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禮問好各一句,她說一句,崔玨一句,然後她答了一句,道彆又是兩句。
正好是七句。
一算還挺多!
溫夫人聽得發笑又無奈:“我難道是真在問你說了幾句話?你又和我
裝傻!
但她也不好再讓明遙回去找崔玨了,隻得讓她自去。
難道是……還沒開竅嗎?
溫夫人心裡可惜。
若崔玨不出這趟門,一月過來一兩次,兩人多見幾麵,到成婚前就能算熟悉了。
現在也沒法子了。
這次換親事,雖然她已儘力補償,但終究還是讓明遙受了不少委屈。
以後再慢慢補給孩子吧。
崔玨也並未在安國公府留飯,很快告辭。
崔瑜已在家等著。
因從妻子處聽了許多紀二姑娘的好話,他不免更加關心,幼弟與紀二姑娘都說了什麼。
今日相見無甚不可說的,兄長又著實追問得緊,崔玨便道:“紀二姑娘讓我保重身體,祝我一路平安。
崔瑜還待看他繼續說,就見他洗了手坐在桌邊,竟在等待用飯了。
崔瑜隻得也在桌旁坐下,追問:“還有呢?
崔玨:“我請紀二姑娘在家也保重自身。
崔瑜:“……沒了?
崔玨奇怪地看著他:“還有什麼?
崔瑜被他看得……竟真有些懷疑是自己奇怪,但還是說:“上午你嫂子回來,滿口的說紀二姑娘為人極好,平和親善,兩人還約好了下次再見,怎麼你過去,隻就這一兩句話?再沒彆的了?
說著,他想起了自己和妻子新婚時,便將對自己的懷疑都去了。
不是他的問題。
是阿玨的。
崔玨卻不認為有何奇異之處,回道:“二姑娘與嫂子都是女子,自然比與我相見親厚了。
他問:“大哥不餓嗎?
崔瑜:“……餓!
他叫小廝:“快點上飯!
一邊吃飯,他一邊又不禁注意著兄弟。
見崔玨還如平常一樣無甚表情,他又覺得是他錯想了,阿玨不是被美色所惑。
這個家裡,快被美色所惑的另有其人。
那便是……他的夫人!
……
與幼弟飯畢,崔瑜仍回妻子房中歇息。
崔玨獨自小憩,閉目躺在榻上,卻並未入睡。
直到此刻,他才敢確認,在紀二姑娘麵前,他沒有想起那個不可說的……冒犯的夢境。
如此便好。-
又下了兩場雨,四月將過,天氣漸次轉為炎熱。
安國公府裡的兩位病人,徐老夫人與紀明達,也終於都大致康愈了。
一日休沐前,安
國公夜間請安回來,又與夫人提起:“明達既已好了,便快請舅兄過來提親吧。”
這就耽誤了快一個月。
溫夫人這次卻沒應,反問:“老爺忘了前些日子京裡的流言嗎?”
安國公當然知道。
他皺眉道:“陛下發了話,已無人敢再傳了,都過去了,還怕什麼?”
溫夫人耐心與他分說:“我是想著,雖然不敢傳明遙和崔玨了,但這還沒過去多久,就急急地定了明達和從陽,又怕人多想。難道有陛下的話,就能禁得住旁人都不想?咱們雖然清白,也要眾人都看清楚才好。明遙和崔玨明年才辦大禮,索性把明達和從陽也推到明年辦,今年秋冬再定親也不遲。再過三五個月再定,也就沒人多心了。”
安國公在旁聽了,卻仍然不樂,懷疑說道:“從明達十二三,太太就給她挑起了女婿,一直挑了四五年才滿意。去年明遙十四,也差不多定下了。太太隻顧著前兩個女兒,怎不想想三丫頭今年已經十五,若明達秋天才定,又什麼時候定三丫頭?”
太太一向偏心,不是故意找借口,要把三丫頭耽誤下來吧?
溫夫人自是聽懂了安國公的言外之意。
她氣得想笑,也便真笑了兩聲,說:“我知道老爺是怕耽誤了明德,老爺若非要趕著辦,我也不攔。隻是沒聽過誰家三兩個月就把三個女兒都定出去的,隻怕便是本沒有事,也要傳出話了。我本想的是,她姐姐們名聲清白無暇,三丫頭自然也清白,如此才好說親。我是該說的都說了,該勸的也勸了,到了那時,老爺再後悔,可彆怪我——”
她慢慢地把話說完:“我也不敢管了。”
這話一落地,安國公好似立刻就想明白了一般。
他忙笑道:“我哪裡是隻怕耽誤了明德?明達最年長,也怕耽誤了她!太太誤會我了。孩子們的親事,還是太太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溫夫人卻沒順著台階就下,反還又說:“和崔家的親事從頭到尾都是我辦的。老太太要退親,老爺不肯給退,非要換人,也是我辦的。和我娘家提換人,旁人自是不好開口,也都是我去說。如今不過是為了家裡都好,要緩些給明達提親,也沒耽誤著三丫頭,老爺就幾次三番的催我,又叫我害怕。我看,三丫頭的親事我還是不管了,都交給老爺做主的好。”
——太太真要不管,他哪裡去尋好人家?
安國公就急了,忙說:“太太真是誤會我了!太太用心,我都看在眼裡,隻是他們畢竟也是我的孩子,出閣大禮,我難免多問幾句。太太
若不喜歡,我今後都不問就是了!
看他當真著急起來,溫夫人心內冷笑,口中卻歎道:“老爺雖然信我,我卻怕辜負老爺。
看著安國公的眼睛,她說:“老爺清楚,三丫頭姨娘的事不算秘密,知道的人家不少。
當年她初嫁老爺,老爺有一個極喜歡的愛妾,姓姚,是京中小戶人家的女兒,老爺成婚之前在外自己瞧上的,給了人家極厚的禮接到家裡做良妾,幾乎寵她到了不顧正室體麵的地步。
她嫁老爺本不是因兩相情好,也早知他房裡有幾個姬妾,本不在意。偏這姚姨娘自認不凡,存著挑釁之心,屢屢冒犯,還妄圖把自己小產栽贓到她頭上,意圖指她“嫉妒,犯七出,想讓老爺休了她。
老爺雖沒聽她的,她卻實厭煩得很了,便求哥哥尋了一個絕色女子買進來,便是沈姨娘。
老爺果然喜歡極了,把對姚姨娘的心減了許多。
有人平分秋色,姚姨娘也似乎安分了。
她有了明達不多時,沈姨娘便有了明遙,姚姨娘也生了三丫頭。
她又有了明遠。
又一二年,沈姨娘又有了身孕,姚姨娘卻沒有。
或許是因來的太醫都說,沈姨娘懷的必是家裡的第二個哥兒,也或許是因這些年姚姨娘心裡的嫉恨越來越深……總歸,沈姨娘懷胎六個月的時候,被姚姨娘從花園高閣上推下了台階。
有幾個婆子恰在下麵掃灑,都看見了。
明遙和幾個丫頭嬤嬤……也看見了。
明遙……果然自幼靈透,當時便大聲將此事叫破。
家裡人人皆知,是姚姨娘害死了沈姨娘和那個未能出生的孩子,偏老爺還想包庇凶犯。
她一直記得,老爺要打死所有做證的奴才,還對明遙大吼大叫,發瘋似的罵她:“你妹妹說你撒謊!你撒謊!!你姨娘是自己掉下去的,你是不是撒謊!!!
明遙才四歲,就那麼小小的一個人,迎著她父親的發狂,卻一抖也不抖,堅決地說:“就是姚姨娘推的!我沒撒謊,是三妹妹撒謊!
明遙大聲說:“我敢用性命發誓沒撒謊!老爺和三妹妹敢嗎?!!
她不想再忍受老爺的虛偽、糊塗、恃強淩弱和無情無義,叫人去報了官。
謀殺他人,證據確鑿,姚姨娘依律被判斬首。
因走過一趟衙門,此事當時在京裡鬨得不小,也就成了家裡的禁忌,連她都不會輕易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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