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倆繞過茅屋,走進綠林裡。
鬱鬱蔥蔥的高木將烈日的暑熱遮擋在外,尋了塊大石坐下,柳姒把“獨幽”放在膝上。
柳承明撩袍坐在她身側:“六妹是想在此彈一首麼?”
柳姒眼波柔軟,眉宇間帶著風華:“此處風景閒適,三哥覺得彈什麼好?”
“那便《忘憂》吧。”他略略思索。
話畢,悠揚的琴聲彌漫在山林間,順著風聲好似傳入了山坡下的茅屋內,連那隱隱的犬吠聲也隨著琴音的響起而變得消失不見。
蔥白指尖在琴弦間遊走,柳姒神情認真,精致的側臉隨著微風融入半寸光景之中。
風吹起她的發帶,纏繞在柳承明垂於身側的指間,泛起一陣癢意,傳進他心口。
他喉間酸脹,想抬了手悄悄將發帶繞在指尖。
下一刻,風卻停了。
發帶也飄然回到原位。
斑駁光影投射在二人的身上,他看向她的側臉,有些恍然。
他們有多久沒有像這樣安靜地獨坐在一處了?
好像......
從來沒有過。
即便有,也是帶著目的的。
他們之間的話題很少,要麼是淮王,要麼是太子,再或者就是朝堂之上的那些事。
她與他,也從來沒有什麼可以敘的話。
不像謝竹君,他們之間總有那麼多話說,那是旁人插不進去的。
她的目光不會在他的身上,就像幼時,即便自己故意從她麵前經過。
她也是刻意地躲著他,唯恐避之不及。
若說他與她隻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卻也有些不儘然。
畢竟柳愷與她是隔了不知多遠的親戚,但她依舊會護著他,就像護著柳子寧那樣。
柳承明素來敏感,幼時知道她有意躲著自己後,便也再不往她跟前過了。
整個人好似又回到從前那樣,百無聊賴地在太後的庇佑下讀書,直到那年宮道上,他又遇見了她。
倘若在洛州時,自己沒有察覺出她有暗地裡幫他的心思,或許如今他對她,也同對靜儀她們沒什麼兩樣。
......
不,或許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三哥。”
熟悉的聲音令他回神。
不知何時琴聲早已結束,柳姒正靜靜望著他:“三哥,你在想什麼呢?”
柳承明掩飾般笑了笑:“我在想幼時的事。”
“哦?”柳姒起了興趣,“三哥幼時有什麼趣事?也說與我聽一聽?”
“我能有什麼趣事?”柳承明失笑。
他幼時無非便是一邊受著永寧的欺負,一邊拖著疲憊的身軀繼續讀書到深夜。
這樣的日子實在枯燥得很,能有什麼有趣的?
說罷他想起什麼:“倒是你,總帶著柳子寧他們到處爬樹摘花,實在比我那日子有趣多了。”
聽他提起這事兒,柳姒倒是記仇,打趣道:“若非某人偷偷去找夫子告狀,隻怕我那日子還要自在得多呢。”
柳承明聽罷,竟有些不自在地微紅了臉。
柳姒見狀隻覺新奇,她指著他俊紅的臉頰:“三哥,你這是害羞了嗎?”
堂堂賢親王竟會因為重提幼時之事而害羞,簡直不可思議。
被她指出,柳承明更是紅透了臉。
往日妖異的俊臉因這幾分羞色更添豔色。
他清咳兩聲想趕快掩飾過去,誰知柳姒卻笑得前仰後合,差點從大石上摔下去。
幸好柳承明眼疾手快地將她攬抱住,不然也得跌疼了。
看著笑得倚靠在自己肩上的人兒,柳承明的眸中也染上幾分笑意。
林中氣氛一時輕快。
隻是笑歸笑,正事卻也未曾忘記。
柳姒坐直了身子擦擦眼淚,下意識看向茅屋。
那處什麼動靜也無。
她也不氣餒,按著良瑜當初教她的又重新彈了幾首曲子,誰知皆是毫無作用。
看來第一微是打定了主意不會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