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開春以後,積雪消融,春寒還未徹底散去時,各地春耕便陸續開始。
廣闊田野中,農人忙碌的身影也越來越多。
原先因天寒地凍、大雪覆蓋而難見人影的曠野上,也多了許多形形色色的人。
有南來北往的商販,有公務在身匆忙來去的小吏,有為生計奔忙的黎庶,亦有無憂無慮打鬨嬉戲的孩童,萬物複蘇,交織出春意盎然的圖景。
“陛下,咱倆比劃比劃唄?”伏虎從車頂上倒掛下來,掀開了一側車窗上的簾子,嬉皮笑臉地朝裡麵道,“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彆總在車裡悶著啊!”
段曦寧言簡意賅地回了他一個字兒:“滾!”
她專門在宜陽城換的漂亮裙子,老板娘親自給她挽的隨雲髻,上麵還簪著她很喜歡的簪子,才不舍得跟人打架弄壞了呢!
受了她的眼刀子,伏虎也不惱,還笑嘻嘻地誇她:“你這一身還挺好看的。”
段曦寧不為所動,知道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等著看他能放個什麼屁。
果然,他接著道:“就是顯得年紀大,不像你這個年紀穿的。”
段曦寧咬了咬牙,高聲朝窗外吩咐:“葉青鋒,伏虎皮癢了,給他熟熟皮子!”
“是。”
騎在馬上的人揮劍便朝伏虎刺來。
葉青鋒可是雲京十六衛之一,玉鈐衛的統領,年輕一輩武將中最能與賀蘭辛媲美的存在,武功猶在伏虎之上,是段曦寧專門帶著做護衛的。
這一劍嚇得伏虎差點兒從車頂滾下來急忙求饒:“老葉,彆,彆,我不敢了!”
葉青鋒倒是無意傷他,立即收了劍,無奈道:“伏虎,你就不能安生騎你的馬?”
打又打不過,罵又罵不過,還非要去招惹陛下,真是皮癢得緊,真不知該說他什麼好。
“你不跟我玩兒,我去找小沈玩兒。”伏虎一個空翻落到了後麵的馬車上,倒掛著掀開了一側車簾,笑嘻嘻地問坐在這一側車窗邊的人,“小沈,這麼坐著多悶得慌,咱倆過兩招唄?”
沈淵忍住了想扶額的衝動,輕歎:“伏虎,我又打不過你。”
坐在這輛車正中的段景翊挑釁地問:“伏虎,你怎麼不去跟葉將軍打,就知道欺負沈七哥哥,是不是欺軟怕硬?”
“誰說的?”伏虎嘴硬道,“老子是不跟他一般見識!你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懂個屁!”
坐在另一側的中年文士笑道:“伏虎兄弟真是少年心性,出了京愈法跳脫了。”
此人乃是司農寺的大司農王禛,是段曦寧此次微服出訪唯一帶的隨行大臣,此番帶著他以便探訪春耕之況。
他出身貧寒,素有農政之才,一路高中,進士及第,成為了晉陽轄下一縣之縣令。
可惜性情耿直,官場上屢受排擠,為官十幾年仍在縣令之位上打轉。
後來因段曦寧監國,掌大桓內政,發現他對農事幾乎無所不通,便將他調到了司農寺。
“他就是閒得慌,到處撒歡兒。”段景翊直白道,“我看你實在沒事兒乾要不去讓前麵駕車的馬歇一歇,你給拉會兒車。”
伏虎哼哼:“要拉你自己去,老子才不給你當馬。”
一路上兩人嘴仗沒停過,隨時隨地能急赤白臉地吵一架。
沈淵擔心兩人又吵起來,及時打圓場道:“伏虎,你要不下來坐,這樣倒吊著不難受嗎?”
伏虎瞅了王禛一眼,麻溜翻了個身坐在了車頂上:“不用不用,還是車頂敞亮!”
王禛為人是個嘮叨性子,這一路總喜歡滔滔不絕地講各類農事。
伏虎才不想聽他念經,飛身落回了自己馬上,找旁人閒聊去了。
沈淵掀著簾子看向外麵,好奇地問王禛:“伯善先生,我們是要趕去什麼地方嗎?”
段曦寧隻說微服出巡,一路上卻在馬不停蹄地趕路,並未說要去哪兒。
先前他以為不過是隨處走走看看,可自出了雲京他們便在趕路,未曾在某處多停留,倒像是趕著去哪個地方似的。
“我也不知,陛下應當自有打算。”王禛搖搖頭,“再往前便是長安了,或許陛下會在那裡停留。”
他是個極好農事之人,路上每每看見耕作的百姓,他便想下去問問春耕之況,可惜一直沒有機會。
每到了一個地方很快又要啟程,他都來不及與農人多攀談幾句。
前年關中有旱情,陛下讓工部特意整修了鄭國渠與龍首渠,去年此地收成似乎好了許多,不知今年春耕如何。
他想實地去看看,不知這次有沒有這個機會。
“長安?”沈淵詫異,心中翻騰著彆樣思緒。
長安有各路商販雲集,魚龍混雜,若是在此駐足,他是不是可以找到機會……
段景翊眼前一亮:“聽說長安大得很,有很多好吃的好玩兒的,十分熱鬨,那我們這次是不是可以在長安多玩幾天?”
王禛道:“那得看陛下的意思了。”
人不留客天留客。
或許他們的念叨起了作用,一行人到了長安時,此地正下著雨,不宜趕路,隻好暫時找了個客棧歇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