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姒擁著她,摸摸她腦袋:“阿姊也知道燦兒想念,所以等天暖了,就把燦兒接來了。”
她牽住她手:“走,去瞧瞧我給你布置的園子可還喜歡。”
明燦脆生生道:“隻要是阿姊布置的,燦兒都喜歡。”
往園子走時,遇見了準備去兵部的謝晏。
明燦見狀朝他行禮:“明燦見過姊夫。”
來之前,她身邊的婆子就教過她待人接物時應有的禮儀,眼下看起來,有模有樣。
謝晏朝她頷首,而後行至柳姒身前,溫和道:“念念,兵部有些要事,我酉時前便回來。”
柳姒態度冷淡,沒有應他。
那日沒經受住誘惑被他得逞,事後她便冷待了他,她自個兒也不曉得在氣什麼,但就是瞧他不順眼。
謝晏早已習慣她的忽冷忽熱,也不傷心,依舊想辦法黏著她。
明燦的園子比之謝晏的,離主院更近。園中栽著藥花,對明燦的心疾有利。
看過園子,柳姒帶人去了喬珠從前住的屋子。
年雪正在靈位前灑掃,見柳姒帶了個陌生人進來,立時退下。
明燦看著案上供奉的牌位,沒有出聲。
柳姒開口:“燦兒,這是阿姊的娘親,今日帶你來見過她。”
聞言,明燦了然。
跪在牌位前恭恭敬敬作揖。
上過香,月痕站在屋外,明顯是等了一會兒。
讓婆子將明燦帶回園子,柳姒站在一棵梨樹下:“永寧那邊如何了?”
月痕回道:“永寧公主已有一個月身孕。”
“哢嚓——”
柳姒折下一朵,彆在鬢邊:“她倒是心急。”
永寧與莊慕儀才成婚沒幾日,就有了一個月的身孕,可不就是心急嘛。
“莊慕儀呢?有何反應?”
“永寧公主似乎胎象不穩,莊小將軍這幾日一直在暗中尋醫術高明的醫者。”
柳姒折下一隻,也簪在月痕發上:“隻怕不是胎象不穩,而是怕胎兒生下來,出什麼意外吧。”
對此,月痕不言。
鮮嫩的花瓣被碾碎,花汁沾在指尖,有股幽幽梨香。
“四姐既有了身孕,就送她一份大禮,有些真相,也該讓她知道了。”
柳姒唇角笑容燦爛:這個時候,隻怕永寧有身孕的消息,已經傳到皇後耳中了吧。
-
立政殿。
“什麼?你有了身孕!”
坐在鳳座上的皇後聽了永寧的話後,如遭雷擊。
永寧沉浸在為人母的喜悅中,未曾發覺她的異樣:“是啊,郎中說頭三個月要小心,所以這消息兒隻同娘娘與慕儀說了。”
皇後看著她輕撫小腹,眼中幸福的神色,眼前一陣陣發黑。
見她臉色蒼白,永寧遲疑:“娘娘,怎麼了?你不高興嗎?”
“當然不......”皇後脫口而出,卻又立時止住。
厲聲道:“這個孩子,你不能生下來!”
永寧臉上的笑意消失:“為什麼?”
皇後試圖解釋:“你剛成婚幾日,就有了身孕,傳出去旁人會如何說你!”
“那又如何!”
永寧辯駁:“隻要對外瞞住這孩子的月份,也不會有人知道。”
更何況她向來不在乎外人如何看她,那些人即便知道,要說便說,她不在乎。
這個孩子本是意外。
賜婚後,她出宮去尋莊慕儀,卻見他心緒不佳,以為是自己在宮宴上逼他,害他難堪。
一怒之下強逼他與自己有了肌膚之親,沒想到會就此有了身孕。
雖是意外,但也是上天恩賜。
這是她與心愛之人的骨肉,無論如何她都會將它生下。
見軟的不行,皇後語氣變得強硬:“不管你願不願意,這個孩子不能生下來!”
她眉宇間的厭煩,深深刺痛了永寧的心。
當初無論是太子妃還是大姊有了身孕,娘娘都是喜上眉梢,可為何唯獨自己,她不歡喜也就罷了,還不許她生下這個孩子。
憤怒與痛苦衝昏頭腦,永寧失了儀態,質問道:“憑什麼?這麼多年娘娘都是這般偏心,為了大兄的儲君之位,可以焦急得輾轉反側,夙夜不眠。
對我卻是冷眼相待!
就連對太子妃,娘娘都比對我關心。
這幾十年來,我總想受你喜歡,可你卻將我當仇人一樣!其他的倒也罷了,如今我有了身孕,你卻也不許!”
皇後被她這一番話氣得渾身發抖,身邊的女官見狀勸道:“公主,快彆說了,仔細傷了殿下的心。”
“傷心?”永寧嗤笑,“像娘娘這樣狠心的母親,也會傷心麼!”
皇後麵色鐵青,兩三步上前就要掌摑她。
永寧卻渾不怕地將臉湊到她跟前:“娘娘要打便打!這麼多年,挨過娘娘的巴掌還少嗎?”
她越說越傷心,大哭起來:“我有時瞧見姚婕妤對廣寧的愛護,才曉得原來那才是母親的模樣。
在這宮中,就連貴妃對我,都比娘娘要寬厚。
我有時實在想不明白,我究竟是不是娘娘的女兒,才讓娘娘對我這樣......”
話未說完,“啪”的一聲脆響,皇後那個巴掌終於落到了永寧臉上。
她指尖顫抖,指著永寧道:“你這個孽障!”
而永寧被這一巴掌重重打偏過頭,臉上火辣辣得痛,卻也比不過心底的寒涼。
她捂著臉,沒有再哭,而是突然低低笑了起來。
這笑聲將皇後震住,令她不由後退一步,垂在身側的手隱隱發疼。
永寧抬首看她,語氣十分平靜:“無論娘娘怎樣想,這個孩子,我都會生下。”
說罷,她轉身離去。
皇後看著她決絕的背影,呆愣了許久,直到女官試探喚她,她才茫然問道:“我對永寧,是不是太狠心了些?”
曾經的恩恩怨怨再多,永寧也終究是無辜的。
永寧回到公主府,本想尋求莊慕儀安慰,卻不見他身影。
自她有身孕以來,他總是這樣早出晚歸;她也曾納悶問起過,可他總以公務繁忙為由安慰。
與皇後大吵一架,永寧身心俱疲,隻想回屋歇息。
踏進寢屋,下人遞來封信:說是不知誰送來的,說這信頭有些與她有關的秘密。
她漫不經心地打開掃了一眼,臉色驀然變得蒼白。
等到亥時,莊慕儀才回來。
他輕手輕腳地踏入寢屋,便見永寧坐在桌邊,也不點燈。
他嚇了一跳,點上燈走到她身前將她攬入懷中:“這麼晚了怎麼還坐在這兒?”
永寧聲音莫名:“你去哪兒了?”
莊慕儀神情不自然:“公務太忙了。”
仍是那理由。
“哦。”永寧應聲,“睡吧。”
夫妻倆各懷心事地睡在一處。
等到翌日清晨,莊慕儀照常早早出門。
隻是這一次,本該熟睡的永寧,悄悄跟在了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