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鳶定定看了她幾秒,打開全屋的燈,抬腿靠近,欲取走她手中酒杯,“你喝醉了,我送你上去睡覺。”
“不。”商厘搖頭,輕輕推開她,嘴角的笑越發苦澀,“你連解釋都不願解釋嗎?”
話落,一股惡心感直衝喉間,商厘心裡生起濃濃的自我厭棄感,令她幾欲作嘔。
真的好討厭……好討厭這樣的自己。
為什麼就不能絕情一點、乾脆一點直接離開呢?
到底還在等什麼,還在期待什麼?
非得纏著孟鳶要一個說法,或者求一線生機嗎?
化妝間裡孟鳶的沉默聲,不就是最好的答案嗎?
“我跟她什麼都沒有,你要我解釋什麼?”一句話說完,孟鳶嗓子受不住,乾咳了幾聲,再開口,更加嘶啞發澀,“你能不能不要想那麼多?”
“是我想多了嗎?”酒精稍稍麻痹了商厘的大腦,血液在管壁飛快奔騰,理智與隱忍皆拋之腦後,“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和她出現在同一個地方?為什麼要去幫她?你跟她之間,到底還有什麼……”
“沒有,什麼都沒有!”孟鳶抓住她的手腕,逼近,黑眸深深望向她眼底,毫不猶豫,斬釘截鐵,一口氣道,“隻是還人情,除此之外,我跟她沒有任何彆的關係,我也不喜歡她,這樣解釋夠了嗎?”
孟鳶的愛濃烈,恨亦直白,根本不屑於騙她。
商厘本該得到寬慰就此收手,可她心口仍堵得慌,不痛快極了,沉頓片刻,絲絲縷縷的委屈浮上雙瞳,“你還對她笑。”
孟鳶愣了下,覺得無可理喻,但就在下一秒,她看見兩行清淚從商厘眼眸滾落,晶瑩剔透,如斷線的珠子,兩頰、鼻尖泛起淡淡的粉。
“可你……已經好久……沒對我笑過了。”
孟鳶嘴唇嚅喏了下,似乎是受到了感染,她眼波起了一絲漣漪,竟不敢再直視商厘雙眸。
“孟鳶,你還……”商厘艱難開口,嗓音帶著微微顫抖的哭腔,“你還……愛我嗎?”
空氣瞬間凝固,綿密的雨絲朦朧了兩人視線,迷離惝恍。
她看向孟鳶眼睛,裡麵一片空洞死寂。
呼吸間,疼痛隱隱作響。
孟鳶被商厘瞳孔的光刺得晃了下,眼珠轉動,落在商厘眼下的一顆小痣上。
潮濕的痕跡從上麵滑過,同樣的憂傷破碎,淡然又犀利地譴責著她。
酒杯從手中無力滑落,砰地一聲,重重摔在地上,碎片在兩人之間綻開,四分五裂。
孟鳶眉毛輕蹙,垂頭看了眼,忽然發現商厘光著腳,眉心皺得更緊,“先進去。”
商厘置若罔聞,單薄消瘦的身影倔強地立在原地,目光灼灼,清亮透徹,如一彎澄澈的湖,揉碎淒冷殘缺的月。
在孟鳶緘默不語的唇齒間,商厘周身的力漸漸卸了下來,順著門框緩緩下滑。
孟鳶上前,伸手將她摟住,商厘卻是驚顫不已,仿佛孟鳶的每次觸碰都會留下一道淋漓透徹的血痕。
她伸出的利爪會抓傷她,尖喙吐出的熊熊火焰會灼傷她。
趨利避害,生物本能。
孟鳶的氣息籠罩著她,那麼近,又那麼陌生。
身上再沒有了從前那股淡雅清新、柔和微甜的木質花香——她送給孟鳶的,獨屬於孟鳶的鳶尾花香調,乾淨明亮。
現在取而代之的,是她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香水味道,濃鬱冷冽,讓人退避三舍。
“商厘。”孟鳶語氣沉了沉,手虛虛環住商厘的腰,低頭將大塊的玻璃碎片踢走。
但細小的殘渣還是紮進了肉裡,不一會兒,些微血色在地麵蔓延開,開出一朵朵靡麗妖冶的花,又被雨水暈開。
刺眼的紅落入孟鳶眸底,她呼吸一窒,緊抿著唇,二話不說將商厘抱起。
冷。
好冷。
砭骨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