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被什麼重重一擊,商厘懷疑自己幻聽了,迷茫地眨了下眼,“……什麼?”
時菁放下鏡子,雙手搭上她肩,直視她:“你沒聽錯,這裡麵的人根本就不是商厘!我記憶中的商厘,雖然看著冷漠,但會在藝考那麼關鍵的時候幫我找丟失的證件,會在我家人生病的時候陪我……”
“她從來不會枯萎不會衰老,她永遠年輕永遠溫暖。”
“你現在看見的那些灰敗醜陋,全是孟鳶帶給你的陰影,那不是你,不是真正的你!”
“可是,商厘,在陰影裡待久了,人是會腐朽發臭的,你得走出來,你得站到陽光下麵!你得看看你原本的樣子!”
商厘的麵容逐漸碎開一條又一條裂縫,千般情緒湧入其中,快要衝破鼻間,帶出一籮筐的酸水。
原來,她並不是這晦暗擾人的陰雨天,她也可以是春三月和煦的陽光。
“時菁……”
叩叩叩——
有人輕敲車窗,是時菁的經紀人,一個年輕美豔的女人。
“我的小心肝兒怎麼還不下來呀,已經到啦。”
正經嚴肅的氛圍瞬間被打破,時菁嘶了聲,咬牙切齒:“說了多少遍了,不要那麼惡心地喊我,知道了,馬上下來。”
回頭,就見車內的某人正在咬唇憋笑,時菁握緊拳頭,殺氣畢現,“笑什麼笑,要不是你在那兒自憐自傷,我用得著說那些惡心肉麻的話嘛?yue——”
一口氣說完,時菁氣衝衝地拉開車門,身形忽地一頓,轉頭看她,麵上閃過一絲正色,“雖然惡心肉麻,但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
*
晚宴正廳,光影浮動,過處儘是衣香鬢影,觥籌交錯,說是慈善晚宴,其實更像個浮華的名利場。
三三兩兩的人圍在商界大鱷與巨星周邊,乞盼一個攀談的機會。
商厘隨意找了個角落,端著杯酒小口品嘗,目光穿過攢動、攘來熙往的人群,來來去去,最終還是落回了孟鳶身上。
孟鳶站在大廳中央,前後左右都圍了不少人,擁抱舉杯,就連晚宴的主人都會穿過洶湧的人潮同她問好……在場還有不少視線在她身上遊離打轉。
是所有人的焦點,是眾星捧月的存在。
是隻要孟鳶不回頭,她望眼欲穿也企及不了的遠方。
酒意微微上頭,腦中不自覺回蕩起時菁方才說過的話。
她身上的那些灰敗醜陋,全是孟鳶帶給她的陰影。
怎麼就變成了陰影呢?
曾經,明明是孟鳶給她帶來了陽光養分,養活了那個孤僻缺愛的商厘啊。
對,已經是從前的事了。如今,孟鳶漸漸飛離了她的領地,也帶走了那些聲音顏色生機。
她隻能將這當做遷徙的正常現象。
不過,這趟旅途孟鳶飛得太遠了,一眼望不到頭,她不知道她何時才能歸來,亦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等到那天。
或許她不應該再依賴孟鳶的回歸,她要啟程,自己去找陽光。
意識斑駁,恍然間感覺到一道熱烈專注的視線,抬眼望去,已然泯沒在人海中。
所在的方位,沒看見孟鳶的半片衣角。
仰頭灌了口酒,商厘緩慢咽下,同自己玩了個絲毫不符合年齡的、幼稚的遊戲。
心裡默數著時間,第幾秒孟鳶才會回頭看她,像從前那般。
她必須找到一點依據證明孟鳶還愛她,儘管它荒誕不經、滑稽可笑、愚不可及。
不然,她害怕今晚的她會承受不了,會失約,會背棄許給21歲孟鳶的承諾。
還有不到六小時就是她們的十周年了,沒什麼好紀念的,就當是送她的一份小小禮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