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什麼都瞧不見。
孫悅懷抬手想為她將殿門推開,卻被製止。
“不必。”
“吱呀”一聲輕響,殿門輕而易舉地被柳姒推開。
日光照在殿中的龍椅上,掀起幾許塵埃;整個甘露殿都十分安靜,像是空無一人。
她提著劍跨過門檻,閒庭信步般在殿內閒逛。
柳承明不在外殿,於是她往內殿走。
鋒利的劍尖撩開珠簾,一道明黃色的身影站在桌案後,若隱若現。
聽見動靜,他執筆的動作停住,抬首朝她看來。
隔著珠簾,兩人的目光短暫地交錯,頃刻間又各自移開。
“阿兄真是好興致,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思練字。”
造反的都闖到殿內了,他仍不慌不忙。
柳承明笑著,將墨跡未乾的那張字晾在一旁:“所幸有你在,阿兄又怕什麼?”
柳姒垂眸,視線落在筆墨上,拿出一道還未擬寫的錦帛:“既磨了墨,阿兄便將這禪位詔書一道寫了吧。”
哪知柳承明從身後的錦盒中取出一道聖旨:“早知你要,已經寫好了。”
這是柳姒始料未及之事。
定定看了他半晌,她才抬手接過。
展開來看,確實是蓋了玉璽的禪位詔書。
柳承明自稱身為皇帝,無才無德,有愧先帝托付;今願將皇位禪讓給皇六妹姒。
還未加蓋各部印章,這詔書不算生效作數,但是他親筆所書,已然足夠了。
耳邊是柳承明悠閒的話語:“其實我這皇位,本就是你替我掙來的,你比我,更有資格坐上這個位置。”
將詔書收好,柳姒緩緩抬劍,指向他,聲音冰冷。
“阿兄這樣識抬舉,六妹也不會讓你死得太痛苦。一劍穿心,很快就結束了。”
是的,結束了。
所有的一切,今天過後,都會結束。
聞言,柳承明握筆的手懸停在半空,久久未曾落下。
他看著她,看著她指著自己的劍,指尖微不可察地輕顫了下。
少頃,他才歎聲:“小姒,彆這樣看我。”
那眼裡頭的恨意,讓他連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熟悉的窒息感自心口漫延,他突然問:“若今日是柳子寧殺了我,你也會這樣替我報......”
仇嗎?
話並未說完,因為柳姒的劍已然捅進了他心口。
就像她說的那樣。
很深,一劍穿心,沒有絲毫留情。
心口的劇痛令他雙眼慢慢泛紅,額角青筋暴起,他抬手用力握著劍,胸口與掌心都在流血。
他沒有拔出,而是主動迎了上去。
劍刺進血肉的聲音令人頭皮發麻,他喉頭一甜,唇角無法抑製地湧出血來。
不知是被他這舉動嚇到還是因為其他,柳姒的手不自覺往後,將劍拔出。
柳承明聽見她問。
“為什麼?”
這聲音很輕,要不是她唇齒細微開合,他恍惚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為什麼要殺了子寧?”
她問。
“小姒。”他笑著,終究是說出真相,“城門前你射給我的那一箭,真的很疼。”
話音落下,柳姒先是茫然,而後不解,像是不明白他的話。
再然後,她雙眼慢慢睜大,整個人恍若被定住了穴位,半點動彈不得。
蹙著眉,眸中水光似明似滅。
柳承明一步步上前,握住她顫抖的手,貼上自己心口。
“是這裡疼。”
前世的那一箭,射中了他的腿,痛的卻是他的心。
“柳承安前世背叛了我們,我總要向他討些代價,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