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澗,你真的不愛我了嗎?”
“是的,我已經不愛你了,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曾經說過的話怎麼能當真呢?”
落地燈在周圍暈開一圈柔和的燈光,孟鳶的半邊臉沉在黑暗中,冷漠絕情,吐出的話更是涼薄殘虐。
商厘眼圈驀地紅了,潸然淚下,無聲凝噎,說不出下一句台詞。
“哇塞,姐姐你演得真好!”孟鳶靠近她,抽來紙巾替她拭淚,神色瞬間柔軟下來,黑瞳發亮,“我剛真的頭皮一麻……”
商厘不語,背過身環抱住自己,雙肩微顫,情緒陷在那幾句話裡,悲傷的淚珠源源不斷地滾落。
孟鳶這才察覺到不對勁,慌了,忙貼著商厘後背將人抱緊,“姐姐你怎麼啦?那是演戲啊!假的!我怎麼可能不愛你嘛?!”
貼在耳邊的聲音哄了她許久,商厘才稍稍止住滂沱的淚意,咕噥著訴出她的憂慮,“可是,萬一有一天,我們也像她們一樣……”
“不可能!”孟鳶話音重了幾分,不容置喙,“首先,我不是林澗,我保證我絕不會變心。其次,要是哪天你不愛我了,我也會想辦法讓你重新愛上我。”
“我……”商厘細眉輕擰,憂鬱未解,“我隻是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們也遭遇了七年之癢該怎麼辦?”
“姐姐,你這完全是杞人之憂。”孟鳶手包裹住她的雙手,雖這麼說卻沒就此敷衍過去,思忖片刻後開口,“就算真有那麼一天,隻要我們一起努力,好好溝通……冷淡期過後,一定會迎來更加熱烈的愛意。”
因為孟鳶這些切實的話語,心底的那些顧慮憂慮統統煙消雲散,商厘輕點頭,暗暗記下。
“好啦,姐姐,不要難過啦,接下來我們演個甜蜜的片段怎麼樣?比如……這個求婚?我向你求,三二一,我要開始咯。”
商厘低頭莞爾一笑,抬眸一瞬,已然進入了角色中。
“親愛的,距離我們相識已經……”孟鳶聲情並茂地念出劇中的台詞,愛意瘋狂滋長,逐漸與戲中人融為一體,“可以邀請你,以一個全新的身份共享我接下來的生命嗎?我的意思是,你願意嫁給我嗎?”
話落,孟鳶單膝跪下,手輕握她指尖,仰頭,眉目如畫,燦然生輝。
神思輕晃,商厘極不專業地從戲中人的身份中脫離,生出了自己的情緒。
落地燈暖黃的光猶如垂下的日暮,漫山遍野的鮮花在她眼前漸次綻開,嫋嫋炊煙自霧靄深處升起,百鳥歸巢,銜來日月做聘禮。
孟鳶握著她的手,上麵承載著人間煙火與紅塵浪漫。
“好呀。”她反握住孟鳶的手,往後餘生,平攤所有柴米油鹽、喜怒哀樂。
孟鳶笑意更深,如同化開的蜜糖,甜膩的香氣引人沉醉。
商厘便放任自己陷進此刻的溫情裡,直到手指傳來金屬質感般的涼意——
低頭,正看見孟鳶將一個素圈戒指套進她左手的中指上。
“方才,是你親口答應我的。”微涼的唇印上那處,孟鳶抬眸,無辜又狡黠,“我現在財力有限,隻買得起這個。等我有錢了,我再親手為姐姐換上一枚更好的。”
左手失去了管控權,上一秒冰涼下一秒滾燙,如她起伏不定、洶湧澎湃的心海,由眼前人牽掣著,身不由己。
“不用,這個就已經是最好的了。”
後來,她將戒指掛在脖間,最貼近心口的位置。
那是孟鳶的真心。
真心,才是最昂貴無價的。
真心從來不假,可真心瞬息萬變,承諾也隻在相愛時作數。
這話放在誰身上都不違和,孟鳶亦是,她同戲中人彆無二致,本就是浮世一俗人,又怎麼能要求她免俗呢?
隻有信了這話的她才是俗不可耐、可笑至極。
悲至極致,商厘仰頭望著晦朔靜穆的夜空,竟不由自主低低笑了起來,無味的雨水趁機滑入口腔,開始變得酸澀鹹苦。
雨霧迷蒙,前方的路漫長得仿佛沒有儘頭,她和孟鳶曾一起精心搭建的巢穴,迷失在了灰蒙蒙的夜裡。
往事一幕幕在腦海浮現,過去的一點一滴逐漸黯淡頹敗,再也照不亮腳下的路。
可透支的回憶越來越稀薄,再也支撐不了往日的信仰。
*
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