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沈淵正要脫口而出的“陛下”及時咽了回去,語氣有些彆扭地繼續道,“阿姐下回該先同我們商議才是。”
她這一番胡謅實在叫人措手不及,太容易露餡兒了。
“怕什麼?”玩笑般地胡說八道一通,看著他們的反應,段曦寧心情舒暢許多,“萬事有我。”
段景翊還沉浸在突然被降了一輩的怨念中,等菜上齊隻悶頭扒拉飯菜,似乎將飯菜當做了悲憤,通通往肚子裡送。
伏虎不甘示弱,筷子揮得虎虎生風,也狼吞虎咽起來,還時不時同段景翊搶菜吃。
段曦寧嫌棄地看著爭同一隻雞腿的二人:“看你們那吃相,餓死鬼投胎似的,丟不丟人,老娘餓著你們了?”
伏虎委屈地看她一眼,收斂了一些,將雞腿讓給了“他大侄子”段景翊。
段景翊朝他哼一聲,夾過雞腿吃得很香,故意嘚瑟著氣他。
王禛和沈淵在一旁不敢多說話,老老實實地扒拉自己的飯菜,不敢造次,生怕也被她一通數落。
幾人安心用飯,麵上一片祥和,周遭隻餘其餘客人閒談的嘈雜,以及輕緩悅耳的歌聲。
店內人來人往,似乎都與他們這無關。
沈淵正百無聊賴地聽著錯了好幾個音的琴聲,耳邊樂聲卻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極為刺耳的叫罵。
“老子養你個賠錢貨一場,你就得聽老子的,跟老子回去!”
抬頭看去,竟是一個看起來猥瑣潦草的男人,衝進來一把扯過先前抱著月琴坐在堂中彈唱的姑娘,粗暴地將人往外拖。
原先散發出悠揚樂聲的月琴滾落在地,琴弦也被摔斷。
那姑娘用儘全身力氣掙紮著,卻也撕扯不過,苦苦哀求:“爹,我就在這兒賣藝也能掙到錢的,我不要給劉財主做妾!”
“劉財主怎麼了?讓你去吃香的喝辣的還是害了你不成?不識好歹的東西!”男人聲音尖利難聽,話語更是不堪入耳,“不想要劉財主你想要甚?想去做窯姐兒不成?”
“你在這兒跟窯姐兒似的賣唱賣笑能掙幾個錢?少他娘的糊弄老子!趕緊跟老子滾回去!”
“我不要,我不要去,求求你,不要把我賣去。”
那姑娘哭著不停掙紮,跪在地上拉著對方胳膊不停祈求,可還是被硬拖著往外走。
拖她的人絲毫不顧及她隻是個柔弱的姑娘,像拖麻袋似的用極大的蠻力拉扯,幾乎要將她胳膊拽得脫臼了。
見她還在不停掙紮,男人目露凶光,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拖她的動作更加用力:“去你娘的!禮老子都收了,你想讓老子得罪劉財主不成?你不去也得去!”
“聽說那劉財主已經六十多了,能做這姑娘的爺爺了。”
“這人我認得,是西坡村的許老二,就是個賭鬼,家裡值錢的東西都賠了個乾淨,這回竟連親閨女都想賣?”
“這是親爹嗎?居然這麼賣閨女?官府不管嗎?”
“嗐!家務事,官府怎麼管?輕不得重不得的。”
“是啊,親爹送女兒去給老頭做妾,又不犯王法,官府想管也管不了。”
“本來就是個賠錢貨,早晚是彆人家的人,誰會稀罕?隻要不搞出人命,沒人會管的。”
滿堂食客都在圍觀,卻無人上前,隻在交頭接耳,指指點點。
閒言碎語中約莫能猜出來,這男人是那賣唱姑娘的賭鬼爹,平日裡就是個混吃等死到處欠債的街頭癩子,此番是要將閨女賣給一個一把年紀妻妾成群的老頭子做妾。
段景翊心有不忍,小聲問段曦寧:“阿姐,這姑娘這麼可憐,要不我們幫幫她吧?”
伏虎已是義憤填膺,氣衝衝地就想上去揍那地痞一頓,被段曦寧低聲冷冷喝止:“坐下,吃你的飯!”
鄰桌以葉青鋒為首的那幾個護衛也看向了段曦寧,隻等她一聲令下,絕不輕舉妄動
伏虎氣不過,質問:“你就這麼瞅著?”
沈淵覷了段曦寧的臉色,按住了伏虎,小聲道:“伏虎,彆衝動!”
伏虎氣鼓鼓地問:“你也膽小怕事是不是?”
王禛小聲安撫:“萬一惹來官府,不好收場。”
“先靜觀其變。”沈淵又看了段曦寧一眼,跟著又勸道,“會有辦法的,衝動誤事。”
“許老二,你乾什麼!”老板娘的一聲大喝打破了堂中的竊竊私語,“南枝好好的姑娘,你非要逼死她不成?”
“臭婆娘!”許老二不乾不淨地罵了回去,“老子自己的閨女想怎麼樣就怎麼,你這老女人管得著嗎?滾遠點兒!”
老板娘上來就猛地推了他一把,往回拉他手裡抓著的姑娘,不甘示弱地罵了回去:“呸!憑你也配做人爹,狗都不會禍害自己親閨女!”
“該死的臭娘們兒!”許老二氣急敗壞地一把推開老板娘,把她推得摔倒在地,又用更大力氣扯著那姑娘往外走,力道大得仿佛能把姑娘的胳膊生生拽下來,“臭丫頭,跟老子回去!”
老板娘氣得指著他大罵:“殺千刀的,你就不怕遭天譴!”
“天譴?”許老二冷笑,“天譴是個什麼玩意兒……”
還未說完,他竟臉色僵住,突然倒地不起,抓著那姑娘的胳膊猛然鬆開,嚇得她往後縮了縮,站立不穩,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