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青石地板上濺起雨絲。
溫璃穿著米白色的衝鋒衣,金色長發紮成了馬尾,一個人騎著小電車在老街中穿梭。
江城是一個很美的城市,作為曾經的古運河流經之處,它兼有北方的熱情粗曠和南方的溫潤細膩,江水穿城而過,且留有眾多細小的分支,建築是徽派和南方古典園林相融合的風格,雨像霧氣凝成的水珠似的,沿著著朱紅的瓦蓋流下。
街邊的攤販躲在屋簷下避雨,飄渺的叫賣聲中,糕店鋪,熟食店的香氣氤氳在雨中。
因為這雨,氣溫低了些,溫璃裹緊衝鋒衣,站在路邊流動小攤的棚子下避雨。
煎餅攤的阿嬤的手肘掄了個圓,拿著竹蜻蜓攤開麵糊,又磕了個雞蛋上去。
溫璃看著,尋了個角度,側身拍了幾張照片。
“蔥花香菜都要麼?”阿嬤頭也不抬。
“不要香菜。”
溫璃接過煎餅果子,索性在棚子下吃了起來,她站在棚下看雨。
攤子的對麵是一條小河,河水清澈,水中藻荇交橫,岸邊種著嫩柳,柳樹的枝條垂進河裡,順著水流輕輕搖擺,河邊沒有護欄,長滿青苔的石墩連著鎖鏈,不遠處還有一道單孔石拱橋,時不時有人在上麵行走。
沒了客人,阿嬤縮在餐車後頭的躺椅裡打盹,不一會,發出輕輕的鼾聲,針尖般的雨點的打在塑料棚上,輕輕的,癢癢的,莫名夾雜了幾分倦意。
溫璃望著稀疏的行人,慢條斯理的吃完了煎餅果子,走到攤子後頭,輕輕推醒了阿嬤。
她遞給阿嬤一百塊,告知自己的來意。
這地兒不錯,頗有意境,她想在棚子下畫畫。
“坐嘛,拿錢乾什麼。”阿嬤迷蒙著眼,擺著手連連拒絕,將錢推了回去,又餐車下頭掏出個小馬紮來,上麵綁著軟乎乎的彩墊。
“坐這個,軟和!”
細密的雨絲輕輕的落在青石板路上,地上流著一層霧,溫璃抽出素描本,纖細修長的手指輕輕攏住筆尖,“沙沙沙”的聲音不絕於耳,
阿嬤有些好奇,湊近看了一眼,又躺回躺椅,揣著手合上了眼睛,輕輕的打起了鼾。
五個月後的江南作品展,需要選送大量的畫作,房斯閩教授還要遴選一次,時間雖然充裕,可溫璃或多或少的有些緊迫感。
今晨時分,房教授又來了消息,油畫二班的裴予寧據說是也要參加比賽。
裴予寧是二班的班花,家境富裕,為人卻十分的嬌縱蠻橫,頗有些好勝心,能在履曆上重重的添上一筆,這種機會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想來她不會輕易放棄。
起了幾張線稿,溫璃總覺得不滿意。
腳邊散著幾團廢紙,露出曲曲折折的鉛筆線,她擱下筆,看著水麵上的細小波紋,索性愣起神來。
衝鋒衣的口袋很大,裡頭藏著一個方形的扁扁的銀酒壺,刻著十分可愛的貓咪花紋,溫璃掏出來擱在手裡,冰冰涼涼的,捂了一會,擰開壺蓋,微微抿了一口提神。
暖流劃過喉頭,熱意瞬時蔓延到全身。
這是十八歲生日時父親送她的成人禮物,俄羅斯出差時帶回來的洋貨,交到溫璃手上時裡頭還盛著極烈的伏特加。
極為彆致的禮物,想來也是費了一番心思。
一年時間裡,酒瓶空了又滿,如今灌上了白蘭地,溫璃並不酗酒,偶爾疲了倦了時,微微抿一口刺激一下神經。
周身熱絡起來,她撿起地上的紙團收進背包,繼續畫起素描,阿嬤麵容祥和,一條條皺紋垂在臉上,倒像是老故事的注腳。
一個下午,她靜靜的坐在老街一隅,畫了河水、小橋和阿嬤,靜物景致倒有些意思,人像上,總覺得少了些怦然一現的靈感。
中間煎餅攤隻接待了幾個零散的客人,阿嬤大部分時間都在打瞌睡,溫璃走時將小馬紮疊好靠在攤子裡麵旁。
每逢陰雨天,夜色來的仿佛也更快一些。
溫璃早已散了酒意,騎著電車在老街上閒逛,看到好看的景致,便停下車來,單腳撐著車拍上幾張。
天色漸晚,華燈初上,老街似乎長的沒有儘頭,商鋪跟前人漸漸多了起來,彆墅並沒有配備保姆,溫璃自己不太會做飯,也嫌麻煩,尋常吃飯要麼去校餐廳,要麼就近找餐館解決。
明澈又發來消息喊她去家裡吃飯
“下次再去嘗嘗明叔的手藝。”她舍不得這巷子裡的煙火氣,騎著電車拐進煙雨迷蒙的街道,寬兩旁散著很多小店,看起來挺不錯。
電車被擱在路邊的車棚裡,她左逛右逛,最終選了一家蹄花。
川蜀地區的特色菜。
店麵不大,屋裡隻有四五張木桌,門口支著紅色的棚子,朱紅的牌匾上寫著正宗蹄花四個大字。
老板是個熱情和善的阿姨,戴著口罩,單瞧體態大概是六十多歲的樣子,隻是臉色有些蠟黃,她見溫璃身上濕漉漉的,便從後頭拿來乾淨毛巾來替她擦乾衣服上的水珠。
櫃台一側有個湯鍋,掀開蓋,白色的蒸汽便溢了出來,順著木質鍋蓋的邊緣彙成一道水流,鍋裡翻滾著豬蹄和白芸豆,乳白的湯頭格外濃厚。
瞧著很有食欲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