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拭乾淨水漬以後,他的肩膀一上一下地聳動著,看起來痛苦且快樂。
我也覺得祁戰此番言論荒謬得幾近好笑。但為了不惹惱醉鬼,我不敢樂,隻能分散注意努力地數他左眼的睫毛。
祁戰的睫毛濃密彎翹,數到第十根就分辨不清。我一時失神,沒忍住,閉上眼笑出了聲。
“笑什麼?”祁戰攬著我,毫不吝嗇地放下狠話,“看見我狼狽失意,你莫非很自在嗎?”
“不是,不是。”我連連搖頭,竭力用一隻手擋住臉混淆視聽,“我想起高興的事情……你彆這麼看著我,你彆不信,這真的很重要——村口養的母豬前兩天下崽了!”
陳捷終於還是繃不住了,托著腮“嗤嗤”在一旁笑著。
說什麼清冷天師,讚哪般超然佛子,遇上我們在座這一桌人,都得體會一遍集大成之樂。
河西團隊,治國理政未見明顯功績,搞笑打諢從無相當對手。我寵辱不驚地接受著見識短淺的國師讚許的目光。
祁戰額頭綻開十字青筋,帶著些興師問罪的意味轉頭朝他怒目而視。陳捷趕忙收斂了神色,正緊道:“臣聽聞公主所言的喜報,心中高興。”
說罷的間隙,他似有若無地瞥了我一眼。
演技流暢,收放自如,外加禍水東引。我在心裡的花名冊上給陳捷打了一個黑色的叉,此人不厚道,以後少來我的地界礙眼。
“六兒,又是你!”
祁戰將滿腹牢騷都傾瀉在了我這個罪魁禍首身上,憤憤然一把抓走我擋臉的手,但他吞吐的口吻卻自帶了幾分酒後獨有的憨氣,根本凶不起來:“這樣吧,你與我對答行酒令!輸者就罰三十杯,怎麼樣?你不敢?”
那一盞堪有我兩隻手合捧容量的酒碗被擱在麵前,我才明白祁戰是認真和我杠上了。他非要和我比點什麼,或者是文采,或者是酒量。
可能,祁戰以為愛情是某種競賽吧,贏了比賽就能贏心上人的青睞。如果真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我不敢。”我推開酒碗,嫌他幼稚,壓根不想答應。
江伯永卻暗搓搓在耳畔低語:“公主,你治一治他,求求你,就當替我出氣了。灌他酒喝。”
江伯永料定了祁戰一介武夫,勢必不如我善於文墨。
另外三人都神采奕奕地盯著我,似是在盼著我點頭。
我歎了口氣。念及祁戰如今的魔怔狀態全都是我濫用外掛導致的,愧疚作祟,忍著給在座各位每人兩拳清場的衝動,接過了酒杯:“那好吧。那便請……陳國師出題?”
我環顧場上,縣令與老韓醉得七七八八,秉筆小吏哭著抱住一根梁柱,的確沒有什麼比他更冷靜的人適合出題。
而且今夜我過得很煩躁,本著門前路過的狗都得被請進來創兩下的心情,拉陳捷入局。
“臣下不勝榮幸。”陳捷倒並不覺得這是種進犯,反而落落大方地取來毛筆,寫下一行規整小楷。
——“月下清風起。”字字娟麗而不失風骨。
十三號的月亮已初見皎潔明亮之態,縣衙後院被照得如水波流散,南風陣陣從回廊吹到庭間。工筆白描,渾然意趣,是一句很應景的題詩。
陳捷放下筆,笑意宛然:“祁大人,罰酒三十杯實在不太實際,何況也有失和氣。臣下懇請與公主、將軍一並玩一場行酒令,一人一句,起承轉合,二位意下如何?”
我自然是隨意的。轉頭再看祁戰,他垂眸不語,那就是默許。江伯永剛和狐狸玉佩結拜為異類兄弟,正是濃情蜜意時,他癲癲地和狐狸說了兩句體己話,興致衝衝加入遊戲。
今晚吃流水席,作詩也是流水詩,實在很應景。接句比對句難,難在要有一定的時限,不僅需文筆佳,更要求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