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了!”
“沒沒通過”
“誒?!石田君,你、你說什麼?”
還處於驚喜中的小林知世聽見石田泰淳的聲音後,整個人都愣住了,
“怎、怎麼會?”
在她的印象中,石田泰淳可是從京都來的天之驕子,是這一批準博士中毫無懸念就能順利通過“初次測試”的人。
石田泰淳如遭雷劈,他也難以相信這個消息,因此反複看了好多遍東大文學部發來的“測試結果”。
殷紅的“入試不合格”幾個大字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球。
之前兩人一直很擔心一個問題。
如果石田泰淳入試合格,而小林知世被拒之門外的話,他們的感情該怎麼繼續下去?
就和隔壁後世盛傳的那句話一樣,“上岸第一劍,先斬意中人”。
在日本也是如此。
這樣的準博士情侶,一旦其中一人繼續留在學校深造,另一人被迫踏入社會,那隨著時間的推移,社交圈和生活習慣的改變,再堅挺的愛情也會被現實粉碎。
成為全日本的“0.39%”和並不是那麼難見到的碩士,在現階段的日本社會,就是兩類人,甚至可以說是兩個階級。
前者保底也能成為東大級彆高等院校的講師,後者搞不好就隻能去財團下屬的普通會社打工了。
一來一去,收入水平,身邊的人,以後的前途,都是天壤之彆。
當然,小林知世現在也隻是通過了第一步“初次測試”而已,之後還有一次筆試、二次筆試、首輪麵試、次輪麵試和校長終麵這五個環節。
但“初次測試”入試合格,就代表她有後續,而沒有合格的石田泰淳就是沒有未來。
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
當赤裸裸的結果擺在了麵前,兩人間的氣氛頓時變得微妙了起來。
周圍來來往往的讀者從他們的身邊,中間擠過。
大家都興高采烈的去拿頭台的《文藝》,想要一睹為快《雪國》後續的劇情,而他們卻站立不動,似乎時間都跟著停滯了一般。
“石田君”
“啪嗒——”
“噠噠噠——”
小林知世微微舉起的右手還有沒說完的話,都在石田泰淳急促逃離的腳步聲中化為了虛無。
她呆滯的看著在人群中消失不見的那道身影,一時間失了神,完全不知道該用什麼反應才好。
石田泰淳一路狂奔,不管周圍的人怎麼看自己,不管原本就虛弱的身體怎麼抗議,他覺得隻要自己跑得足夠快,就能忘掉這次始料未及的失利。
他曾設想過無數次“初次測試”結果出來後的場景。
自己該怎麼麵對小林知世,自己該用什麼話來安慰和鼓舞她。
沒想到。
最後要被安慰,要被鼓舞的人卻是自己。
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呼呼呼——”
氣喘籲籲的石田泰淳終於到了身體的極限,也不知道跑到了哪裡,此時的他混身顫抖,眼前發黑,隻能掙紮著扶著牆壁緩緩下滑。
一停止奔跑,各種堆積的情緒便如排山倒海般傾瀉了過來,讓他難以承受。
“唔為什麼會這樣”
石田泰淳捂著臉,仰著頭,竭力不讓眼淚從眼眶的縫隙裡流出來。
恍惚間,他仿佛回憶起了一路走來的曆程。
從幼稚園起,他的身體就很孱弱,沒法和大家一樣在陽光下自由奔跑,體育課、保健課都是請假居多。
無數次的檢查,醫生也隻能說是天生體弱,氣血不足,最好減少活動,多休養生息。
然後他的童年,便隻能和一本又一本厚厚的為伍。
國小時,第一次寫作,他的文章便被老師選中,在全班同學麵前朗讀。
石田泰淳至今都記得那一天,作文被老師誦讀時,同學們眼裡的崇拜之色,猶如黑夜裡閃爍發出的光芒,那麼的漂亮,那麼的有吸引力。
那一刻,他仿佛明白了自己究竟是為什麼而生的。
國中時,靠著優異的國文成績,石田泰淳順利成為文學社團的團長,被老師們寄予厚望,也多次拿下全國級中學生文學大賞。
也是在這個時候,他寫的第一部純文學被雜誌收錄,曾轟動一時。
高中時,因各科成績拔尖,他直接被保送至特進科,專攻東大、京都大和大阪大三所高校的文學部。
最後他也不負眾望,以十分驚人的成績考入了京都大的文學部。
其實那一年,他的目標是東大文學部。
可惜東大和京都大在同一天招生,自己就讀的高中又是以京都大的考試為核心,再三猶豫下,他還是報名了考上可能性更高的京都大。
因此進入京都大文學部後,他就把後續的目標悄然定到了東大。
大學就讀期間,石田泰淳迎來了改變人生的一天——
北川老師與市古貞次等文學界泰山北鬥在交流會上辯論。
當東大俳聖就是這些泰山北鬥嗤之以鼻的北川老師這事被揭露時,台下的石田泰淳整個人都顫栗了。
他從未想過,一個初出茅廬,被各種針對的年輕文學家可以在這樣的場合舌戰群儒,讓東大、京都大在場的三十幾名教授啞口無言,讓昔日的俳句第一人高橋睦郎目瞪口呆,讓“芥川文學獎”的評委們顏麵掃地!
“我也要成為那樣閃耀的文學家!”
他捏緊拳頭,這麼對自己說道。
在心中悄然定下目標後,石田泰淳更加努力,更加奮進,也更加堅毅。
不出所料,極為優秀的他在京都大順利畢業,然後以更加恐怖的成績考入了東大文學部,成為了一名準碩士。
在東大求學的這兩年裡,他依然是這批人裡最拔尖的一個。
許多像小林知世這種從東大本部晉升上來的準碩士們完全無法和他相提並論。
竹內治教授也將他視為接班人之一。
原本這一切,都該向著他所希冀的方向而去才對。
可為什麼。
到了最重要,也是看似最簡單的一步時,他突然就失敗了。
為什麼?!
那一次的演講,難道就真的比其他人差那麼多嗎?!
石田泰淳仔細回憶著那場“初次測試”的點點滴滴。
他精心準備的內容應該無可挑剔。
非要說有什麼不好的話,大概就是他是唯一一個給《雪國》挑刺的家夥。
也許是內心的虛榮心在作祟,也許是當初真的覺得《雪國》並非那麼完美。
總之現在再回憶,石田泰淳已經分不清自己的感覺了。
失敗的痛楚貫徹全身。
好像要死了一樣。
“精心準備的東西被人一口否決的感覺很難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