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聽了王畫的話,一起陷入沉思。王畫又說道:“駢文流於對偶、聲律、典故、詞藻,固然因此而變得華美,可也因為於此,有可能流於華而不實,不利於實用。反而古文因為以散行單句為主,質樸自由,更利於將自己思想表達出來。不過也許是小子才學淺漏吧,才想出這條理由為自己找一條借口。”
反正韓愈想做的事,我不去做,那個太麻煩了,整天與一大群文人打嘴皮子戰爭,沒有意思,還是等待一百年後,讓韓愈來完成它吧。
王畫還不知道,王勃並不是首倡此言的人。早在西魏時蘇綽就曾仿尚書》作《大誥》,提倡商、周古文以改革文體,未有成效。隋文帝時下詔禁止“文表華豔”,李諤上書請革文華,都沒有扭轉頹風。
這個課題太大,老杜自認為天下老子第一,可麵對這課題時,也不敢作聲了。反正今天他來到此處,是開了眼界了,不過也讓他連續不斷地鬱悶。
王畫又說道:“我個人認為無論駢文也好,古文也好,就象現在的詩歌一樣,有歌行、賦得、古風,還有四言詩、五言詩、六言詩、七言詩、雜言詩,也有律詩,絕句,不能因為喜歡七言就說五言不好,不能因為喜歡律詩就是古風詩不好。其實詩歌的好壞,還看詩歌的本身。文章亦是如此。在小子心目中,對文章的好壞,不以駢古來區分,倒是小子私下裡以三種境界來比喻文章的內容。”
“請說,”李隆基說道。
不管怎麼說,今天這一次前來,這是很值得的,看了許多沒有看到過的字,聽了許多沒有聽到過的道理。連李隆基自己也歎息起來,為什麼當初在奇珍軒錯過那次機遇。如果那時候自己伸出搖助之手,想來這個少年一定會對自己十分感恩。而不象現在雖然態度很客氣,可分明在客氣中帶著一種冷淡的味道。
“第一層境界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儘天涯路。第二層也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第三層就是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能不能祥細講解一下,”老杜聽出一些意思,終於放下架子,問道。
“第一層意思就好象這世界的道路一樣,有著千萬條,有的是山路,有的是水路,有的是平陽大道,有的是崎嶇小徑,但那一條適合自己行走的?文章也是如此,就比如有的人寫得大氣,有的人寫得秀密,但不可能自己寫出每一種風格。從學文章,到寫文章,到開始反思自己適合的方向,這就進入了第一層境界了。但找到自己的方向,還需要不斷地學習進步,這是一個執著追求的過程,這才到了第二種境界。第三種境界是在尋尋覓覓過程中,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目標,原來那個人就站在哪裡。這時候才能稱之為大成。信手拈來,都是文章,隨手寫去,皆是妙文。或者再換一句話來解釋,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是山。”
這是出自宋代禪宗大師青原行思提出參禪的三重境界,這幾個人同樣也沒有聽說過。賀知章伸出手來,說道:“請說。”
雖然王畫年幼,但經過這一番交往,連賀知章也被他折服。他說這兩個字已經用了恭敬的語氣。
“一開始因為蒙昧無知,對事物不做思考,山就是山,水就是水。人家用駢文,我也用駢文,如果彆人用古文就是錯誤的。這就是一開始的境界。但後來思考了,為什麼山是山?水不能稱為山呢?就如文章,為什麼駢文一定是好的,開始反思了,並且產生疑惹,所以看山不是山。最後經過大徹大悟,才知道山還是山,就象文章一樣,無論駢文也好,古文也好,隻有寫得好,將所表達的意思清晰地傳達給彆人,並且給人一種美的享受,這就是最後一重境界。”
聽了這樣的妙言,幾個人都忘記了品茶,一起再次深思起來。
不過有一個人例外,小丫頭片子正眼睛珠子直轉,不知道又要打什麼歪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