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幽暗,隻有一盞孤燈在夜色中發出微弱燭光。
突然從旁冒出的聲音,令柳姒驚魂未定。她站在月洞門前,拍著胸脯看向那人,驚訝出聲。
“三哥?”
柳承明倚在月洞門的石壁上,百無聊賴地折下一串竹枝,在掌心輕掃,動作漫不經心,眸裡似笑非笑。
見柳姒朝他看來,他意味深長:“淮安郡公不是說六妹在公主府嗎?怎會在此遇見?”
柳姒移開眼:“是嗎?想來謝竹君說錯了。”
“說錯了……”
他輕聲重複。
繼而又笑,隻是那笑不達眼底:“想不到六妹與裴去繁的關係如此親近,將近子時,卻還能在此處密會。”
聽得“密會”二字,柳姒蹙起了眉。
他如此說,應當是將她與汝空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心中異樣頓生,她直視於他:“三哥,我說過:我的事,你不要多管。”
此話一出,隻聽“卡”的一聲,柳承明手裡的竹枝莫名斷成好幾節。
他麵上的笑容徹底消失。
本以為這一兩年來,他二人相處日漸親近,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也會有所不同。
不想他隻是說了與裴去繁有關的一句話,她便這樣狠心。
說這話來,傷他的心。
他心中憑空生出偏執,緊攥住她的手腕,不讓她離開。
聲音也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倘若我偏要管呢?”
聞言,柳姒心頭重重一跳。
自他恢複神智以來,柳姒都儘量躲著他,便是不想麵對今日這一幕。
可她千逃萬逃,終究還是避不開。
她定定心神,沉聲道:“三哥,你的神智,早在聖人駕臨我府上之前,便恢複了吧。”
刹那間,柳承明握著她手腕的手猛地一顫。
看清他眉心的惶恐與不安,柳姒強迫自己狠下心來,語氣輕不可聞。
“我與三哥之間的血脈之情,此生斬不斷,也沒有人能替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可我們此生,也隻能有血緣親情,其他的不能有,也不該有。”
話音落下,柳承明握著她的手冰涼,桎梏也慢慢鬆開。
柳姒收回手,聲音柔和若春風,說出來的話卻令他刺骨嚴寒。
“藥穀中的日子很快樂,就讓月月永遠留在那裡。
如今有的,隻是阿兄。”
她到底還是保留了他的顏麵,沒有將話說儘,可其中之意,他卻明白得一清二楚。
柳姒走了。
留下柳承明站在竹林中,渾身僵硬,良久都沒有動作。
喉間像是堵了東西,哽咽又刺痛,伴著風中嗚咽,滿身淒涼。
……
走出宛吟園,公主府的馬車已在外等候,謝晏站在車旁,衣角沾著夜露,像是等了許久。
他瞧見柳姒,麵上帶著笑,自然地迎上前。
“念念,要回府嗎?”
說著牽起她手,塞進自己心窩暖著。
柳姒隨手將提燈遞給仆從,看他的目光帶著譏諷:“謝侍郎倒是大方。”
小閣中他的那些話,明顯是在阻止柳承明打開立櫃。
他明知道她在屋中,卻仍能那樣說,可不就是大方嘛。
謝晏欣然收下:“多謝念念誇讚。”
將人扶上馬車,他緊隨其後。
放下風簾,隔去車外冷意,謝晏將她抱坐在膝上,輕蹭著她麵頰。
“念念想納那和尚做麵首?”
他不知後來事,以為閣中與柳姒私會之人是汝空。
柳姒輕笑,抬手點了點他整齊的衣襟,隔著衣物撫摸藏在下頭的頸環。
“若我說想,謝侍郎又待如何?”
他低首,叼著她後頸的一點嫩肉,用犬齒輕磨著:“念念要是喜歡和尚,我也可以。”
他深吸口氣,沉迷於她的氣息。
“舍去煩惱絲,褪下這一身凡袍,換上僧衣。
念念若喜歡,府中設個佛堂,我在裡頭日日念經給你聽。
可好?”
她還以為他要大方地將汝空給她做麵首呢,不想是他自己去扮。
柳姒略想了想:若謝晏真去做和尚,隻怕也是個妖僧。
看著伺機與她親昵的男人,她麵上笑容一轉,將窩在自己頸間的腦袋用力推開,抬手就往他俊臉上甩了一巴掌。
陰沉不定:“讓你親我了嗎?”
這力道不輕不重,打在頰上酥酥癢癢,對於謝晏來說更像是在調情。
他直起身,笑著吻上她因薄怒而泛紅的眼尾。
他這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模樣,令柳姒更是生怒,當即扯開他衣襟,露出裡頭的銀環來。
鈴鐺還在上頭,隻是裡麵的鐸舌早被她取了下來。
若不取下,行走間叮叮當當,豈非人人都曉得他脖頸上戴了個銀環?
柳姒還沒那般變態。
指尖撫了撫無聲的鈴鐺,她表情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