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其平常,反而出乎意料。
駒子為了未婚夫出來當藝妓,本也是平凡無奇的事,但島村總覺得難以相信。
那也許是與道德觀念互相抵觸的緣故吧。
他第二次來雪國,目的便是為了找第一次被他“負心拋棄”的駒子。
可真沒想到駒子已經“從良”,對方還是一個病怏怏的老男人。
這讓島村心裡真的很不舒服。
寫到這兒,並沒有說那個病怏怏的老男人究竟是誰,但小林知世第一反應便是葉子照顧的那個男人。
果不其然。
後文提到了葉子的情人便是那個老男人。
老男人出錢給駒子贖身,又供葉子的弟弟讀書工作。
他生意傾倒,沒了錢,落了病,但身邊的這兩個女人卻不離不棄。
一個賣身賺醫藥費,一個不顧及村裡人眼光照料他。
兩人頗有默契,從不互相碰麵。
直到島村回來,三人的命運才偏離了軌跡。
“島村說他會就此事獻給駒子和葉子一人一句‘徒勞’。
給一個垂死之人苟延殘喘的機會,不是徒勞是什麼?
但他心裡的不安與嫉妒,難道不是對那種純潔愛情的嫉恨麼?”
小林知世一頁一頁翻過,之前看雪國,大家都把視線聚焦於物哀美學的新寫法,北川老師用文字寫出雪景畫麵感的衝擊力。
但現在,她更想把視線聚焦在島村、葉子、駒子、老男人四個人間的錯綜複雜感情上。
島村繼續在新潟縣的小山村裡停留。
雖說已經身為他人的未婚妻,但駒子的工作從未停歇。
給滑雪的客人當陪客,在溫泉客棧陪客人洗澡,在按摩店、樂器室兼職
好像有做不完的工作,賺不完的錢。
這些天唯一的共同點是,不管多忙碌,她都會跑來見島村。
時間就這麼一天天的流逝著,直到島村準備再次離開雪國。
“我要回去啦。”
“何必回去呢。”
“心裡難過。哦,你還是回東京去吧。我心裡真難過啊。”
“啊,駒姐,他.駒姐!”
葉子喘著粗氣,好像小孩子要躲避可怕的東西而摟住母親一般,抓住了駒子的雙肩,打斷了島村與駒子間的依依不舍,
“快回去!情況不好了。快!”
駒子忍受著肩頭的疼痛,閉上了眼睛,臉色刷地變白了。
但是島村想不到她又斷然搖頭說:“我在送客人,我不能回去。”
島村吃驚地說:“還送什麼呢,這就行啦。”
“不行!我不知道你還來不來。”
第五章的結尾處,依依惜彆的兩人忽然被第三者插入,打破溫情與曖昧的是老男人的死。
這一狂暴的轉折點直接讓小林知世原本靜謐的心臟瞬間懸浮。
直到看見駒子在此刻還搖頭拒絕,還在因懼怕島村不會再來,寧可拋棄未婚夫的生命也要留下送他最後一程,小林知世的心臟被狠狠攥緊了一下。
駒子是不理智的。
駒子也是理智的。
她為了未婚夫而傾儘所有,但在真正的愛情麵前,她又把拋出去的所有全部收了回來。
一場送彆,理應讓島村看清真正愛他的人是誰。
可島村心裡的想法卻是。
“我好像對駒子產生了一些生理上的厭惡感。
比起任性的她,一直恬靜善良的葉子才是純潔的人。
當時的我是這麼想的。”
小林知世看到這段話時,其實是想起來衝過去給島村幾個大嘴巴子的——如果真有這個人的話。
他在說什麼?
在想什麼?
在做什麼?
一個女人,為了他,可以拋棄尊嚴,一切,甚至連一直照顧的未婚夫的彌留之時都願意不顧及。
可他,卻在想著另一個女人的好。
繼續翻頁。
第六章。
駒子的未婚夫,葉子的情人,那個從未出現在正文,卻充斥在字裡行間,沒有說過一句話,卻仿佛訴說了千言萬語的老男人死了。
島村還是沒急著離開。
他和葉子、駒子一起去了山上的墳頭,看著落日,看著落雪,看著孤立的墳。
然後他對葉子問出了那樣的話。
到這裡又戛然而止了!
“該死啊!”
小林知世忍不住爆了粗口。
也不知道這句話是罵島村,還是罵斷章的北川老師。
亦或者是單純對這些天壓抑情緒的發泄。
總之合上《文藝》,她的心情確實好了很多。
正如北川老師所說,心情鬱悶時,看他的,心靈莫名其妙能得到一絲慰藉。
可脫離世界出來時,心情還是會陷入沉重的呀。
她仰頭看天花板,將雜誌覆蓋在臉頰上,一時間有些悵然若失。
葉子會怎麼回答島村呢?
駒子以後又會怎麼樣呢?
島村會和她們之中的誰在一起呢?
她們對老男人是愛情麼?
島村對她們的又是不是愛情呢?
愛情啊,真是一個自古以來.
“知世!有你的電話,是石田君打來的哦!”
門外,坐著輪椅的小林健高喊道。
小林知世臉上的雜誌瞬間滑落,整個人幾乎是彈射而起。
她忽然覺得。
愛情如此複雜,北川老師也說不清道不明。
可此時此刻,它對於自己,應該就是這一通突如其來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