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聽那些話。
念兮吼了一聲。
她很少這般高聲,倒叫裴儉愣了一下。
裴儉感覺視線有些渙散,麵前的一切都帶著重影似的。人像是被抽乾了所有血液,進氣少出氣多,他看著念兮為自己忙碌,身上疼到極致,反倒什麼感覺都沒了。
“你真好看。”
其實念兮此時頭臉身上滿是凝固的血,與好看半點也不沾邊,可裴儉卻仿佛看到那時的念兮,在落滿春光的書房裡,眼中盛滿了快樂與美滿,與他柔柔一笑。
真好啊,念兮。
那時候真好。
念兮將他身上傷口較深的地方包紮好,想要扶他去馬車上,裴儉如今的情況,得儘快就醫。
可她身形瘦弱,又顧忌著裴儉身上的傷,半日都沒將人扶起來。
多虧秦朗拖著傷腿過來,兩個人撐著,合力才將裴儉送到馬車上。
裴儉身形頎長,比秦朗還高了半個頭,方才扶人上馬車時,秦朗腿上的傷加重,在車上留下幾個血腳印。念兮叫他也坐進車廂裡,自己駕車。
裴儉麵色慘白,人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
如今兩個傷員,念兮反而成了最該立起來的那個。
她對秦朗說,“你跟他說話,彆叫他睡了,咱們現在就往醫館走。”
這時候也不是逞強的時候,秦朗應是,又問道,“你知道回京城的路嗎?”
“知道。”
這半年來,她時常往六疾館來,該如何往京中走,她大體知曉。
秦朗拖著傷腿坐下,看著半闔著眼睛的裴儉,“裴儉,你如今真是出息了,千萬要挺住!你這麼英雄,哪個女子不愛你,我跟你說,你將來會長命百歲,兒女繞膝的,彆睡!不然媳婦和孩子就都是彆人的了!”
裴儉覺得秦朗很吵。
他整個人都很疲累,想要蹙眉凶他,卻如何也沒有力氣,而且,有妻有子,他有那個福氣嗎?
“真的嗎?”
“當然了。”秦朗咬牙叫不發出顫音,肯定道,“咱們現在也是過命的交情了,我還能騙你不成!”
念兮拉著韁繩,她能聽到車廂裡兩人的對話。淚水不停地往下落,也顧不上說什麼,提著一口氣,駕著馬車一路往前奔。
人在絕境時潛力總是無限的,她從來沒有駕過馬車,倒也真的走出這一片,看到了城門。人煙漸多,她知道他們都有救了。
念兮此刻形容狼狽,滿身的血,也顧不上行人的目光,隻想儘快將裴儉送到醫治。
然而在接近內城門時,一隊士兵攔在那裡。
念兮此時是無所顧忌的,天大地大,人命最大。
她抓緊韁繩,並未降速,也不與這些人廢話,隻想儘快將裴儉送回城裡,秦朗坐在車廂裡,也對她道,“衝過去。”
然而終究是不成的。
有士兵跑上前,不知做了什麼,馬兒一聲嘶鳴,仰起前蹄,車身一陣劇烈晃動,最終還是在城門口停了下來。
須臾,有一清風無塵,朗月皎潔的男子從一側走近。
是陸聞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