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偷聽
在爆出吳曈和alpha助理進同一個房間的幾個小時裡, 所有吃瓜的人一邊敲碗等待吳曈的回應,一邊為輿論的發酵推波助瀾。
一些為《點翠》而入坑的薑珩吳曈CP粉一腳剛踏入粉籍沒多久,就慘遭了塌房, 即刻粉轉黢黑,怒斥吳曈不守O德。
而薑珩那邊的部分粉絲也在時事評論裡衝鋒陷陣,冷嘲熱諷《點翠》劇組為了熱度捆綁薑珩, 結果爆出這種事情。
另外還有一批隔岸觀火的純路人,在話題熱度下降時適時添柴加薪,看熱鬨不嫌事大的熱心網友格外體貼地幫忙撰寫了一條前段時間文曼琦同款的alpha閨蜜澄清聲明,被點讚到了廣場前排。
心急如焚地刷新微博頁麵,終於在傍晚時分在吳曈工作室的賬號主頁上看到了這件事的回應。
不過工作室賬號隻是公布了一個長達五分鐘的視頻, 從封麵看,視頻還算清楚, 右下角有日期和時間,貌似是一段監控錄像。
監控錄像從酒店的正門口開始播放。
一輛黑色保姆車上走下三個男人, 其中一個稍矮一些,戴著口罩, 與另一個穿得花裡胡哨的高挑青年一同進了酒店大門,而最後一個穿著灰色大衣的年輕男人則似乎有事, 等在了酒店外。
這兩個人一同搭上了電梯, 花裡胡哨的那個準備按下樓層, 卻被阻止了。
電梯直升,畫麵再次一轉,來到了酒店走廊,能清晰地看到二人一同進了同一個房間。網友這時候就要沸騰了, 但耐著性子接著看下去。
二人進門後, 能看到畫麵明顯加速, 右下角的時間在飛快流逝。直到某一刻,畫麵中出現人影,視頻倍速暫時停止。
這個穿著大衣的年輕男人在視頻中露出了正臉,正是薑珩。他在那個房間的門口敲了敲門,兩秒後就被迎了進去。
視頻再次加速,直到分鐘那一欄跳了二十多分鐘,再次有人從房間裡走出,徑直走向了對門的房間,開門進入。又過了一分鐘,房間裡另一個花裡胡哨的來客出門,視頻終止於這人離去的騷包背影。
與工作室這個視頻晚一分鐘發出來的是吳曈的澄清。
【@吳曈:感謝大家對我私人情感生活的關心,但如酒店當晚完整視頻所呈現的那樣,我和助理之間清清白白,他是我的好朋友,我的弟弟,但不是愛人。】
工作室緊隨其後,轉發了吳曈這條微博,然後放出了略帶警告意味的聲明,讓網友停止對當事三人的造謠和詆毀。
那些蹦躂著說吳曈和alpha助理不清不楚的人終於閉了嘴。
十分鐘後再看微博,那些惡意滿滿的評論全部消失殆儘,吳曈鬆了一口氣。
又翻了翻剛才那則澄清的評論區,吳曈的視線在熱評第一多停留了幾秒。
吳曈:“……”
薑珩在停車場停好了車,側眸詫異問:“車裡很熱嗎,臉怎麼紅成這樣?”
手機飛快藏在了腿上折疊整齊的外套裡,生怕被其他人看到,吳曈抬頭看向薑珩時滿臉都是被抓包後的驚惶表情。
“沒什麼東西!”他頓了頓,才意識到薑珩剛才在說什麼,掩耳盜鈴一般地找補,心虛眨了眨眼,“是有點熱。”
薑珩疑惑地多看了他一眼,推門下車。
吳曈借著套上外套的空檔,偷偷摸摸從外套裡重新把手機摸出來,忍不住又多瞄了一下那條讓人臉紅心跳的熱評第一。
熱評第一的點讚不多,才一千出頭,但樓中樓第一的點讚高達兩萬三。
【兩A一O?該不會進去三批了吧?[狗頭]】
樓中樓名為【守護星是珩星】的網友回複:【彆瞎說,怎麼可能是三批?jh絕對遠遠不止二十分鐘,所以我現在完全相信wt和助理是清白的:)】
角度清奇……可偏偏聞訊趕來看熱鬨的雙方粉絲,乃至於各路路人全都被說服了。
就很離譜。
總覺得這條評論掛在自己乾淨純潔的評論區有違現在正在號召的網絡清朗行動。
吳曈麵紅耳赤地窺視一眼正站在車旁整理袖口的薑珩,一邊心裡感覺網友們說得很有道理,一邊偷偷摸摸地把這棟已經蓋出三千層的樓給刪了。
趁著和薑珩坐電梯上樓,吳曈又拿出手機瞅了一眼微博熱搜。
本來想看和薑清源有關的詞條有沒有被撤掉。
然而一眼看到熱搜第五。
#吳曈刪評#
“刪評?”
有著溫潤玉石質感的低沉嗓音從耳畔傳來,吳曈毫無防備被嚇了一跳,一側頭就對上了薑珩出於好奇而刻意湊近的臉。
“你刪了什麼?”
他們挨得極近,這樣的距離能讓吳曈清晰地看清薑珩漂亮到毫無瑕疵的側臉,也能聞嗅到alpha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信息素味。
雖然他的生理上還無法避免地有著長時間以來習慣性的抗拒,但反應沒有之前那麼強烈。反倒是被寧和好聞的鬆香味衝昏了頭腦,在那瞬間忘了做出反應。
於是任由著薑珩點開了這條熱搜。
等吳曈猛然收起手機,已然為時已晚。薑珩看清了被吳曈刪除的那條評論,似笑非笑地凝視著心虛到眼神飄忽不定的omega。
吳曈被他盯得人都麻了:“……”
薑珩問:“為什麼把這條評論刪掉,難道是覺得他們說的不對嗎?”
吳曈:“……”
電梯隨著“叮”的一聲抵達樓層,薑珩直起稍稍俯下的腰,隨著他一起抽離的還有他淺淡的鬆木香。
薑珩遞給吳曈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沒關係,有誤解很正常,以後會有機會證明的。”
說完就率先走出了電梯。
等到電梯門到了時間緩緩自動關閉,吳曈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慌忙擋一下門,追著薑珩的背影而去。
“薑老師,我沒有覺得他們說得不對……”吳曈頓了頓,感覺哪裡怪怪的……說的好像自己切身體會過一樣。
於是改口:“不是,我覺得他們說得不對……”好像更怪了。
吳曈尷尬到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時田湉打了電話過來,避免了他因尷尬窒息而死。
田湉說找到了把他和薑清源同進房間門的照片發給狗仔的人,是劇組的工作人員。
那天晚上收工之後,袁導組織人一起去吃夜宵,這人覺得冷,想要回房間拿厚一點的衣服。他恰好和吳曈住在同一層的兩端,從另一側電梯出來時發現吳曈領著alpha助理回了房間,於是鬼迷心竅地拍了下來,發給狗仔小賺了一筆。
吳曈眸光一凜,高聲和薑珩打了個招呼,立刻回到電梯裡,趕去了田湉報出的酒店二樓會議室。
目送著吳曈離開,薑珩繼續大跨步地往走廊深處走去。
這裡是九樓,他路過了自己的房間也沒有絲毫停頓,直至來到儘頭,這裡還有一扇花雕門,他猛然一推。
景色豁然開朗,不複門內酒店走廊的寂靜無聲,這片露台喧嘩熱鬨,炫燈華彩,輕煙彌漫。正中間有一個泳池,不過現在天氣還涼,沒人在裡麵遊泳。
薑珩放眼一掃,停頓在某一處。心道一點意外都沒有,薑清源果然在這裡和劇組的人一起吃露天燒烤。
他徑直走了過去。
“……關了燈後更恐怖了,床底下好像有液體滴答的聲音,我家明明隻有我一個人,可偏偏臥室外有拖鞋的啪嗒聲。我嚇得趕緊閉上眼,過了二十分鐘,你猜怎麼著?!”薑清源說。
“怎麼著怎麼著!”
“二十分鐘後發生了什麼啊!”
“彆賣關子了你快說啊。”
薑清源一拍手:“過了二十分鐘——嘿!我睡著了!”
圍在他身邊聽他鬼扯的所有人:“……”
一道陰影逐漸壓下來,接著樹梢上掛著的小彩燈,工作人員率先發現了薑珩的存在,倉忙和薑珩打了個招呼。
薑珩揮了揮手,圍在薑清源身旁的人會意,頓時作鳥獸散,陸陸續續離開露台。
薑清源一見到薑珩就跟見了鬼一樣,拿出手機打開《花園寶寶》,嘴裡有節奏地念叨著“瑪卡巴卡阿卡哇卡”,一邊若無其事地混入人群之中,試圖趁亂離開露台。
然後被薑珩揪住了後領子。
薑清源試圖掙紮:“……放開我!”
薑珩斜眼掃他:“我有事找你。”
等露台所有人都走完,薑珩鬆開薑清源的後衣領,看著他滿臉不爽地整理被弄亂的衣衫,沉聲問:“你知道你上熱搜了嗎?”
薑清源:“知道啊!”不然還能這麼躲著你嗎。
薑清源覺得自己最近大概是出門沒看黃曆,他父親和他爸幾次上熱搜,全都是因為他。
上正向的熱搜就罷了,每上一次,他就多給兩個人增添一個汙點。
薑清源十分自閉,站在薑珩麵前斜眉耷眼,臉色臭臭的。
知道自己上熱搜,還能這麼淡定地在這裡吃燒烤,和劇組的工作人員口若懸河……這心理素質,就連薑珩都佩服。
薑珩捏了捏自己高聳的山根:“那天晚上,你爸找你做什麼?”
“?”
薑清源愣住。
他以為薑珩是來找他興師問罪,三番兩次給他爸惹出大麻煩。
沒成想薑珩竟然隻是問那晚他爸找他做什麼。
見薑清源愣住,薑珩以為他沒反應過來自己說的是那天晚上,於是補充道:“就是鬨出緋聞的那天晚上,你比我早一步進小曈的房間,我進門隻聞到你的信息素,你被小曈藏起來了——那天小曈找你有什麼事嗎?”
薑珩隻見薑清源隻是冷愣愣地看了他片刻,緊接著嘴巴像是忽然放了閘門,心底積壓已久的委屈在此刻統統漫了上來,滔滔不絕地和薑珩哭訴。
“你怎麼現在才來問我!”說起這個,薑清源就有無儘的悲傷,“你都不知道那天晚上他有多嚇人!”
……
田湉在吳曈到場之前就喊來了警察,吳曈趕到了會議室,確認證據無誤後,偷拍者就被警察帶走了。
吳曈順便打聽來了薑清源今天沒有出去,和劇組的人一起在九樓的露台吃露天燒烤。
畢竟今天的事情和薑清源也有關,怕薑清源會因為莫名其妙被卷入其中被人指罵而難過,吳曈匆匆上了樓,打算和薑清源聊一聊。
一路上遇到了似是潮水一般從露台出來的工作人員。
和他們一一打過招呼,卻聽說薑珩竟然也在露台上。
可薑珩不是回房間了嗎?吳曈略微詫異。
走廊儘頭燈火暗淡,那扇花雕門沒有關緊,點點繽紛的彩燈光芒從門縫泄出,在地上鋪了一條又窄又細的線。
吳曈上前剛想推開門。
卻聽到了熟悉的嗓音從門縫中傳出。
“他把我堵在房間裡,質問我,問那些動圖上的人是不是我,語氣可凶可凶了。”
“我都快怕死了,說是也不對,說不是也不對。但他多聰明啊,把我的沉默當做默認,直接認定了那上麵的人是我。”
“他說我喜歡你,讓我以後不要再打你的主意,說我和你不可能!”
“他怎麼能這麼想我們,那時候我是真的傷心了!”
“他在我麵前完全換了一個人,真的很恐怖,從這點來看他一點也不像我,我就表裡如一多了,一直都是一個樣子,不會忽然一下子就換一個麵孔。”
“你進來的時候,他還把我關在衛生間裡,連燈都沒給我開。你在外麵和他談情說愛,我在裡麵又冷又黑!”
門外吳曈:“。”
救命了好想進去手撕薑清源這個小綠茶!!!——
源寶寶:薑珩這麼虛偽,我爸又是變臉比變天還快,一點也不像我,這麼表裡如一這麼老實,隻有挨欺負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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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擁吻
吳曈最終還是遏製住了開門闖進去的衝動, 深吸了一口氣壓抑情緒。
終歸現在他所聽到的還是薑清源在自說自話,薑珩還沒說過什麼。
而且他也好奇薑珩會是什麼態度。
露台上,薑清源茶言茶語地哭訴完, 薑珩啞然失笑。
一手隨性地搭在褲兜裡,另一隻虛虛撫了撫下巴,凝視著薑清源的雙瞳之中含著探究。
毫不留情道:“這段話你添油加醋了多少?”
雖然薑清源口中的吳曈十分符合薑珩對自己omega的認知, 看上去又靦腆又乖,很好欺負,可稍稍招惹他一下,就能發現他渾身都是刺。
但他也知道,薑清源從小就十分懂得會哭的孩子有奶吃的道理。
畢竟這孩子有著手指破點皮就哭著打電話, 非要遠在一千公裡之外的父親飛回來帶他去醫院包紮的前科。
吳曈對於薑珩的清醒十分滿意,沒有輕信小綠茶的茶言茶語。
不過他想了想, 覺得貌似薑清源所說的這些內容大致都屬實……
咳……有點尷尬。
薑清源心虛地眼神飄忽:“沒有添油加醋啊。”
薑珩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不置一詞。
薑清源:“嗨呀, 其實在衛生間裡沒這麼冷……我也沒有很傷心,就是覺得有點震驚而已。”
桌上鐵盤裡的烤肉看上去火候正好, 十足誘人,薑珩撚來了一塊肉放入口中細細地咀嚼, 抽來一張紙巾斯文地擦手。
“他沒有其他意思, 你彆想多了, 不要生他氣。”薑珩麵色柔和道。
薑清源點了點頭:“我知道。”隻是覺得有點鬱悶和哭笑不得。
“我和你的事,我會慢慢和他說清楚的,但這種事情太過驚世駭俗,常人很難相信, 所以隻能慢慢來。”薑珩說。
“你待在他身邊護著他就好, 他現在還被蒙在鼓裡, 看到那樣的照片,會胡思亂想什麼很正常……”
薑珩看著已經坐下來心平氣和吃烤肉的薑清源,說起照片的時,多日以來淤積的鬱悶闖破閘門,今天正好新仇舊怨和薑清源一起算了。
忍不住將手中用過的紙巾團成團,朝著他的腦袋扔了過去,正中腦門。
“我現在最後悔的事情有三件!”在薑清源的哀嚎聲中,薑珩站在他身旁擰眉俯視著,有些怒火中燒地說,“第一件事就是那天上午去接你,第二件事是感冒時放鬆了警惕,沒有注意到被跟蹤,第三件事是沒有讓你穿上衣服再跟我說話。”
但凡這三件事中某一個環節出了差錯,也不至於變成今天這個鬼樣子。
如果時光倒流一次,那天上午薑珩絕對不會父愛泛濫,忍著感冒的頭暈目眩開車出門,去寵物托管所把薑清源帶回來。
反正薑清源在寵物托管所裡能吃好喝好,薑珩晚些再去接也沒多大問題。
無奈現在沒有側翻的大卡車會把他們父子撞回到幾個月之前。
即使有,薑珩也不敢再冒一次險。
“我想問的都問完了,燒烤還沒吃完,你發消息讓劇組的人回來繼續吃,我先走了。”薑珩轉身說道。
“發生這些事情又不是我願意的!——你不一起吃嗎?”薑清源本想再罵幾聲,但聽薑珩這麼說,他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了,“有一個劇務助理妹子家裡開燒烤店的,手藝可好了,桌上這盤你吃過的烤肉就是她做的。”
薑珩搖搖頭:“不了。”
推開半掩著的門,身後的霓光順著門縫,在地上畫出了一道清晰的弧形。
九樓露台上的風有點大,把薑珩寬鬆的衣擺吹得簌簌作響,攪動著九樓走廊內的空氣,在走廊中嗚嗚作響。
薑珩沿路回到自己房間,折過一個轉彎,驀然發現一道頎長清瘦的身影懶懶倚靠在自己門板上。
見他走近,門口的人影轉頭看了過來,緩緩直起身,淺笑地看著他:“回來了?”
“嗯。”薑珩頷首。
吳曈笑起來的樣子十分好看,露出的八顆牙齒潔白整齊,笑線弧度漂亮完美。前段時間牧童娛樂還處理過吳曈的一樁侵權案件,一家牙齒美容機構拿了吳曈的笑容來當自己的案例。
一時分不清究竟是不是錯覺,薑珩覺得吳曈此時的笑意有些勉強,那雙清澈見底的杏眼之中一片沉寂的默然。
薑珩心中一緊:“發生什麼了嗎?偷拍的那個人死不承認?”明明分彆之前吳曈還不是這樣子。
雖然這麼問著,但他心中已經認定了偷拍的事情吳曈處理得不順,一隻手已經從兜裡拿出了手機,作勢要給袁導那邊打電話,被吳曈攔了下來。
“沒有,這件事很順利,那個人全都承認了,錄了道歉視頻,已經被警察帶走了。”吳曈說。
薑珩稍稍鬆了一口氣,拿出房卡刷了一下,推門進去。
他剛想明知故問地問吳曈要不要進來,卻沒想到房門剛一打開,猝不及防地忽然感受到一道猛烈的推力從自己身後襲來,他被推入了房間之內。
沒有任何阻擋的房門自動關合而上,卡槽還沒來得及插卡供電,房內最後一絲光亮被房門擋在了外麵。
眼睛還沒適應突如其來的黑暗,視野裡一片漆黑,薑珩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就感覺背後抵上了牆壁。
雙肩被兩隻柔軟微涼的手按著,薑珩能感覺到二人的鼻息挨得很近,幾乎交織纏繞在一起,甚至能感受到臉上細小的絨毛被氣息擾亂,微癢。
“怎……”
薑珩一個字都還沒說完,就被堵了回去。
大約是沒找準位置,一個急切的吻落在了他的臉側。
而後緩慢地滑落,近乎是摸索著,探索著,尋到了薑珩薄薄的嘴唇。
或者說,是被薑珩引導著找到的。
薑珩梏著吳曈脖頸的那隻手鬆了力道。
唇齒相依著,從他的唇縫之間擠出一聲含笑的嗓音,壓得很低很沉:“嘴唇在這裡。”
呼吸聲幾乎在一瞬之間變得粗重,又濕又熱地灑在臉側。
可找到了位置之後,柔軟的身體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像是有些茫然,忽然走了神。
對方身體的一切細微動作都逃不過此時將他緊擁在懷中的薑珩。
“怎麼突然愣住了?”薑珩低沉的嗓音難掩笑意。
“……”吳曈被他笑得有些羞惱,這樣的情形下僵硬在這裡,他又有點無地自容。
沉默著試圖離去,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薑珩環在他腰間的手卻猝然一緊。
“彆走啊。”薑珩啞聲笑著,尾音像是帶著一個鉤子,撩著人的心弦,“是因為不會嗎?沒事的……”他會教他。
吳曈詫然瞪大了眼,下一秒再次獲得的呼吸再次被掠奪。
斯文不複存在。
愛意洶湧如潮,將人吞沒至頂。[審核大大:求求你了,全在脖子以上啊!!!]
時間的流逝成為了無法知覺的存在。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吳曈以為自己即將溺斃之際,薑珩終於稍稍鬆開了他幾許,留給他喘息的空間。
下巴抵在alpha寬闊的肩膀上,鼻尖纏繞著乾淨清和的鬆木香信息素,吳曈雙眸稍稍失神。
薑珩驀然回憶起什麼,鬆開了他的腰,試圖透過沉寂的暗色看出吳曈是否有異常。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他說的是吳曈的alpha恐懼症。[審核大大:兩人沒do!!這是我文裡的私設,受聞到alpha的信息素容易反胃,這是攻在關心他,怕他吐!!!]
吳曈卻雙手摟在他的頸間,輕聲道:“彆鬆開我。”
被吻過後,他的嗓音乃至於身體都是柔軟無比的,可喑啞的聲線中透出似是有著冷冽金屬質感的不容置喙。
薑珩順了他的意,重新抱住他,一隻手在他腦後繾綣地摩挲著。
“為什麼突然想要親我?”薑珩柔聲問。
懷裡的omega沉默半晌。他靠在自己肩上,薑珩也無法看到他的表情,隻以為他還在緩和擁吻後的氣息。
他們貼的很近,雙方說話不需要多大的音量就能清楚聽見,吳曈貼在他微冷的耳畔,說出的話語近乎於氣音。無論是撫在耳上的微弱氣流還是這難得的耳鬢廝磨,都讓薑珩心中陣陣發麻。
薑珩靠在一麵鏡子上,吳曈漫不經心地凝視著鏡中的字跡,不答反問:“接吻怎麼這麼熟練?”
緊接著,吳曈感受到薑珩撫摸著他後腦的手稍稍一頓。
昏暗之中,在薑珩看不到的角度,吳曈眼眸中劃過一道異樣的光。
……接吻怎麼這麼熟練?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能吻得這麼熟練,當然是和你練出來的。
從前的早安吻、晚安吻、離彆吻,以及……那種時刻的吻。
多年沒碰到懷中的人,但所有與他一起練出的技巧刻入了骨子裡,再次使用時雖然沒有到達信手拈來的程度,但在不長時間的生疏過後又重新變得嫻熟。
見他沉默,吳曈自問自答道:“和彆人練的嗎?”比如薑清源。
薑珩一愣:“……”
吳曈佯裝不經意地猜測:“你拍過的作品裡的吻戲裡練的嗎?但你拍過的電影和電視劇我都看過,裡麵好像都沒有吻戲。”
薑珩失笑:“和你練的。”一個毫無把握的謊需要無數個謊來圓,還不如一開始就說實話。
“?”吳曈有無數個猜測,但獨獨沒想過他竟然會說出這個答案。
薑珩的指尖從吳曈的後腦下滑,有意無意地在他後頸的腺體上輕輕觸碰了一下,意料之中聽到了對方猝不及防之下的輕吟。
“還記得幾個月前你意外發|情嗎?”薑珩點到為止。
這個答案半摻著謊。雖然吻技不是單獨在那次發|情期練出來的,但那個發|情期確實情不自禁地吻過他。
“發……”情……?
被掩藏在記憶中的那一夜的畫麵在腦中清晰地浮現,吳曈瞬間明白了薑珩的意思,感受到雙頰在頃刻間就通紅一片。
薑珩擁著他輕笑。
“所以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吻我了嗎?”——
救命,改了一下,劇情不變
極儘卑微(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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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雪災
走廊中的人來人往的動靜透過門板傳入房間, 聲響顯得有點悶,為這一方封閉的黑暗空間增添了些許隱秘的意味。
吳曈貼著薑珩的耳畔,房間裡過於昏黑, 加上他又密又長的眼睫低垂著,看不清他眼眸中的神色。
隻能聽見他輕聲說:“想親就親了,需要什麼理由嗎?”
“嗯, 不需要理由,我是你的,你無論想對我做什麼,隻要你樂意就好。”
薑珩摩挲著他柔軟的短發,深吸了一口他頸間淡淡的桔柚味信息素, 就像是多年枯竭的樹木重新獲得了養分和水,心中驟然升騰起的滿足感頓時枝繁葉茂。
可這桔柚味平日裡都是清甜甘冽的, 而今天卻隱隱有些發苦,含著澀意。這種感覺很淺很淡, 如果不仔細辨彆,還真難以察覺。
薑珩眉心一蹙, 問:“小曈,你不開心嗎?”
這一次, 吳曈絲毫沒有遮掩自己的情緒, 仗著薑珩看不見自己的表情, 卸去了全身偽裝,任由真實感受坦白流露出來,說話時呼出的溫熱氣息撫動著薑珩耳後的短發。
“嗯,不開心。”他圈著薑珩頸間的手又稍稍發緊了一些, 像是一隻幼小的動物徒勞地圈定自己的領地。
頓了頓, 又強調:“很不開心。”
他耳邊還回轉著不久之前在露台上聽到的那些字句言語。
【我和你的事, 我會慢慢和他說清楚,但這種事情太過於驚世駭俗……】
【他現在還被蒙在鼓裡,會胡思亂想很正常……】
……
而在他發|情期的第二天上午,薑珩主動去接當時不知道在哪裡的薑清源,又因薑清源不著片縷地和他在車上說話,這才導致了那些不堪入目的動圖的流傳。
吳曈很想問,他們到底瞞著他什麼?為什麼要用“驚世駭俗”這種詞語來形容這件事?
那晚明明是他的發|情期,為什麼薑珩急著要跑去見薑清源……難倒是怕薑清源會不高興,要去和薑清源解釋什麼?
薑清源為什麼要□□地和薑珩在車裡說話?在說話的之前,和之後,他們發生過什麼?
……所有疑點清點盤算,在吳曈產生了一個他並不願意麵對的答案。
這時薑珩的聲音將他拉回了現實。
他問:“是因為今天這件事嗎?”
吳曈說自己不開心,他便下意識地認為是今天這樁糟心事讓他感覺煩悶,於是跑來這裡向自己尋求安慰。
alpha的嗓音似乎有著能安撫一切兵荒馬亂的力量,但此時除了讓吳曈稍稍清醒了一些之外,他腦中淩亂的思緒還是一股亂麻,擰作一團。
聽薑珩這麼說,他的視線閃爍了兩下,輕輕點頭:“嗯。”
他終究還是高看了自己,有些質問到底還是說不出口。
他所麵對的是深埋於心中,喜歡了許多年,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人。他對薑珩有著太多的不舍和眷戀,輕易不願鬆開。
即使他明知,眼前所擁有的一切極有可能是一觸即碎的氣泡、一碰就醒的美夢,可他卻存著讓這個美夢再做得久一些的奢望。
可能是他因為心中還留存著一直以來對薑珩的信任和念想。
在他的認知之中,這個alpha向來都是溫柔的,對他毫無保留地付出,甚至為了他能克製住自己的本能,在發|情期時強行壓製標記的衝動,為自己和他注入了抑製劑,還衝了個冷水澡,導致病了大半個月。
吳曈不願意相信這樣的薑珩會變成他所懷疑的那樣……或許一切都是他多慮了呢?他僥幸地想。
可最終差點破土而出的不安還是驅使著他來到薑珩房前,將毫無防備的他推入房間之內,壓在了這麵鏡子上。
他迫切地想要確認什麼。
耳邊alpha溫潤和緩的安慰聲讓吳曈慢慢平靜下來。
“……所以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澄清過後就能把它們當成免費的曝光,這麼一想,會不會就好受很多?”
聽他在問自己,吳曈便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緊接著,他低低地喊:“薑老師。”
“嗯?”薑珩耐心十足地回應。
吳曈鬆開圈在他頸間的手,抵在薑珩肩上,稍稍向後推了推,與他對視。
薑珩已經適應了黑暗,能看到omega本就漆黑的眼睛在暗色之中更顯幽靜似墨,眼眸的水光之中漂浮著些許他看不太懂的情緒。
“你會一直愛我嗎?”吳曈說,“看著我的眼睛回答。”
薑珩聽話地注視著他的雙眸,不假思索沉聲道:“會。”
“會一直隻愛我嗎?”
“我……”薑珩頓了頓,語氣中含著抱歉說道,“小曈,這一點我可能做不到。”
吳曈的心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頃刻間涼了一大半。
但這盆水並沒有潑完,薑珩很快又說道:“我的未來不止有你,小曈,我們還會有孩子,我也會愛我們的孩子,但是你在我這裡永遠排在第一位。”
……孩子?
“薑老師想得這麼遠嗎?”吳曈感覺臉上陣陣發熱。
“嗯。”薑珩輕笑著說,“想過我們將來的很多很多,想過鶴棲灣的房子要按照你的喜好重新布置,當做我們的婚房;想過要在安海好一點的小學和初中買學區房,方便孩子將來上學——當然,學校也要認真挑一挑。”
薑珩深信薑清源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和他從小的教育以及周圍接觸的朋友脫不了關係。
這次一定要認真挑一挑學校,免得又把孩子養廢。
吳曈專心聽著薑珩對未來的計劃,腦海中也隨著他構畫藍圖。
但在徹底陷入暢想的憧憬之前,他的最後一絲理智及時把他拉了回來。
“薑老師,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可以問嗎?”
“你說。”
吳曈輕輕吸了一口氣,單薄的胸腔起伏,讓他未被衣領遮擋的漂亮鎖骨更加明顯。
“你會背叛我嗎?”
薑珩有些驚訝他竟然會問這種問題,但今天劇組出現偷拍斷章取義的照片賣給狗仔的事件。也並非完全不能理解吳曈此時的敏感多疑。
他斷言道:“不會。”
怕吳曈還心存疑慮,他的表情認真到了極致,強調道:“無論是哪種形式、哪種方麵的背叛,都不會有。”
說完,薑珩反問:“小曈,你信我嗎?”
吳曈高懸已久的心隨著低垂下來的眼睫終於沾了地,視線從薑珩臉上收回,點了點頭:“嗯,信。”——
薑清源發現他爸最近對他的態度忽然冷淡很多。
他爸化妝騰不出空時,不允許薑清源給他喂小零食了。
他爸也不再讓他在拍戲時保管外套和水杯,而是讓另一個劇組的小助理妹妹拿著,下戲之後徑直去找助理妹妹,路過他時連眼神都不給一個。
就連跟他爸分享八卦,他爸也有點愛答不理的意味,隻是敷衍地瞥來一眼,除非他對這個八卦十分感興趣。
比如白清楓在劇組拍戲時不慎從高處墜落摔傷了腿,躺在醫院裡吊著石膏慘白著臉虛弱安撫粉絲說自己沒事,結果第二天就被拍到在奢侈品店健步如飛大肆購物,分分鐘流水數十萬。
聽到又有熱鬨看,他爸本來興致缺缺但出於禮貌地遞來一個眼神,看清了消息之後,立刻讓薑清源拿來他的手機,開開心心在線圍觀白清楓倒大黴。
為此薑清源還很鬱悶地找過薑珩,問自己在他爸那裡是不是失寵了,他爸是不是不愛他了。
得到了薑珩一個同情的眼神——傻孩子,你在你爸麵前什麼時候受寵過?吳曈又不知道你是他親生的,即使確實僥幸受過寵,那又能是愛嗎?
薑清源氣到差點和薑珩斷絕父子關係,但最後理智阻止了他這麼做。畢竟現在他還要靠薑珩養著,刷著薑珩的卡,不得不低頭。
末春初夏的季節,《點翠》的拍攝進入了尾聲。
最後一幕戲需要在雪山之中拍攝,由於之前一直在特效與實景之間舉棋不定,這場戲便一直推遲到了現在。
劇組已經申請好了許可證,提早一天隨著向導來到了山裡的天然滑雪場旁的旅社,暫時落腳一夜。
第二天,正式深入雪山拍攝。
山下是春暖花開、綠意盎然的景象,高山之上竟還是處處銀裝素裹,針葉林鋪蓋著漫山遍野。
等到抵達海拔高一些的地方,俯瞰下去,細長的峽穀兩側被白雪厚重地裹上了一層。
山海起伏,白雪如濤似沫,波瀾壯闊。
車輪綁著防滑鎖鏈的越野車在山林間停駐,他們要再往更深處徒步走去,車沒法再往裡麵開去。
袁導隨著向導提前選好了需要取景的位置,但重新走一回,還是兩眼抓瞎,需要向導憑借經驗和記憶帶路。
由於山高路遠,這回拍攝他們沒有動用過多人力,除了主演和一些必要的工作人員,剩下的劇組人員全部留在山下落腳點裡。
向導和幾個人提醒道:“我們東北老一輩有一種說法,在雪山中千萬不要大喊大叫,容易引起雪崩。”
吳曈隨著其他幾個人一起頷首,示意了解。
向導又說:“還有啊,不要往山邊的懸崖上走,山上常年積雪,你都不知道懸崖邊上到底是泥地還是積雪,還是堆著積雪的枯枝。”
所有人連忙點頭。
入眼之處全都白茫一片,高筒靴踩在雪上,卻不知會在何種深度落腳,上山的過程十分磨人,好在今天天氣還不錯,避免了風雪的雪上加霜。
等到取景地,所有人都累得癱倒,原地修整片刻後,才開始正式拍攝。
拍攝過程也不太順利。
吳曈穿得也算厚實,可實在冷的厲害,暖寶寶貼了滿身,還是抵不住零下二三十度的寒冷,差點連台詞也說不出來。
一天的戲份在下午五點之前勉強收工。
薑珩從駱陽手中接來兩件羽絨服,但沒顧得上穿,率先把鮮紅色的那件披到吳曈身上:“穿上衣服再喝一點薑湯,過會兒就暖和了。”
吳曈微弱地“嗯”了一聲。
薑珩正把外套往自己身上套,聽見吳曈的聲音,發現他似乎不對勁。
“小曈,抬頭看我。”薑珩蹙眉道。
吳曈乖乖抬起頭,臉上是不正常的暈紅。
薑珩心中一緊:“你感冒了?”
“……”吳曈剛想說沒有,但一張嘴就打了個噴嚏,瞬間把自己的異樣暴露無餘。
袁導那邊在催促下山了。
薑珩高聲道:“好,馬上跟上!”
他垂眸看吳曈,在吳曈還沒反應過來之時,俯身探向了他。
二人額頭緊貼著,傳遞著雙方的體溫。
吳曈怔怔地看著他放大的臉,隻見薑珩麵容肅然:“有一點發燒。”
為了預防演員和工作人員在雪山戲中生病,劇組準備了許多防寒的用品,薑珩親自為吳曈通身貼上了暖寶寶,沒想到最終還是防不勝防。
“身體不舒服,拍戲的時候怎麼不說出來。”薑珩拾起omega冰冷的手,試圖用自己掌心中僅剩的體溫溫暖他。
“我今天狀態本來就不好,說出來就更耽誤大家進度了。”吳曈咳嗽了兩聲。
薑珩沉默著,但借著所剩無幾的天光,吳曈看到他臉上濃濃的心疼。
下一秒,吳曈詫異地看到薑珩背對著自己半蹲下來。
他稍稍轉過頭,側臉被雪地描摹出弧度完美的曲線。
“上來。”
吳曈訝然:“不用,我能……”
“沒事,上來吧。”
寒風裹著雪粒子,在露出衣服之外的皮膚上粗糲地劃過。
導演已經走遠,麵前是alpha寬闊挺拔,卻為他折身彎腰的脊背。
吳曈乖乖爬了上去。
薑珩背著他,平穩地走在這一望無際的雪地之上。
他們落下了大部隊些許,與導演之間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然而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到前麵一聲驚恐又激烈的一聲。
“啊啊啊啊——”聲音尖銳似是利刃,撕裂了這寧靜坦適的壯烈雪景。
薑珩腳步驀然一頓——
啊啊又遲到啦TAT
昨天的章節已經放出來啦,指路我w.b【晉江木酒】,有笑話可以看,關於昨天章節的(苦笑
第84章 遇難
這是一段陡峭的下坡路, 坡度接近於五十度,但坡上凹凸不平,有不少被雪掩埋的凸起的石塊。
向導小心翼翼地走在打頭的位置, 叮囑眾人一定要照著他走過的腳印下坡,走得慢沒關係,但腳在地上一定要踩實。
儘管千叮嚀萬囑咐, 然而最終還是出了意外。
背著沉重設備的攝影師在落下一腳時不小心腳下打滑,一個重心不穩,竟連人帶器材一起滑落了下去。
頃刻間跌落進入了柔軟的雪地之中,破開厚重的積雪飛速地向下滑溜出去,在雪坡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印記。
包括向導在內,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他滑落出去的身影。在他路過身側時,袁導想都沒想就要伸手去抓, 然而隻抓到了一縷空氣。
“——王老師!”
飛濺起的雪像是冰冷的金屬利器,刮蹭在臉側, 迎麵而來的刺骨的風像是鋒利的薄片,將人淩遲。
攝影師驚恐地瞪大眼睛, 嗓子眼裡不受控製地迸發出本能的尖叫。
“啊啊啊啊——”
風聲疾唳,幾乎要把鼓膜鑽穿, 攝影師根本聽不清身後的向導和劇組人員憂心的呐喊。
好在這段坡並不算太長, 也就二十米不到, 轉眼間攝影師就抵達了坡底,順著慣性又滑了幾米,便停了下來。
向導領著一行人匆匆從坡上緊趕慢趕走下來,仔細查看攝影師的情況。
袁導掰弄著攝影師被嚇得癱軟的地上的腿, 憂心問:“老王, 有事沒?”
幾秒後攝影師終於回魂, 抬頭看向圍在自己身側一圈的人:“跟小時候坐滑梯差不多,我沒多大……”
說到這裡忽然頓了頓,不知仰頭時透過煙粉色的霞光看到了什麼,呼嘯的風聲將雪峰深處低啞的吼叫送入他泛著嗡鳴的耳中,攝影師映著蒼茫雪景的漆黑瞳孔瞬間縮至針尖大小。
不可置信地低聲呢喃:“……好像出事了。”
溫熱的體溫順著二人緊密相貼的胸背,毫無保留地傳遞過來。平穩紮實的腳步所產生的輕微搖晃,就像是所剩無幾的幼年美好記憶中那張柔軟堅固的搖籃,讓吳曈昏昏欲睡。
忽然薑珩停了下來。
稍稍閉了一會兒眼,吳曈感覺由於感冒而稍稍昏沉的大腦清醒了些許,低俯的脊背從薑珩身上抬起些許,睜開迷蒙的雙眼。
他以為已經回到劇組車隊所在的路道了,但入眼還是空曠無際的雪原。
“還沒到嗎?”吳曈捂嘴輕咳了兩聲,恍惚地問,“是不是累了?薑老師,我覺得好多了,我自己走吧。”
說著就要從薑珩背上下來。
卻被薑珩喝止:“小曈,不要動!”
他的低喝摻雜著雪原冰冷的風,顯得有些不近人情。吳曈莫名從他語氣中聽出了一絲緊繃的壓迫。
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凜了凜,問:“怎麼了?”
然而不用薑珩回答,吳曈很快知道了答案。
呼嘯的高山寒風斷斷續續從穀澗中吹拂而來,然而不知從哪個角落襲來的一縷雪風之中夾雜著一絲非同尋常的悶響。
像是掠過白雪皚皚的頂峰,穿越遼闊的冰原,踏遍了千溝萬壑,送來了險象前最後一聲警報。
可這聲警報太遲了。
或者說,一切發生得太快,始料未及,沒人能夠反應過來。
聽見巨物斷裂的哢嚓聲,二人飛快地朝身後的山頂方向望去——
煙粉色的澄澈晚霞映在二人灰白色的護目鏡之中,也反射出了遠處崩塌的雪頂。
就像是天空被撕破了一道裂口,滾滾似濃白輕霧一般的雪煙從那道裂口傾斜而出,徑直從垂直於地麵近乎九十度的陡峰上義無反顧奔騰躍下。
由雪組成的洪流似是海灘上密集的浪沫,卷席著隆隆的爆破聲,呼嘯地從山頂上直流滾下,途經之處卷起驚濤駭浪。
頃刻間天空中的煙霞也被雪霧掩去了大半,似是老舊的相片,失去了豔麗的色彩,變得朦朧不清。
薑珩震驚地望著這一幕從來隻能在電影和新聞中見到的震撼人心的雪崩之景。
他很快就回過神來,環顧張望,飛快地估算這場雪崩的大致路徑。
他背著感冒後不太清醒的吳曈,走得比較慢,落後了劇組大部隊大約五百來米的距離,此時還在一片雪地平原的邊緣處,正緩緩向坡上攀爬,很快就會抵達一段陡峭的下坡路。
經過下坡路後再往前走差不多一公裡,就能找到劇組的越野車隊。
薑珩絕望地發現,這片雪原恰好就在雪崩的通過區。
可好消息是,這裡大約在通過區的邊緣。再往前走一走,來到這段路的上坡,大概就可以把傷害降到最小。如果速度夠快,完全越過上坡,抵達背坡,也不是沒有躲過這場災難的可能。
伴隨著雪地震動的隆隆悶響,薑珩聲嘶力竭地高聲喊:“小曈,往坡上跑!能跑多少跑多少!”
不用他過多吩咐什麼,吳曈已經從他的背上躍下,拉著薑珩的手,飛快地往高處跑去。
雪地上還印著劇組大部隊成員途徑的痕跡,這一片的雪並不厚,一腳踩下去很快能落到實處。
可積雪不厚的原因是坡夠陡峭。
雪崩蘊藏著摧枯拉朽之勢,毀天滅地,造成的震動讓坡麵上細小的砂礫石塊也隨之一同震顫。
一塊用來踮腳的石頭被這劇烈的震動從堅硬的泥層中抖落出來,虛虛地掛在斜坡上,吳曈沒能看清踩了上去,頓時失重感襲來。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跌落這十米高的小山崖時,奔走在他前麵的薑珩眼疾手快,奮不顧身地飛快拉住他的手。
“小曈!”
在那瞬間被天寒地凍冷到僵硬的韌帶毫無準備受到了拉扯,薑珩驚慌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但由於護目鏡和羽絨服高高立起的衣領,以及厲風掀起的似薄霧一般的雪風的遮擋,沒能讓吳曈發現他的異樣。
吳曈勉強穩住身形,心有餘悸地道了一聲謝。
薑珩隻柔和說了一句“小心一些”,便繼續拉著他朝高處的雪嶺爬去。
這耽擱的十餘秒鐘卻助長了雪龍的張狂。
凜風愈演愈烈,似是刀割,吳曈近乎認為一身厚重的衣服都被風撕裂開來,汩汩地往他的骨頭縫裡鑽。讓人錯認為似乎除了意識之外,這具身軀已徹底不再屬於自己,就連簡單的抓握和攀爬的動作都無法完成。
他轉頭一看,這場雪崩竟已然衝刷過最後一道轉折,磕磕絆絆卻勢如破竹地朝他們迎麵猙獰地撲來。
這是吳曈第一次切實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夾雜著雪塊的疾風像是拔地而起的白色巨獸,遮雲蔽日,咆哮著從遠而近,轉眼間就來到腳下的溝穀,來到身處雪坡的他們身前。
距離雪嶺隻剩下十米不到的距離。
但近在咫尺的十米在此時卻如同無法越過的天塹,而雪暴已然近在眼前。
“薑老師,我們是不是完了?”護目鏡內側蒙上了一層薄霧,就連看清薑珩也無法做到。吳曈的語氣含著輕易能察覺的鼻音,但更仔細分彆,還能發現他的哽咽。
“……不,沒完!”薑珩的胸腔差點承受不住他劇烈的心跳,他幾乎從牙縫裡憋出這句話,甚至不知是他的不甘還是確實有這自信。
吳曈隻把這句話當成是他的安慰。
但能夠得到薑珩的安慰,他也感覺心裡足夠踏實溫暖了。
即使沒能和薑珩一起組成一個家,一起生幾個孩子,度過餘生。
但跳過了柴米油鹽庸庸碌碌的幾十年,一起合葬於這皓白的冰天雪地之下,這麼一想,似乎也還算不錯。
吳曈張了張嘴,還沒說什麼,就被割膚刮骨的雪風嗆了喉嚨。
他咳了兩聲,耳邊是震耳欲聾的天際崩塌之音,忽然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緊接著他便跌落在了地上。
“——小曈,過來!”
alpha紮實的體重壓到了自己身上,吳曈一口氣險些沒能提上來。
他本以為自己被奔湧而來的雪浪衝刷走了,但驚惶動作之間護目鏡移位,他驚訝地發現自己被薑珩推到了一塊寬闊的巨石之後。
“……薑老師?”
護在他身上的薑珩伸出一隻手,幫他把護目鏡移位。
“我們爬不到背坡了,但這裡也還算安全。”
薑珩柔聲安撫著,吻了吻他的唇角。
他的嘴邊勾著一抹淺淡易碎的、勉強的笑意。
“小曈,希望再睜開眼時,我們還能相見。”
下一秒,駭人的雪龍便從巨石之後衝破雲霄,將他們徹底吞滅。
山坡背側。
始料未及的雪崩讓劇組所有人都怔愣著,為之震撼。
“怎麼會突然雪崩?!”錄音師驚愕地問。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看向了滑落雪坡,驚叫出聲的攝影師。就連攝影師本人也為之一顫,一口氣哽在了喉間,說不出話。
袁導後知後覺回過神,張望了一圈劇組人員,臉色忽然變得極其難看,顫抖著聲音問:“你們誰有看到薑老師和小曈?”
一些人搖頭,表示沒看到。
一些人互相對視,你一言我一語。
“你有看到嗎?”
“不見人影,難倒比我們走的還快?”
“可走在最前麵的不一直都是向導嗎?”
“我是走在最後麵的,沒看到他們啊?”
一個人哆嗦著說:“你不是走在最後麵的。”
“薑老師和小曈老師才是。”
“我走路的時候回頭看一眼,薑老師背著小曈老師走,小曈老師的紅色羽絨服很顯眼,離我們大概小半個山頭的距離。”
“他們現在還在這麵坡的後邊。”
“……雪崩會路過的地方!”
袁導的心在瞬間就沉到了穀底。
他迎著如寒潭般冰冷的風,踩著滿地震動的亂石,就作勢要往回跑。
“我要去找他們!!”
卻被向導攔了下來。
“你瘋了嗎,現在雪崩還沒結束,你翻過這個坡去找他們也是白送人頭!”向導厲聲說道,“那兩個明星十有八|九已經出了事,你不能再去冒險!”
文質彬彬的袁導掙不開向導的桎梏,崩潰地回頭和他怒吼:“但又能怎麼辦,這片雪崩的地方是我選的,薑珩和吳曈是我帶進山的,我要對他們負責,無論如何也要把他們帶回來!”
“他們會回來的,但把他們帶回來的人不是你,是搜救隊。”向導冷靜地說。
袁導執拗地想要往山裡走,向導一時不查竟被他掙脫開來,然而坡上砂石震顫,時不時有混雜著暗色土壤的雪塊滾湧而下。
袁導剛爬上五米,就被一截斷裂的粗|壯枯枝鏟落下山——
薑清源無所事事地窩在旅社房間裡玩Switch。
一天下來把三個遊戲打通關,他正意猶未儘地在網上查攻略找第四個遊戲,忽然聽到門外一陣兵荒馬亂。
薑清源好奇地打開門,抓住一個路過自己門前的化妝師,問:“外麵怎麼這麼亂,是要開飯了嗎?”
“開什麼飯啊,都快亂套了!”化妝師心急如焚道,“拍攝地那邊發生雪崩,薑老師和小曈老師不見了!”——
頂鍋蓋跑
隻要我跑得夠快,你們的臭雞蛋就砸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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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狸狸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85章 救援
吳曈的最後一縷意識是聽到了一聲悶哼。
雪浪萬丈高, 風聲呼嘯,他還沒來得及辨彆這聲悶哼究竟屬於自己還是薑珩,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再次醒來已不知今夕何夕, 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活著。
他的第一反應是,好冷。
緊接著劇烈的被巨物擊中的痛感從背後傳遞過來。即使肢體已被凍到僵硬麻木,也無法忽視這種大麵積的錐心的疼痛, 吳曈不由得倒吸一口氣。
可疼痛過後,心中免不了一陣慶幸。
看來他沒死,死人應該是感覺不到疼和冷的。
而且他昏迷的時間也不太長。
身上的暖寶寶還在持續地發熱,吳曈覺得大約是這些貼滿了全身的暖寶寶才免於他在這雪層之中被凍死。
他大約是下午一點多貼上了新的暖寶寶,雪崩大約發生在臨近六點, 他的暖寶寶大約能持續高溫發熱六個小時,所以現在時間應該沒有超過六點半。
吳曈稍稍動了動, 驚喜地發現壓在身上的雪層和冰塊竟然不算太厚。
不幸中的萬幸。
饒是如此,他費勁地從雪層中掙紮出來, 也已經是十分鐘之後。
像是瀕臨渴死的沙漠旅人遇到綠洲那樣貪婪地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冰冷之中夾雜著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吳曈連氣都沒能喘勻, 就急迫地呼喊:“薑老師?薑老師!你在哪!”
空穀寂遼,除了如同鬼魅一般的回聲被凜風送回給他, 再無他人應答他的話語。
吳曈慌了, 焦急的要從雪坑裡爬起來尋找薑珩, 然而一腳剛撐在地麵上就一陣禁不住的腿軟和疼痛。
腳大概也是扭了。
吳曈向後跌落回雪坑之中,這才看清周圍的景象——
四處是被雪崩衝刷後平坦蒼茫的積雪,而原本擋在他和薑珩麵前的巨石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出現在埋藏他的雪坑之後的一棵被攔腰衝斷的杉樹。
那塊巨石可能也沒能完全擋住雪龍的衝擊力, 他和薑珩最終還是被衝刷下來。
薑珩不知去了哪裡, 而他被這顆斷裂的杉樹擋了一下。
後背的疼痛可能也源於此。
“薑老師……咳……”
吳曈稍稍一動身, 就感覺渾身上下哪哪都疼,喉間漫上濃重的血腥氣,他有點懷疑肋骨被撞斷了。
可他不能在這裡傻愣著。
他不知道這是哪裡,也不知道劇組大部隊有沒有遇難,沒有遇難的話,有沒有給他們喊來救援,而救援要多久才能來。
吳曈忍著痛,奮力從雪坑裡爬起來。
他不能坐以待斃,薑珩生死未卜,他必須要找到薑珩。
腳和脊背都在疼,踩在地上幾欲跌倒。
身後斷裂的杉樹枝乾壯實,雪地裡浮著幾根直徑五厘米的樹枝。吳曈蹣跚地走過來,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把這根樹枝從淺淺的雪層裡拔出。
再將多餘的枝葉剔除乾淨,又來當做臨時的拐杖。
吳曈晃晃悠悠站起身,將這根樹乾往雪地中一杵,結結實實捅進了雪地之中。棍子的長度和粗細都合適,還算滿意。
緊接著又抽出棍子,邁出了第一步。
……吳曈頓住了腳。
第二棍下去,手感與第一棍截然不同。
雪地綿密,第一棍時他戳到了一塊堅硬的冰,然後就再也無法深入。
然而這一次,他似乎戳到了什麼軟綿綿的物體,像是柔軟的雪。但繼續用力,卻再也無法探入分毫。
吳曈稍稍抽出棍子,疑惑地又試著往那塊地方戳了幾下。
在最後一棍子下去時,忽然感覺手中的棍子被帶動著動彈了幾下,但吳曈的手並沒有再動,而是雪地下的東西在蛄蛹。
下一秒,雪地中傳來一道虛弱的低吟。
“……彆戳我肚子了,再戳就真捅穿了。”
吳曈一愣,緊接著驚喜交加:“薑老師!!!”
五分鐘後,吳曈遞給薑珩一隻手,用儘了最後一絲力氣,把薑珩從雪坑中拉出來。
“薑老師,我還以為我找不到你了。”吳曈含著哭腔撲到了薑珩懷中,險些把他撞回雪坑之中。
薑珩忍住通身被鐵錘擊打過後一般的痛,撫了撫吳曈套著羽絨服帽子的腦袋,柔聲安慰。
“彆哭,這不是找到了嗎?”
他環顧了一圈四周的環境,看著不遠處的吳曈爬出來的雪坑和坑後枝丫橫斜的杉樹,眼中劃過一絲明了。
“被衝下來時我大概被杉樹的枝乾接了一下,得到緩衝,這才沒能離你太遠。”他垂眸看吳曈,勉強勾起的故作輕鬆的笑意之中含著無奈和慶幸,“如果不是被你戳了幾下,我本來還昏迷著,你是我的小福星。”
“所以小福星彆哭啦,福星高照閃爍,有你在,我們一定會平安回去的。”
吳曈埋在他的頸間,低低地應了一聲。
“嗯。”
他忽然感受到薑珩身上除了淺淡鬆木香之外,一股若有似無的血腥味。吳曈眉心一蹙,還沒來得及仔細辨彆,薑珩就神態自若地鬆開了懷抱。
他們都筋疲力儘,不知在兵荒馬亂的時刻丟到了哪裡。而且這裡荒山野嶺,就算有手機也沒有信號,更不敢冒然離開雪崩的途徑處,去搜尋不一定存在的炊煙人家。
否則體力耗儘,或者徹底失去得到救援的希望不說,還容易遇到雪林中的猛獸。
薑珩攬著吳曈,在山嶺之間找到了一個山洞。
不大,但擠擠攘攘容納十來個人綽綽有餘,而且能擋風擋雨雪。
薑珩在裡麵探查了一番,確認安全,才扶著崴了一隻腳的吳曈靠著邊緣坐下。
小感冒經過厚雪的掩埋和零下的狂風的折磨,演變成了高燒。吳曈坐在石塊上,環膝抱住自己,身上忽冷忽熱,十分懷疑自己還沒等到救援隊到場就會嗚呼離去。
恍惚之中似乎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響,吳曈抬起眼,適應黑暗之後眼睛勉強能看到事物的輪廓。好像是薑珩拉開了厚重羽絨服的拉鏈,朝他走了過來。
“咳咳……你為什麼脫衣服,不冷嗎?”吳曈問。
“不脫。”薑珩來到他身旁,緊挨著他坐下。
下一秒,吳曈就徹底被溫暖的鬆木香裹緊環繞。
“我抱著你,我們都能更暖一些。”
平日裡吳曈所能接受的alpha信息素的極限是薑珩保持著這個世界的社交禮儀,經過有意的收斂過後所散發的清淡信息素。
此時被濃重的鬆木香密不通風地裹住,吳曈本來還僥幸地認為自己此時鼻塞後感官遲鈍,不會反感,但他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
不出幾分鐘,他就掙紮著要離開。薑珩一時不查,差點讓他逃走,用儘了全身力氣才桎梏住他胡亂撲騰的手腳。
“小曈,彆動,你現在還發著燒,不能再受涼了。”薑珩說完,即使周身黑暗,他也感覺到一頓無法反抗的目眩襲來,好像眼前的景色在那一瞬間都有些扭曲。
“不要……”吳曈卻完全聽不進去,雙目失焦,高燒和alpha的信息素像是讓他陷入了可怕的夢魘一般。
口中驚懼地低聲呢喃:“不要碰我,不許碰我……滾啊!媽媽,你在哪裡……楊奶奶……楊奶奶……救我……”
“小曈?小曈?”喊了幾聲沒能得到回應,薑珩稍稍抬高了一些音調,“小曈!你看清楚,在你麵前的是我,不是那個人!”
薑珩將他緊緊梏在自己懷中:“你彆動,你現在還在高燒,晚上氣溫零下二十多度,你不能再著涼了!”
“你再掙紮也沒用,我是不會放開的,與其和我白費力氣,還不如讓我幫你暖一會兒手腳,天亮了我們想辦法找求救的機會!”
吳曈體力透支也沒能逃離,放棄了掙紮。
山中雪狼對月哀嚎,將他渙散的神誌喚醒了些許,又懼怕地向薑珩懷中拱了拱。
這個懷抱是他現在唯一的安全感來源。
薑珩像是要榨乾腺體一般,無儘地釋放能夠安撫omega的信息素,嚴絲合縫地把懷裡的吳曈裹入其中。
omega終於緩慢安靜下來,隻是因為高燒和劇烈的掙紮,還在費力地喘氣。
薑珩鬆了一口氣,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
“餓了嗎?”他問。
吳曈點頭,但又搖頭。他現在有點餓,但生病又讓他無法提起食欲。
薑珩從口袋裡摸出一些巧克力。薑清源年紀小,愛吃各種各樣的小糖果,薑珩偶爾為了應付鬨脾氣撒嬌的兒子,會習慣性往口袋裡裝一些糖,沒想到竟然會用到這種場合。
他拆開一包,掰下一塊遞到吳曈嘴邊:“寶貝,餓沒餓都吃一點。”
吳曈懨懨地張開嘴銜來,稍稍抬起頭,望著薑珩黑暗中略顯狼狽的輪廓。
齒間夾著巧克力,含糊不清問“你吃了嗎?”
薑珩神情柔和地點頭:“嗯,吃了。”
冰冷的手探向薑珩掌心裡的巧克力,感受到僅有一個的缺角,吳曈無聲一笑:“騙人,你沒吃。”
他一手拽著薑珩毛衣的領口,齒間的巧克力碰了碰薑珩的嘴唇,直到他張嘴接過,吳曈才滿意地退開。
他重新靠回薑珩身上。
從薑珩手中又拿了一塊巧克力,含入嘴裡,感受著濃鬱的苦澀黑巧味在口中融化。
低聲說:“彆和我演電視劇裡舍己救我那一套,我不吃那種橋段,你被餓死了,我也不獨活,而且要狠狠笑完你這個餓死鬼之後再死。”
薑珩卻捂住他的嘴:“彆說‘死’這個字,我不愛聽。”
“而且我不是故意撒謊,我口袋裡還有很多糖,多到讓我們兩個在這雪地之中活一個禮拜都不成問題,不信你摸摸看。”
“?”吳曈狐疑地探向他的羽絨服口袋,片刻後又默不作聲地收回來。
“……”嗬,到頭來原來是我在自作多情。
一時之間竟分不清到底是誰對浪漫過敏。
外麵風聲似鬼嚎,薑珩脫下手套,冰冷的手貼到吳曈的滾熱的額頭,幫他降溫。
柔聲道:“你睡吧,我幫你守著。”
“我們輪著來。”吳曈昏昏沉沉道,“不能讓我一個人睡,你也要休息。”
薑珩敷衍點頭:“嗯。”——
距離薑珩和吳曈遇雪崩失蹤已過去五個小時。
劇組有意壓下消息,但終究紙包不住火,在事發沒過多久,河沂山突發雪崩就上了當地熱搜。很快就有人發現《點翠》劇組此時正在河沂山拍戲,而且有人在安海機場拍到匆匆出行的薑安嶸夫婦,於是薑珩遇難的消息在幾分鐘之內就衝上了熱搜。
救援在如火如荼地進行。
薑清源站在雪嶺之上,望著山下穿梭來回的冷白燈光。這是他被救援隊所允許的最接近他父母的距離,身旁還站著麵色凝重的駱敏和欲哭無淚的駱陽與田湉。
時間分分秒秒過去,每次拿出手機,看到飛速流逝的時間,薑清源的心情就更沉重幾分。
但他死死咬著牙,沒讓情緒流露出來,看上去反倒比駱敏兩姐弟更淡定一些。
頭頂著刺目燈光的救援隊跋涉回歸,駱敏遠遠地就滿懷希冀高聲喊:“是找到了嗎?”
“沒有。”救援隊隊長搖了搖頭,所有人的心都蕩到了穀底,“這一片兩公裡以內的雪域都找遍了,搜救犬和我們都沒有找到,需要擴大範圍……”
“擴大範圍?!”駱陽失聲道。
二人當時途徑的地區都沒能見到人影,要是擴大範圍……這難倒不等同於給兩個人下了死亡通知書嗎?
“方隊長,求求你再找找看,他們出事前就在這裡失蹤,一定就在這一片,求求你們再仔細找找……說不定是找落了哪裡呢!”駱陽用滿滿的哭嗓哀求。
“你瘋什麼?”薑清源把差一點掛在方隊長身上的駱陽撕下來,厲聲嗬斥他,“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人都不在這裡,怎麼可能找得到!再在這裡耽誤下去也隻是浪費時間,消耗他們的命!”
薑清源抬手抹了一把眼角,轉身對方隊長說:“麻煩一定要找到他們,生要見人,就算死……也要看到屍體。”
田湉猛然抬手捂住嘴,眼眸中折射著救援隊刺目燈光的淚珠泫然欲下。
身後突然傳來越野車的引擎轟鳴聲。
薑清源垂眸看向山下,雪地越野甚至還沒停穩,後車車門就被打開。
從南方的安海匆匆趕來,衣衫單薄的李悅寧在這零下幾十度的寒風霜雪之中隻披著一件深色的羽絨服,跌撞地從車上下來。
望著這片雪崩過後徹底被雪清洗過一次的山嶺,她怔愣了幾秒,緊接著像是終於接受了現實一般,身形搖搖欲墜。
“薑珩……薑珩!”
可心中的絕望還沒徹底升起,她忽然被一個和脆弱小獸一樣的身影撲了滿懷。
爺爺奶奶來了。
獨自死撐了許久,終於遇到了安棲舒緩之地。
薑清源抱著李悅寧,腦袋埋在奶奶溫暖的頸間,忍不住嗚咽出聲。
“奶奶……嗚……”——
明天就見到麵啦!
情節都在按照我原定的大綱順利展開,必要的鋪墊和解決的問題還是不能避免的,大家想看的情節也很快就要到了哦3
(畢竟正文情節也不剩多少了,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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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獲救
薑珩和薑安嶸夫婦對薑清源的教育向來就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薑清源不是一個會壓抑自己情緒的人。
可與之相對的是,他的內心也很強大,輕易不會哭。
然而再強大的人, 麵對雙親的生死未卜,在咬牙強裝鎮定許久之後終於見到最熟悉的親人,薑清源也崩潰了。
然而被他擁住的李悅寧卻迷茫問:“請問你是……”
薑清源僵了僵, 才想起來這時候奶奶根本不認識他。
十七八年前唯一與他相識、清楚他的來路的人隻有薑珩一人,除此之外所有親人隻能相見無法相認。想到這一層,薑清源更委屈了。
他從李悅寧溫暖的頸間抬起頭,杏眼濕漉漉地看著她,耷拉著唇角。
“抱歉, 我認錯人了。”薑清源鬱鬱寡歡道,鬆開了李悅寧。
這時袁導也從另一處跑過來, 向李悅寧介紹道:“薑夫人您好,這是吳曈的助理。”
“原來是小曈的助理呀, 放心吧,他一定會沒事的。”
李悅寧抬眸望著麵前看似才高中生模樣的少年, 對上了他神似吳曈的五官,以及細看之下眉眼之間和年少時期的薑珩如出一轍的神韻, 心中對少年頓生好感。
可說起遇難的兩人, 李悅寧麵上又攏上了一層鬱色, 此時薑安嶸也匆匆從越野車裡走出來,滿臉凝重問道:“袁導演,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袁導和夫婦二人簡單講了講當時的情況,又和攝影師一起給夫婦二人道歉。
“請把道歉收回去, 薑珩和小曈如果真出什麼事, 你們的道歉對我們來說一點用都沒有。”李悅寧含著淚錯開視線, “小曈的奶奶快八十歲了,最近住在我和老薑家裡。她身體很差,我和老薑出來時根本不敢和老人說實話,如果真出了萬一,老人能接受嗎?我們能接受嗎?”
說到最後時,她的手幾乎都在抖,幾乎要遏製不住要上前揪著袁導的衣領子,讓他把薑珩還給她。
劇組幾人無奈歎氣,似有濃重的陰雲壓在眾人身上,沉甸甸的透不過氣。
偏偏這時候駱敏和田湉愁眉蹙額地走過來。
二人和薑家夫婦問了聲好,然後看向袁導。駱敏說:“現在網上到處都在傳劇組兩個主角遇難的消息,袁導,我建議劇組官方最好發一則聲明,同時我們這邊藝人的工作室也會提前準備好公關……喜訊和訃告都會各準備一份。”
袁導一聲“好”還沒出口,李悅寧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想清情緒如何發泄。
一旁的薑清源卻先如炮仗一樣炸開來。
“什麼訃告?他們根本沒死,發什麼訃告!”
他一副要和駱敏打起來的樣子,田湉連忙攔住他,試圖讓這隻炸毛的小獅子平靜下來:“隻是提前準備起來,不是說他們真的出事了……”
“不用準備,他們還活著,他們沒出事!”薑清源眥目欲裂地瞪著所有人,“我現在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裡,就是他們沒有出事的證明!不準寫訃告,寫一則找到他們的喜訊就夠了,找到他們之後就立馬發出去!聽到沒有,不許你們寫訃告!!!”
這是十七八年前,任何一件事的原本軌跡發生改變,那麼十八年後可能就會完全變成另外一副模樣。
如果薑珩和吳曈已經遇難了……那麼薑清源也要隨之消失了。
但他還活蹦亂跳地站在這裡和他們理論,他爸和他父親怎麼可能有事?
他們一定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