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金口玉言,要給六疾館蓋間學堂。
戶部撥銀,工部修建,可巧負責此項的正是秦朗和溫清珩兩人。
秦朗第一時間將此消息告知裴儉。
裴儉近些日子異常忙碌,也不知他究竟在做什麼,總之是很不輕鬆,回回見他都麵容沉肅。
“妹妹當真厲害。”
秦朗坐在書案這頭,看裴儉奮筆疾書,“她開茶飲鋪子,做得聲名遠播,便是我母親約閨中密友,都往‘浮生半盞’去聚會。”
“教貧苦孩子讀書,又傳到陛下麵前,還專門命戶部撥銀修建學堂。”
“妹妹當真是優秀!”
裴儉筆下一頓,聞言半晌才道,“她的確很好。”
語氣中不無惆悵。
“那你還坐在這裡做什麼?”
秦朗是恨鐵不成鋼,“如今輔國公往妹妹身邊跑得可歡,還有景和那家夥,居然改口叫輔國公陸大哥!你又不是不知景和的性子,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可見這個陸聞笙很有本事。”
秦朗疑惑,“難道你想通了,不準備在妹妹這棵樹上吊死?”
裴儉麵無表情地鄙視他,仿佛在問:
說什麼傻話?
秦朗呢,是見過裴儉與顧辭兄弟反目的,為了妹妹,他一向沒什麼底線。
現如今,倒是一反常態。
裴儉知道秦朗是在提醒他。
有時候他都覺得自己遊走於魔鬼和聖人邊緣。
這輩子他都不可能去祝福念兮跟另外一個男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死了埋進土裡,都不會祝福。
可是,他希望她快活。
他們十年夫妻,對於後麵幾年的一切,他的記憶,記憶裡的念兮都是模糊的,等他如今回憶,他知道她過得很不快活。
他並不覺得陸聞笙會叫她幸福。
哪怕是今日顧辭回來,他也依舊覺得唯有自己,最最愛她。
但是世界並不以他的意誌而轉動。
念兮更不是。
難道裴儉要走過去,告訴她,我懷疑你的死與陸聞笙也有關。
她會信嗎?
她會高興嗎?
她那麼喜歡那個叫陸淮的孩子。
裴儉一邊陰暗地希望她早些看清陸聞笙的真麵目,但另一邊又擔心她會因此傷心。
前世的事太過沉重,而她現在活得這般精彩,那又何苦再將她拖進來。
裴儉現在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心疼過去的念兮多些,還是喜歡眼前的念兮多些。
許多時候,當他追憶往昔,總能看到那個偌大又狹小的院落裡,孤寂而失望的念兮。
每當這時候,他的心裡總會泛起酸澀。
他很想,很想回到過去,哪怕隻是看一眼,看一眼他辜負過得,深愛的妻。
他再也不是剛重生回來,那個霸道強勢,混不講理的裴儉。他有軟肋,有心結,膽子很小。
其實前幾日,裴儉與陸聞笙也打過一架。
是在安靖侯的酒宴上。
席上有不少官員,諂媚奉承的話更從頭到尾。
因他與陸聞笙都不肯叫伎子陪酒,席間便多是吹噓他二人高潔。
話頭不知怎的竟轉到念兮身上。
那時陸聞笙與靖王當堂搶女人,去宮中參宴的人又多,京裡頭關於這事早已傳得沸沸揚揚。
其中一個便道,“要不怎麼有古詩雲‘不重生男重生女’,溫府養了個好女兒,背靠輔國公您這顆大樹,溫氏父子,將來必定前途無量。”
陸聞笙笑容淺淡,不置可否。
“可不是叫人羨慕。”
另一個人也跟著阿諛諂媚,“我家也有女兒,正值芳齡,隻沒福氣入國公爺的貴眼。”
立時惹來一眾嘲笑,“就你那模樣,女兒也好看不到哪裡去。公爺可瞧不上!”
哄堂大笑。
酒桌上百無禁忌,何況那人調侃的又是自己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