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堅守了整整七日,終於在一個晌午,桓王帶著集結的十萬援軍,趕到了宣威城。
彼時桓王看著滿城慘狀,震撼到無言。
他隻能走到眾人麵前,蒼白無力地解釋遲來的緣由:就在前幾日,鄭國公安朗突然把持姑臧城,帶頭反了。
援軍因此耽擱了前進時日。
在最後一刻,幸而安朗之子安庭序親手砍下自己父親的頭顱,開關放行。
若非柳姒提早把持著那些貴夫人的性命,隻怕隨安朗造反的人會更多,援軍抵達宣威的時間也會往後推延。
若沒有豐州軍圍困突厥王都,再晚一步,宣威城所有人都會死在突厥刀下。
宣威淪陷後,緊接著就是姑臧、昌鬆,再然後就是整個涼州。
一切隻會重蹈前世覆轍。
而豐州之所以會這樣行動,全靠柳姒那一封加急傳到孫悅懷手中的密信。
突厥舉力攻打涼州,突厥王都的防守兵力大大減弱,正是偷襲的絕佳時刻。
已然掌控整個孫家以及其父手下所有兵力的孫悅懷,按柳姒密信所言,自豐州出兵,不費吹灰之力圍困了突厥王都。
柳姒在辰時收到豐州傳來的捷報,若按時辰來算,突厥可汗最晚在晌午也會收到消息。
在宣威久攻不下,王都受困,腹背受敵的情況下,最明智的選擇就是撤兵回王都支援。
所以柳姒才敢肯定地說:最晚晌午,突厥必定撤兵。
……
宣威府衙內,桓王看著柳愷那隻空蕩的右袖,嘴唇顫抖。
沉重走到兒子麵前,他顫聲問:“你這個孽障,怎會將自己......弄成這般模樣?”
話未說完,他眼中的淚便已流出。
葛將軍跪到桓王身前:“王爺,若非公主帶著屬下拚死救出世子,隻怕世子如今性命不保!”
他將來龍去脈一一說給桓王聽。
桓王聽後十分感激,竟就這樣直直跪在柳姒麵前,老淚縱橫道:“多謝公主救愷兒性命。”
柳愷見自家父親跪下,也帶著傷跪在一旁。
柳姒身為晚輩,按理說這一跪她承受不起,可她並未惶恐地扶起桓王,反而叫屋中其他人悉數退下,隻留桓王父子兩人。
桓王見狀,心頭隱隱不安。
下一刻,便聽柳姒開口:“堂叔,三月裡聖人昏迷不醒一事,是你做的吧。”
這話聽得柳愷心驚肉跳,下意識看向她。見她麵上嚴肅,並無玩笑後,又看向桓王。
隻見桓王臉色一變,並未立即開口反駁。
柳愷不可置信:“六娘,你在說什麼?我阿耶怎會......”
話未說完,便被桓王出聲打斷:“愷兒,不必多言。”
“當初行事時,便想到會有今日,不曾想這一日來得這樣快。”
聖人那時昏迷並非急火攻心,而是他用藥將其迷暈。
他與聖人最為親近,也最好下手。
柳姒問道:“我自知堂叔並非那等貪慕權勢之人,所以我實在想不通,堂叔為何要替太子辦事?一心效忠聖人豈不更好。”
事到如今,桓王索性也不再隱瞞,將其中緣由一一告知。
當年聖人登基,朝中仍有殘餘逆黨難以拔除,卻又不方便親自動手。於是便從宗室子弟中,選了一個合適的人,來替聖人做那把刀。
而桓王,就是那把被選中的刀。
這樣又可顯聖人仁政,兩全其美。
這些年來,許多聖人無法出麵的事,都由桓王暗中代勞;因此他也遭很多人暗地裡記恨,可也多虧了聖人庇佑,他才能依舊平安無事。
但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
如今聖人身子一年不如一年,來日新帝登基,自己未必能全身而退,更何況他還有個全無城府的兒子。
為了柳愷,他必須擇出最合適的人選扶持,有了從龍之功,下場也不會淒涼到哪兒去。
但多年來太子與淮王實力相抗衡,賢王也有了興起之象,實在難以做出選擇。
既然做不出選擇,那乾脆不做。
於是桓王做了個十分大膽的決定:那就是誰都幫,誰也不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