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看這女子情形,基本也能猜出八九分來。
裴儉側頭對念兮道,“是從家中偷跑出來的。”
念兮自然也將女子的反常看在眼裡。隻是這女子犯了何事,為何偷跑出家,卻是一概不知。
蘭芝拿來棉衣給那女子穿上。
年節下,她孤身一人,念兮到底不忍,叫杏月拿了些銅板給她,“若是餓了,可以買些吃食。”
那女子默默伸手接過。
念兮預備上車,裴儉自然地伸手要扶,念兮撇他一眼,他又將手放下。
誰知就在這時,那女子突然撲將過來。
若非裴儉眼疾手快,一腳將人踢開,她說不得會將念兮從車轅上撲下來。
被踢倒也不喊痛,又匍匐幾步,跪在念兮車旁,拚命磕頭,“求小姐救我!他們會打死我的,求小姐發發慈悲,救救我……”
裴儉是最厭惡與他無關的人或事給他帶來麻煩。
何況這女子方才差點傷害念兮。
換是他,就此放過已是開恩。
但念兮不是,她有一顆很軟的心腸。
眼看那女子額頭已磕的紅腫一片,他便知道,念兮動了惻隱之心。
果然,下一刻,便聽她問道,“誰要打死你?”
“村裡的男人!”
“他們會打死我的。去年拍喜,我沒有生出兒子,今年他們一定會打死我的……”
她說得顛三倒四,幾乎魔障,翻來覆去地說著“他們會打死我”。
念兮不明就裡,放緩了聲音問,“你彆怕,慢慢講。他們為何要打死你?”
“因為我生不出兒子!”那女子怒吼一聲,用手捂著臉,嗚嗚的哭起來。
“鎮上有拍喜的習俗。每年正月十五雞叫,村裡的男人就會上門,拿著竹條、掃帚、木棍打這一年沒有生育的婦人,我去年就快被他們打死。”
“我疼得不行,躲進廟裡,男人們追上來,他們還趁機扯我的衣服,扯我的褲子……琴嫂子就是因為被那些人看光了,羞憤的投了河!”
念兮幾乎聽得呆住了,身後的兩個侍女也是一臉不忍。
裴儉在此之前,也從未聽聞此種陋習,沉聲問道,“你丈夫呢?”
那女子哭過一陣,人漸漸安生下來,“那些男人將我拖出門,繞著糞堆不停地打,口中還要問,‘生不生!生不生!’”
“我男人就在旁邊看著,直到我快要被打死,才拿著簸箕散花生和棗子,謝謝那些打我的男人,說我已經有了。”
“可我這一年還是沒懷上。我偷偷聽見我婆婆跟我男人說,說我是下不了蛋的雞,今年就叫那些人打死我,好再娶個能生養的。我怕得很,趕在過年時逃了出來。”
她重新跪下去,朝念兮磕頭,“小姐,您是好人,求您幫幫我,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念兮從來不知道,這世上原來還有這樣喪儘天良的事情。女人生不出孩子,就要被全村的男人羞辱毆打。
更有甚者,會因此喪命。
她親自上前,將那女子從地上扶起來,柔聲問,“你叫什麼?”
女子怯生生道,“翠蓮。”
翠蓮因才痛哭過,淚水將臉上刻意抹黑的地方衝洗成一道道的渠,露出原來白皙的肌膚。
“翠蓮,你很勇敢。”
她能跑出來,便已經耗光了所有的勇氣。
念兮知道,在這樣的陋習之下,還有許許多多被迫害的女子。她沒有什麼本事,去解救那些女子,隻能儘自己一份綿薄之力,給翠蓮一個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