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娘,若非你細心,隻怕這簪子就得丟了。”
主屋內,柳姒坐在鏡前一邊說著,一邊將金玉柳簪插在髻上。
站在她身後的張輕羽唇角微揚:“小事而已,幸而我在小道上瞧見了。”
說罷,她目光落在柳姒腰間的香囊上:“今日怎麼將這香囊戴上了?”
柳姒尋聲看向自己腰間,莞爾道:“這些日子頭疼,夜裡總睡不好;你不是說這香囊有安神之效嗎?我便尋思戴在身上更有效用。再者這是你親自繡的,總掛在床角也是白費了你的一番心意。”
她問:“可是有何不妥?”
張輕羽神色如常:“往日見你腰間佩的都是玉,故而一問。”
未及,秋蘭端著溫熱的藥入內:“公主,該喝藥了。”
見到那深褐色的藥汁,柳姒不免發愁,朝張輕羽傾訴:“我見了這藥就頭疼,怕得緊。”
嘴上雖這樣說,但還是端起藥碗,將那藥汁喝得一乾二淨。
蹙眉含了顆蜜餞,她對張輕羽道:“一切都準備妥當,走吧。”
兩人踏出房門,正見月痕拿著封信呈到柳姒麵前。
見狀,張輕羽自覺:“六娘,我去前頭等你。”
等她離開,月痕方道:“是安王府的回信。”
那日柳姒將一封不知寫了什麼的信送到安王府,這麼久了都無消息,她還以為等不到了。
意識到信裡寫的什麼,柳姒接信的手遲遲未曾抬起,直到月痕出聲喚她,她方才將信接過。
不讓自己有一絲猶豫地打開信。
……
信被看完,外頭也刮起了一陣風。
濃雲陰靄,天色沉沉。
她開口:“要下雨了,你替我拿件披風來。”
城中夫人們的馬車並不與柳姒一道,約莫都在城外候著;“神仙府”前,一長溜隨從安靜地等待,標誌著柳氏皇族身份的旗幟在空中飛揚。
柳姒行至府門前,看見張輕羽的身影就在不遠處,風吹動她發上青羽與藍色裙擺。
身姿單薄,孑然而立。
緩緩朝她靠近,柳姒將肩上綴著珠玉、織著金線的披風脫下,披在她身上。
而張輕羽似乎也在出神,直到冷風被披風遮擋在外,身上回暖,她才察覺柳姒的靠近。
轉身,隻聽柳姒道:“起風了,彆著涼。”
她牽起她的手:“路上也是無趣,你我同乘可好?”
張輕羽一頓,而後回握。
“好。”
長長的車駕從北城出發,往城外而去;百姓跪在地上,夾道相送,高呼著“公主千歲”。
車駕出城,踏上官道,隱隱可見兩抹綠意,在無邊的漠上猶如點綴。
車內,落子的清脆聲配合著車輪馬鳴,彆有滋味。
不過一炷香,張輕羽又輸一局。
柳姒將盤上的黑子一顆顆撿回棋罐中,似是無意:“我記得羽娘的阿耶擅棋,不想羽娘竟未習得半分。”
這是柳姒第一次提起張輕羽的父親,那位被聖人處死的諫官張避。
聽得“阿耶”二字,張輕羽有一瞬的凝滯,不過很快又恢複如常。
她道:“阿耶死時我尚才一歲。”
張避是在永康元年獲罪被殺。
“一歲麼?”柳姒沉吟,“我從未問過羽娘年歲,這般算來,羽娘如今該是二十有七了?”
“約莫吧。”張輕羽淡淡。
或許是張氏獲罪時她年歲尚小,所以每每提起與張氏有關的事,她都很是冷漠。
將棋子收好,兩人接著再來。
“聽說羽娘還有個阿姊,比你要大上許多。”
張避有兩女,一個是張輕羽,另一個便是她的阿姊——張大娘子。
張避死時,張大娘子也不過十七八歲,姊妹二人都因父罪被沒為官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