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了早朝,徐必忠在宮道上喚住柳姒。
為保性命,他昨夜查了整整一夜,連覺都沒睡,終於查出了這幾日宮中流言傳播的源頭。
隻是他卻不敢輕易處置,隻能尋了柳姒,來問她的主意。
聽了他的來意後,柳姒屏退左右:“是何人?”
徐必忠斟酌著:“是謝太妃。”
先帝死後,後宮妃嬪沒有子嗣的,便出家去到緣覺庵;有子嗣的,則封為太妃。
先帝六子。
五子柳承晟年一十有四,乃長孫昭容所出。新帝登基後,被封了親王,賜了府邸與其母搬到宮外居住。
六子柳承煜,七歲孩童一個,乃謝淑妃謝晗所出。
因為年紀尚輕,暫居宮中。
謝晗也變作了謝太妃。
宮中姓謝的太妃隻有一個,所以徐必忠所言謝太妃,隻能是謝晗。
柳姒聽後沉吟。
這謝晗不止是先帝嬪妃,血緣上還是聖人的表姊,也難怪徐必忠不敢拿主意。
想罷,她神情淡淡:“謝太妃失足跌入太液池,實在令人惋惜。”
謝晗雖是先帝妃嬪,育有皇嗣,但她也是謝迅之女。
此番散播謠言,多半是為了替父報仇。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既她自尋死路,又何必再留情?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直驚出徐必忠一身冷汗。
昨個半夜,聖人便將甘露殿伺候的宮人都換了一批,若非重華殿派人傳話留他一命,隻怕自己如今已是身首異處,哪兒還有機會在這兒站著?
所以為了自己的小命,他沒有猶豫地回道:“奴婢明白。”
回到長公主府,柳姒將之前汝空給她的那一串檀木佛珠拿出。
弘慈寺中,他將這串念珠交給自己保管,說百日後來取,如今都快到兩百日了,卻連個動靜都沒有。
到底是他未參悟透徹?還是不敢來取?
柳姒擇了張紙箋,提筆寫下一句話;墨跡陰乾,她折好放入一漆盒中,派人送去弘慈寺。
漆盒送出,少頃有奴婢叩門:“長公主,清水縣子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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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著紙箋的漆盒被送去弘慈寺。
打坐念經的汝空看著妙法大師手中的漆盒,好不容易靜下的心,又亂了。
琉璃般的眸子微動,終究伸手將漆盒接過。
緩緩打開,一串琉璃所製的念珠靜靜躺在其中。
晶瑩剔透的琉璃與他淺淡的眸子極其相似,而那念珠下頭,還壓著一張紙箋。
他探手,展開那張紙箋。
淡淡墨香撲麵而來。
【見君行坐處,一似火燒身。】
金烏西沉。
盤腿而坐的俊俏和尚,終於有了動作。
琉璃念珠被他戴在空無一物的腕上,行至慈眉善目,半闔眼眸的佛祖前,輕輕跪下。
三界無安,猶如火宅,眾苦充滿,甚可怖畏。常有生老病死憂患,如是等火,熾然不息。
“弟子有罪。”
他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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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長相望,宛轉不離心。見君行坐處,一似火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