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大家子聚會。
席間,叔父舉杯,“上了沙場,大郎切記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但凡不妥,先避開再說。”
眾人皆出言附和。
陳堡卻沒舉杯,他看著這些衣冠楚楚,渾身富貴氣息的親人,突然生出了些陌生感來。
氣氛一下就冷了,陳勉乾咳一聲,“大郎。”
“祖父。”陳勉說道:“若人人都是如此想,那此次大戰必然大敗。”
“讓那些人去送死吧!”陳堡的嬸子說道。叔父笑道:“大郎該想想自家為何而戰。”
“那些不是人?”陳堡目光炯炯的看著嬸子,“他們也是爹娘養的,他們也在為國浴血奮戰。為何他們能死,我不能?”
嬸子一怔,“咱們家自然是不同的。”
“有何不同?”陳堡說道:“祖父當初曾說,讓我跟隨長威伯。長威伯讓我如何,我便如何?”
“難道長威伯讓你去死,你也去?”嬸子捂嘴偷笑,但眼中不滿之意很是濃鬱。
眾人都笑了。
陳堡卻認真點頭。
“是。”
“他真那麼說?”叔父問。
“長威伯說,大戰之前,先把自己當做是死人。向死而生,方有生機。”
陳堡起身,“當這個大明麵臨危機時,總得有人去為他做些什麼。我能做的不多……”
陳堡緩緩看著這些親人,“唯有以赴死之心,去護衛這個大明,去……護衛你等!”
“祖父,我累了。”陳堡告退。
身後一大家子愕然。
……
第二日,陳堡去告彆祖父。
“不要在意他們。”陳勉看著這個孫兒,“老夫還沒死,他們管不到你的頭上來。”
“是。”
“另外。”陳勉猶豫了一下,“若是……”,他看著神色平靜的孫兒,“昨日你叔父問你為何而戰……你自家如何想的?”
管家在側,仿佛看到了傳承,不禁熱淚盈眶……當年陳勉的父親臨去前也這樣問過陳勉。
——你為何而活?
陳勉的回答是:為了陳氏。
陳堡看著祖父。
“為大明而戰!”
……
兵部從各地調集的人馬不少,蔣慶之帶著人四處校閱,當看到那些人樣子時,不禁怒火勃發。
隨後就有了這一次演練。
三百虎賁左衛將士,對麵是一千人樣子。
對方看著高大魁梧,威武不凡。
兵部和五軍都督府的人在等著蔣慶之下令。
“這位也太難伺候了些,什麼人樣子,這都是地方衛所的精銳。”一個五軍都督府的將領說道。
“開始了。”
校場上,三百虎賁左衛將士出擊了。
蔣慶之站在邊上,身邊竟然是趙文華。
嚴嵩年邁,嚴世蕃擔心這一路照顧的人不儘心,便讓趙文華主動請纓隨軍。
“長威伯,那一千乃是悍卒。”趙文華方才和五軍都督府的人交流了一番,對方很不滿,趙文華也覺得蔣慶之是沒事兒找事兒。
“悍卒?”
“說是曾鎮壓過土人,凶悍無比。”趙文華看到了蔣慶之眼中的譏誚之色,心中越發惱火了。
按理作為嚴嵩的代言人,蔣慶之就該給他應有的尊重,比如說做決斷之前是不是先和我趙文華商議一番?
可蔣慶之卻獨斷專行,這讓本就和他有仇的趙文華覺得這是在針對自己。
眼前這一幕就是如此,趙文華在和五軍都督府的人交流過後,覺得這樣威風凜凜的將士可用。
但蔣慶之不和他商議,就從那些所謂的悍卒中抽出一千人,說是用虎賁左衛三百人來試試這些人的成色。
真特麼的……趙文華心中暗罵,先前他去直廬抱怨此事,嚴嵩卻讓他趕緊回來,看著並無怨言。
義父真是老了,換了以前,定然會讓蔣慶之好看。
趙文華雙手抱胸,冷眼看著那三百人衝了過去。
剛開始那些悍卒們精氣神飽滿,甚至發動了反擊。
五軍都督府的人在為他們呐喊助威,不時看蔣慶之一眼。
趙文華雙拳緊握……若是這些悍卒能不負他的厚望,擋住虎賁左衛一刻鐘,他就敢為他們出頭。
爭權奪利是文官們的本能,趙文華也不例外。軍功封賞曆來最重,但你得有功不是。文官隨軍功勞從何而來?
從話語權中來!
而趙文華現在就想從蔣慶之這裡虎口奪食……
五十息後。
他看著被追的在校場上四處逃竄的所謂悍卒們,差點把牙齒咬碎。
蔣慶之看了他一眼,蹙眉道:“這便是你口中的悍卒?”
趙文華麵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