樣的人,那這個世界上一定是無比的和平,可惜沒有如果。有客人來,她想著再儘這最後一次地主之誼,好好款待他一番,於是便鬆了鬆筋骨準備起身,不過當她站起,發覺自身的傷痛感竟然微乎其微,再掀開袖子,看見傷口也幾近愈合,詫異間不由的看向亦棠。

“你又為我療傷了?”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你不遠萬裡跑過來舉手之勞,怎麼能不足掛齒呢?不僅要掛齒,還要常常掛在心上,隻是我欠你這許多人情,今世恐怕是還不上了。”

“我們是不是朋友?”

“當然是。”她重重點頭,無比誠摯。

“既然是朋友,便不須這般客套。”

她爽朗一笑,顯得有些傻,亦棠見她開懷,不覺也跟著笑了出來。

“對了,你渴了吧?”不等他說話,她轉身從老榆樹精身上摘了幾片葉子,隨手變出一杯熱水,將葉子扔了進去。“我看你眼圈有些烏青,可見是睡眠不好,榆樹葉子泡茶飲可以安神,尤其咱們樹精爺爺活了不知幾萬年,他老人家的枝葉,喝了必然有無儘好處。”

“是嗎?”亦棠接了過來,嘗了一口:“果然清香甘甜,不同尋常榆樹可比,今日是托朝曦你的福,才能嘗到一些。”

“什麼福不福的,你仗義待我,好朋友也該有來有往,既然你喜歡,走時我多給你帶一些。”

身後的老榆樹精晃了晃,似乎對她的大方頗有意見。

二人聳了聳肩頑皮一笑,一陣晚風掠過,兩人的鬢邊青絲雙雙隨之拂動,亦棠任由它舞動,朝曦卻將它輕輕捏起送到眼前,青絲,神思裡不由分說的鑽進那句,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進而又想到竹屋裡的那截斷發,想到與暮閒融為一體的銀墨分明。

“如此苦惱,是有什麼困惑嗎?你可以說出來,我幫你分解分解。”

朝曦瞳仁微微一張,她覺得亦棠一定會讀心術,不得不再次感歎智慧和文化對一個人是多麼重要。她張口欲道,但心中困惑多亂如麻,實在不知該問那句,便又啞然。“不知該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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