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4月18日。
東京站外,丸善·丸之內書店外。
在經曆了一段漫長的頹廢期後,島村終於從醫院裡康複了出來。
在此期間,他慢慢和負責照顧自己的小山敬子產生了些許情素。
最初見到這個比自己大八歲,已經四十三歲的美豔熟婦時,島村心裡產生的更多是與肉體相關的欲望。
沒人能拒絕那樣一個熟得如甜美蜜桃般的年長熟婦。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相處次數的變多,島村漸漸從小山敬子身上感受到了許多彆樣的氣質。
溫柔賢惠、堅韌不拔,即便生活中困難重重,三婚的丈夫是一個酒鬼加家暴男,她依舊昂首挺胸,堅強的麵對已經亂七八糟的人生。
她的身上有一種島村急需,十分渴求的生命力。
無關年齡,無關性彆,無關財富。
隻是一種單純到極致的生命力。
這種龐大的生命力讓島村不由得想去靠近,想去觸摸,想去獲得。
對方是一個已婚女人,比自己還大八歲,駒子和葉子的事也還在腦海裡盤旋不停。
可那份新萌芽的感情已經破土而出,再難自抑。
出院後不久,他便找上北川老師,以“谘詢情感問題”為由,訴說了他對小山敬子的感情與念想。
對方畢竟是那樣的情況,即便日本的“婚外戀”泛濫不止,島村也不想肆意破壞彆人的家庭。
聽完他長長的念想後,北川老師沉默了許久。
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麼事,又似乎是在考慮著什麼。
那天,島村仿佛回到了小學時代,在座位上戰戰兢兢地等待著北川老師的審判。
就在他做好承受狂風暴雨般說教襲擊之際,北川老師卻對他說:“愛情無關對錯,你不必因為這件事而過分自責或糾結。
向她闡明心意,然後靜靜等待結果即可。
隻要不邁向貪婪的深淵,隻是愛戀,是沒有對錯的。”
北川老師開解完他後,又送了一本《失樂園》給他。
回到自家彆墅,明明對純文學完全無感的他,鬼使神差般翻閱了起來。
然後深深陷入到了村鬆友視和凜子的故事裡。
最後的兩份屍檢報告讓他大為震撼,故事是真實的,過程是淒美的,結局是悲涼的。
婚外戀不可取!
不道德的愛情會讓雙方都陷入絕境。
島村看完《失樂園》後又思索了幾天,最後還是約小山敬子吃了飯。
整個飯局很和諧,他什麼都沒說,覺得也沒什麼表白的必要了。
就在島村抽身而出後不久,小山敬子重新聯係上了他。
她決定和酗酒家暴的第三任丈夫小山昭男離婚了。
真正讓她下定決心的東西,除了島村的那次飯局和一眼就能看出的情愫外,還有丈夫昭男對女兒弓子的侵犯!
大兒子清因女兒弓子的拒絕而離家出走,好不容易找了回來,歸家途中,小山敬子和兒子清意外撞見了丈夫昭男侵犯二女兒弓子的場景!
原來弓子拒絕清,是因為自己“不乾淨”了!
弓子是她第二任丈夫的女兒,和小山昭男沒有血緣關係,事情暴露後,一家人都陷入了癱瘓狀態。
小山昭男意圖用家主地位和小山敬子的溫柔來把事情掩蓋過去。
但小山敬子已經不是那個最初懵懵懂懂來到東京,想要追逐“東京人”人上人生活的女人了。
她果斷聯係了北川老師的夫人,在北川夫人的協助下,小山昭男被捕,事情也走到了離婚這一步。
知曉了這一切的島村感慨萬千,也是頭一次看見敬子這個美豔熟婦動人外表下的不一樣靈魂。
她的半生都在追逐成為一名實實在在的“東京人”,而他的半生則是作為一名這樣的“東京人”恍恍惚惚的活著。
兩段人生,兩種生活,在那一刻交織在了一起。
“島村先生~抱歉,路上莫名其妙就堵車了,沒想到會遲到,實在抱歉!”
敬子像個剛談戀愛的少女,慌慌張張跑來,滿臉歉意,生怕遲到給島村留下極差的印象。
“啊,沒事,我也是剛到。”
島村從回憶裡歸來。
他瞥了眼敬子身後的人流,今天是工作日,這個時間點本來不會堵車,也不該有如此龐大的人流。
但今天也是《文藝》新一期上市的日子,是《雪國》故事的終結。
來來往往的讀者數不勝數,全部往書店裡擠去。
就這一會兒功夫,島村和敬子就看到了幾十人手拿《文藝》,心滿意足的離去。
“是麼?那就好!”
敬子當然知道他說的是胡話。
臉都吹得通紅了,怎麼可能才來?
她心裡暖暖,也愈發小心翼翼。
今天遲到的原因還有一個——出門太晚了。
因為是嚴格意義上的第一次約會,所以她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
敬子的化妝細致入微,先用冷霜抹臉,然後用洗澡水的熱氣蒸熏,再做一些臉部按摩。
這些基本流程結束後,她會用昂貴的紗布擦乾冷霜,再冷水洗臉。
這樣下來,臉部皮膚會自動收緊,化妝後也不容易花掉。
粉霜和胭脂必須均勻地融進肌膚裡,若有似無,淡雅清秀,才能和那些脂粉厚重、濃妝豔抹的中年婦女分隔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