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柳姒也跟普通人一樣,不過是個怕黑,怕冷,怕寂寞的小娘子。
她的前半生在對卓不忘的愧疚中度過,遇上謝竹君後以為終於可以有新的開始,卻又不得如意。
重生後,她儘量不讓自己將前世的因果套在謝晏身上。
可如今,他卻也重生了。
柳姒耳中像蒙了一層紗,聽不清任何東西。
——“公主,你怎麼了?”
是誰在說話......
好吵。
好冷。
好惡心。
她試圖撥開那層紗,卻不得其法,越纏越緊;纏得她窒息難捱,惡心加重。
淚眼模糊中,男人蹲在她身前。
夾著銀絲的發,熟悉又清冷的麵容,穿得一絲不苟的衣衫,以及脖頸間淺淺的吻痕。
是謝竹君......
她的目光重新落向衣架上的那枚飛雲結。
不。
他不是謝竹君。
......
他是謝晏。
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伸向她,好像是想觸碰她的臉頰。
不要。
好惡心。
她猛地清醒過來,將他的手用力揮開。
“彆碰我!”
伸出的手被毫不留情地打開,泛起細細密密的疼,謝晏看著柳姒眼中避之不及的厭惡,指尖微不可察地輕顫。
“念念,我是竹君啊。”
他放輕聲音,說得小心翼翼。
“竹君......”柳姒看著他。
確實像謝竹君,眼中神情,對他的愛護擔憂,就連往日細微動作,都絲毫不變。
柳姒轉眸看著那衣結。
可是這衣結,謝竹君不會,前世的謝晏才會。
她盯著飛雲結久久出神。
謝晏也隨著她的目光看去,沒人發現他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慌亂。
他起身,上前將那件衣袍取下:“念念可是不喜歡這衣衫?”
柳姒不言。
一旁平意開口:“奴婢這就丟到外頭去。”
說著就要動作。
可柳姒卻眸光一沉,她問:“這衣結,你是從何處學來的?”
謝晏蹲下,保持著不讓她抵觸的距離:“之前在涼州你為我係過,我覺得喜歡,便私底下學了。”
他對上她眼,似乎極力想讓她相信。
“念念,你忘了嗎?”
涼州......
柳姒隱約記得,是有這麼一回事。
她打量著眼前人,想從他身上尋出破綻。
可什麼都沒有,他神情無比自然,沒有一點謊言的痕跡。
繃緊的身子慢慢放鬆,她合上眼,讓自己冷靜下來。
謝晏見狀,試探著握住她手:“我在這兒,沒事的。”
見她不再如方才一般強烈抵觸,他更近一步,抬袖擦去她嘴角的狼狽。
心卻在滴血。
念念害怕他......
他輕柔地將人放到床榻上,而後也脫靴陪她。
抱著她,一下一下地拍撫她背脊。
“好亮,你去熄掉幾盞燈。”懷裡的人沙啞開口。
謝晏照做,起身將屋中燈儘數滅掉。
黑暗籠罩於身,柳姒耳邊是他跳動異常的心。
跳得很快。
像是在害怕什麼一樣。
咚咚咚......
氣氛安靜到詭異。
柳姒睜開眼,於黑暗中不知在瞧什麼。
“竹君。”她突然輕喚。
謝晏應她:“我在。”
她說:“什麼時候,你再帶我去吃城西街口老徐家的酒釀圓子?”
“你若想吃,等天亮了,我便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