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氏就叫了起來,“四房五房有就算了,春月怎麼也有?她不是剛挑了大紅做嫁衣嗎?”
“我娘說,奶奶分給大房的兩塊細布都給我當嫁妝。”秦春月解釋道。
柴氏暗暗咬牙。
好家夥,一下子就多了三塊細布做嫁妝,十裡八村也算是有麵子了。
秦家買的布料多,粗布占了一多半,一匹匹搬上驢車,晃晃悠悠往家趕。
剛到家門口,東西還沒來得及搬下,隔壁李大坤跑過來。
“秦嬸子,你家的驢車能不能再借我用一下?我娘說明天打算去鎮上醫館把爹接回來。”
田桂蘭神情頓了頓,“你爹不是傷得很嚴重?這麼早就接回來?”
“我娘說鎮上的大夫也就那樣,多住幾日還是要回來養著,不如直接接回來,在家裡養還能節省銀錢。”
“那你爹如今神誌可是清醒的?”
“沒,還沒有。”李大坤嗓音細若蚊蠅。
田桂蘭:“……”
她想到老四明日要繼續砍柴燒炭,拒絕道:“我家驢車明天有用處,不能借給你。”
李大坤呆了呆,秦家在村子裡的聲望不錯,鄉裡鄉親有什麼難處都會幫一幫,他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
“嬸子,您就借我用一用吧。”李大坤著急道:“我真的很需要用驢車。”
“不是我不借給你,是我家驢車明天確實有用處,要上山去幫我家運木柴。”
況且人受傷那麼嚴重,這時候從醫館拉回來,萬一過兩日真不行了,也是罪孽,她不摻和這事。
“那騾車呢,騾車也行。”李大坤問。
“騾車和驢車都有用,你去彆家問問吧。”田桂蘭擺手道。
“嬸子……”李大坤還要繼續央求。
田桂蘭擰眉奇怪道:“你為何非要揪著我家驢車騾車?莫非還打著其他心思?”
李大坤本來是琢磨驢車比牛車快,趕著出門也有麵子,聞言便想起上回娘要他用驢車拉人賺錢,訕訕道:“沒有,嬸子不借便算了。”
幾個兒媳忙忙碌碌從車上把布料搬下來,等李大坤走了,崔氏才出聲。
“這個李大坤是不是太聽自家娘的話了?他爹在醫館生死未卜,都能這個時候把人接回來。”
“彆人家的事,咱們又怎麼清楚?”田桂蘭對李家的印象已經降到低點,不由歎了聲氣。
“開始看到旁邊來了鄰居還挺高興的,又是青磚大瓦房,家裡還出過一個秀才,和老六一樣也在彆處讀書,我料想著能培養出秀才的人家定然不錯,誰知會是這樣。”
“秀才?”柴氏難以置信,“就他們家?”
她雖然與李家沒有磕碰,也知秀才不是隨隨便便一個人家能養出來的,至少人品得過得去吧。
“聽說他們當家的李老頭心地是好的,從前考中過童生,家也在鎮子上,後來為了給兒子攢讀書的錢,就把鎮上的屋子賣了。”作為村裡數一數二的青磚大瓦房,徐以然沒少聽人提及。
“原來如此,不然就他這個娘還考中秀才呢,早早不就把兒子教壞了。”柴氏輕哼。
“快點做活,少議論彆人家的是非。”田桂蘭警告道。
蘇梨是最安靜的一個,把東西都搬進屋裡,田桂蘭拿來剪子分布料。
家裡大人每人二十尺粗布,小孩十五尺粗布,挨個全都分好了。
蘇梨抱著分給自己的布回屋子,發現早晨上山的秦見深回來了,坐在書案前,漆黑的瞳孔對著虛空,不知思索什麼。
蘇梨喝了口水,感受著溫水流進喉嚨,乾澀的嗓子得到滋潤,驅散了從外麵進來的冷意。
“夫君,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你這麼愛看書,寫字也好,學識應當不錯。為什麼沒有去考取功名呢?”
“你希望我考取功名?”
“沒有,隻是想知道為什麼。”蘇梨輕輕搖頭。
她聽見李家出了位秀才,忽然產生好奇,都說讀書能改變一輩子,家裡出一個官老爺,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夫君卻興致缺缺。
“萬物皆有正反兩麵,考取功名縱然能光宗耀祖,報效朝廷,誰人可知背後的艱辛與陰暗?”
蘇梨懵了懵。
“夫君的意思是,即便考上功名,也不一定是好事?”
她忍不住道:“你說的好像自己見過一樣。”
他和自己,一個在村中生活十幾年的小村姑,一個在戰場徘徊十幾年的兵卒,考取功名之後如何,他們又哪裡知道?
秦見深沒跟她頂嘴,站起身卷卷袖口,作勢要出門。
“夫君要去哪裡?還回山上嗎?”蘇梨跟到門口,扒著門沿往外看。
秦見深拿起外麵放的鋤頭,“不去了,去看看你心心念念的番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