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照就抬頭看了皇帝一眼:“陛下有話直說就是。”
皇帝心道,就是因為不好說,所以才拚命找話題啊。哪裡想到,褚卿居然學聰明了,一點也不接話。
他歎了口氣:“朕聽說你家中一直在催你成婚?”
褚照道:“家父家母確實挺急的,隻是臣說要先立業再成家,他們便也妥協了。”
皇帝便道:“你如今也算是立業了吧?”
褚照震驚:“臣這也叫立業?”
皇帝一時被震住,他疑惑:“不算嗎?”
褚照痛心疾首:“這算哪門子立業啊。何為立業?建功樹業,成就大事,那才叫立業!臣現在做了什麼?不說彆的,就說臣當這慶澤縣縣令,臣讓慶澤縣的百姓一個個都能吃飽飯了嗎?臣讓他們隔幾天就能有肉吃了嗎?臣讓他們每天都能吃一個雞蛋來補充營養了嗎?臣有多餘的錢去修更多的水渠、更多的路嗎?”
“臣一樣有利於民生的事都還沒有做成,這怎麼能算是立業了呢?”
皇帝:“……按照褚卿這說法,這輩子立業都遠著吧。令尊令堂也等得及?”
褚照懷疑陛下被老爹老娘哄了當說客,他非常堅定地說:“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臣的父母通情達理,一定會理解臣的誌向的。”
皇帝很感動褚卿的耿耿忠心,但也十分不讚同:“建大功於天下者,必先修於閨門之內;垂大名於萬世者,必先行之於纖微之事。你不成家,又談何立業呢?”
見褚照又要張嘴,皇帝立即把下麵的話迅速說完:“這樣吧,朕把朕之禦妹許配給你,也算對你建功立業有所幫助,褚卿意下如何?”
褚照:“……”
他木呆呆問:“陛下方才說什麼?”
皇帝也覺得尷尬,他道:“朕之禦妹年方二八,蕙質蘭心,賢淑聰慧,配褚卿極為合適……”
褚照沉默了一會兒:“陛下,你那麼突兀地讓臣一個小小縣令回來述職,不會就是為了這件事吧?”
皇帝:“……”
他恍恍惚惚想起,褚卿過年好像是在路上過的。
“咳,褚卿怎麼會那麼想呢?朕召你回京,一是問問你慶澤縣治理的狀況,二是問問你想要什麼賞賜——過了年再提賞賜,不就不太好了。三才是朕關心朕心愛臣子的人生大事啊。”皇帝真誠地說。
褚照也沒反駁,他撩起朝服,坦然下跪:“公主鐘靈毓秀,是臣配不上公主,還望陛下恕罪。”
早有預感的皇帝,看著脊背挺直地跪在自己麵前的年輕臣子,幽幽歎了口氣。
他明白,他沒辦法讓他妥協。
或許還是有辦法的,比如用皇命壓他,可一來褚照的出身注定他並不是非做官不可,二來褚照無功利之心,不會為榮華富貴所惑,三來這樣年輕有為的臣子,要是因為他以勢欺人跑了,皇帝會覺得未來的自己肯定會甩現在的自己兩巴掌。
所以皇帝隻是那麼一提。見褚照不願意,他就上前將褚照扶起來了。
甚至語氣依然溫和:“既然褚卿不願意,那便算了。”
皇帝說的非常從容,隻是褚照前腳出了宮門,後腳皇帝就坐在龍椅上發愁起來。
他要怎麼跟皇後說呢,頭疼啊。
還有拂曉,他要怎麼跟她說,她才會明白,褚卿那樣的人,於國是人才,於婚事卻並非良配啊。
褚照的心情也不好,他本來就不想成婚,被皇帝那麼一刺激,就更不想成婚了,連帶著對那位不知道誰的公主也厭惡起來。
公主?
對建功立業有好處?
他稀罕嗎?他自己有手有腳,需要靠跟皇室聯姻,才能成就自己的一番功業嗎?
撇開這個不提,這該死的封建王朝!
不成婚到底礙著你啥了?
這種事也不妨礙他褚定安做貢獻啊,怎麼一個兩個都想讓他成婚?
褚照決定,如果皇帝還要逼他,他就辭官不做了。雖然很可惜慶澤縣,但是要是做官就必須結婚,那這官也沒有什麼必要要當的。
——由此可見,皇帝對褚照還是很了解的。
孟府的人都在等褚照回來一起用晚膳。在褚照回來之前,岑元子覺得今天月色好,就上了屋頂。那閒適清朗的模樣,惹得燕赤霞,甚至孟諒也玩心大起,紛紛上了屋頂。岑元子也大方,把自己喝的酒分給他們,三個人一起對著夜空掛著的那輪寒月喝。
“真是愜意啊。”燕赤霞感慨。
孟諒也覺得這是難得的自在,他晃了晃酒壺:“這酒倒是好。味清柔,後勁卻又大。”
“也有烈的,但喝了烈的,怕是到時候吃不下晚飯。”紀岑道。
燕赤霞咕噥,將酒一飲而儘:“我倒樂意吃不下晚飯。”
紀岑沒理他對酒的念叨,而是問起孟諒:“我聽說京上有個天師府,已經建立了好幾年了?”
孟諒不知道岑元子為什麼突然說起天師府,他點了點頭:“那時在捉拿妖鬼上,天師府出力很多。”
“有個叫袁丹君的人,不知道是否在天師府內?”
孟諒詫異:“岑元子也知道國師?”
這下是紀岑詫異了:“他成為國師了?”
兩人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