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停在小巷儘頭,永寧躲在暗處,看著莊慕儀從不遠處的小院出來,神色憂鬱。
等他打馬離開,她才戴著帷帽,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走下馬車。
行至小院前,門上掛著一個“醫”字,看著明顯像個醫館。
想起那封信上說:莊慕儀在外頭養了個外室。
永寧心中慍怒:難不成這外室是醫館裡頭的?亦或是那女人生了什麼病,所以才會到此來?
她強迫自己鎮定,命隨從敲門。
很快,一個小童將門打開,打量了她們一番:“娘子是來看病的嗎?”
永寧的貼身奴婢壓低聲音道:“是。”
小童側身:“娘子請。”
走進院子,裡頭擺著許多晾曬的草藥,清新的藥香彌漫。
永寧被引到待客的診堂中,一個年過古稀的老人坐在診桌後,抬著他那清亮的眸子:“娘子請坐。”
坐在凳上,永寧伸出手讓他為自己把脈,同時透過帷帽,環視這間堂屋。
這醫館藏在巷子裡,館中似乎隻有這位老者和方才引路的小童。
片刻後,老者收回手,開始執筆寫方:“娘子胎象穩妥,隻是肝火太旺,平日少動怒才是。”
永寧開門見山:“方才我夫君也來過,不知他同醫者都說了些什麼?”
老者落筆的動作一頓,眼神古怪:“方才那人,是娘子的夫君?”
永寧點頭。
聞言,老者卻沒再下筆,而是重新擇了張紙。
寫好後,他將方子遞給她:“這方見效快,服下不出一個時辰胎兒就會落下,娘子月份尚小,還來得及。”
落胎?
永寧不明他話中之意:“醫者何意?”
老者歎息:“這兄妹孽胎,即便生下來也是殘缺,手腳畸形或癡傻呆笨老夫見得多了,不如早早舍棄,也免得傷心。”
他既為婦科聖手,這種事也不少見。
那些亂人倫的男女到底都是些畜生,一朝種下惡果,又舍不得將孩子打掉,就會來問他可有解決之方。
來者,他一律都是開些落胎藥。
有些不願喝的,十月分娩生出的也都是怪物,即便手腳完好,神智也是癡呆。
說白了,不過老天報應。
“兄妹孽胎?”永寧愣怔回不過神。
莊慕儀是家中獨子,連個堂表妹都沒有,何來的兄妹孽胎一說?
正出神間,就聽老者說:“你與你夫君是同父異母的兄妹,老夫瞧著你二人也都一表人才,何必做這亂人倫的錯事?早些斷了乾係才是。”
話音落下,永寧身後的奴婢就罵道:“我家娘子與郎君是正兒八經的夫妻,哪兒是什麼兄妹,你這老丈怎得胡說!”
老者隻當他們是要臉麵,不敢承認這等醜事。
“沒有便沒有吧,反正老夫也開了張落胎的方子給你夫君,至於如何選擇,與老夫無乾。”
而後淡聲吩咐小童:“送客吧。”
等離開醫館,永寧仍是出神。
那醫者為何會說:她與莊慕儀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難道莊慕儀那個外室,是莊彆辛沒有認祖歸宗的女兒?
畢竟自己與莊慕儀不可能是兄妹,那最大的可能便是:莊慕儀私下與莊彆辛的私生女有了奸情。
想要查清莊慕儀的外室是誰,就需得查清莊彆辛究竟有沒有女兒。
於是一回府,永寧便派人去涼州調查。
終於在幾日後,查到了真相。
隻是這真相,是她無法相信與接受的真相。
......
在永寧的眼中,皇後一直是一個十分嚴厲無情的母親;在後宮那些妃嬪眼中,皇後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
但在聖人登基最初,皇後也曾小意溫柔。
何家娘子何怡,是京中出了名的端莊賢淑,溫柔善良的貴女,所以她才會被先帝指給聖人做太子妃。
在東宮的那些年,皇後與聖人也曾恩愛親密過,年少夫妻,總是真摯熱忱,直到聖人太子之位被廢,他被幽禁於行宮,而尚是太子妃的皇後與其子被禁足在彆苑中。
皇後與莊彆辛,便是在那時有了更深的往來。
一個是廢太子妃,一個是看守彆苑的小將軍,本不該有什麼交集。
可莊彆辛還是克製不住,被她所吸引。
有人欺負她們孤兒寡母,他便儘最大的努力護著她們。
皇後也能察覺出這個小將軍對自己的愛慕,可她已嫁為人婦,不該有彆的心思。
不過再是鐵石心腸之人,也會被打動,四年的朝夕相處終究不是假的。
就在她心動猶豫之際,蟄伏了四年的聖人聯合謝、何兩家,成功登基為帝。
身為聖人發妻,何怡理所應當被立為皇後,兒子成為太子,一時風光無限。
可惜風光了沒幾時,皇後就發現曾經的夫君變了,他的心被旁人所牽引,他們成了同床異夢的夫妻,分彆四年,再不複從前恩愛。
皇後清楚明白,不止聖人變心,就連她自己,好像也有些喜歡上了莊彆辛。
不過她隻是皇後,沒有變心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