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朗聲。
坐在窗邊看書的柳姒瞥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
提著東西坐在窗邊,柳賀將食盒打開:“姒兒,這是我命人從上京請來的廚子做的,你嘗嘗,味道可還如從前一樣?”
熟悉的香氣飄進鼻尖,柳姒漫不經心地轉眸掃去。
那食盒中裝著的,正是碧玉一口酥。
柳賀拿起筷箸夾上一塊,遞到她跟前,笑得慈愛:“嘗嘗。”
“我不想吃,你拿走吧。”
柳姒態度冷淡,但與最開始一句都不願搭理比起來,可要和善得多。
柳賀不覺氣餒,將點心推到她麵前:“坐在日頭下看書,仔細傷眼睛。”
柳姒終於不耐煩地將書放下:“你究竟要做什麼?”
“隻是覺得與姒兒白白錯過了好些年,阿耶想好好補償你。”
“我不需要你的補償。”柳姒抬眸,冷眼看他,“若真覺愧疚,便以死為子寧償命。”
柳賀歎氣:“安兒之死,非我所為。我知我如何說你都不會信,隻願你看了這樣東西後,能改變想法。”
說著,他將袖中的一紙書信遞給她。
“安兒的死,我也十分難過。這幾日一直遣人去查,終於查到了真相。”
看著他掌心的書信,柳姒眸光微動,半晌抬手接過,緩緩打開。
柳賀開口:“這丁平,其實並非柳承宣的人,而是當今聖人曾安排到他身邊的暗樁。”
他將另一樣東西遞給她。
“丁平死後,一直有人往丁家送銀子,而那人,正是當今聖人。”
柳姒捏著書信的手發抖。
他無奈:“事到如今,你明白真正殺害安兒的凶手,是誰了嗎?”
“丁平為柳承明賣命,鏟除安兒;作為條件,柳承明則保丁平家人一世安穩。”
望著那些證據,柳姒心中突然沒由來的平靜。
像是並不意外。
當初文六之死,她本就暗中懷疑是柳承明所為;但當時他保證得信誓旦旦,令她打消了懷疑。
丁平死前所說的那些事,在柳姒心中一直有個疑影,隻是她需要一個合適的借口,來討伐柳賀。
她放下書信,再抬首看他時,眼裡已帶上了悲傷與痛苦。
“為什麼?”她問。
“子寧對他並無異心,也無威脅,柳承明為何要殺他?”
這話問得小心翼翼,還含著茫然和對柳賀的依托。
似乎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在曉得自己恨錯了人後,對這個親生父親生出了些許依賴。
柳賀心疼地擦去她頰上淚珠:“姒兒,你彆忘了,柳承明他再不是當初與你親厚的賢王,而是皇帝。
如今你位高權重,他難免忌憚。
先殺了安兒,再然後就是你。”
柳姒定定看著他,像是心神再也支撐不住,猛地撲進他懷中痛哭起來:“他即便忌憚,要對付的也該是我,而不是子寧!”
“帝心難測啊。”柳賀生疏地摸著她腦袋,“傻孩子,如今世人皆知你是我的孩兒,隻怕皇帝更有理由除掉你。為今之計,你若想自保,隻有......”
她從他懷中仰頭,淚眼婆娑。
“隻有什麼?”
“隻有先發製人才行呐。”
......
等柳賀走後,柳姒一改方才脆弱無助的模樣,神情恢複冰冷。
垂眸,麵前是他帶來的糕點,已然涼透。
撚起一塊送入口中,唇齒間滿是香甜氣息,味道和從前一樣,卻又有些不同。
她一塊又一塊地吃下,等瓷碟空了後,才望向窗外。
枯葉落下,一片燦黃,轉眼又快要入冬。
她最討厭冬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