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啞的聲音撞進耳膜裡,記憶就此打開閘門,池然被拍打在礁石上,從心口開始,四肢百骸裂開的疼痛,他下意識地動作是往後車座裡努力的縮,把自己藏起來。
半分鐘後卻又不受控地靠近副駕座,試圖再近些,再近一些。
司機回答大概的時間,之後一路便是凝固的安靜,池然沒勇氣往前邊去看,可他知道,是江時,活生生的江時。
他睜大眼,望著腳下的黑暗,身體卻死死貼著車背,想要感受更多。
一切好像是夢-
二十分鐘後,車子在酒店門口停下。
“謝謝。”
車門被拉開再次被關上的悶響,池然從冗長地空洞中驚醒。
他搖下車窗看向窗外,酒店門前背影二三,沒有江時。
真是一場夢?
心從雲端墜入穀底,池然恍惚中推門前,司機“哎”了一聲,“這圍巾怎麼落了。”
池然看過去,司機連忙撥電話,把手中圍巾遞給池然,“幫忙放下酒店前台行嗎?我喊他拿。”
圍巾被遞至懷裡時,那股冷淡的淺香又一次撲鼻,不是夢。
池然下了車,司機很快離開,他怔怔地盯著手裡的圍巾,到眼眶漸漸泛紅,才低下頭,把自己埋進曾經再熟悉不過的味道裡,七年時間,他像是一個乾渴的人在沙漠裡找到一汪泉,瘋狂的渴求著。
門口到前台,幾分鐘的時間,池然走了很久,到他忽然驚醒般,司機打了電話,江時會來取,才腳步急切進了旋轉門,放下圍巾在前台時,守夜的年輕女生微微愣住。
【江時先生的,落車上一會來取。】
年輕女孩明白過來,剛要答應,視線裡出現一人,她衝著池然身後道,“江先生,這是您的圍巾嗎?”
池然全身血液瞬間凝固住,在身後腳步靠近時,快步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前台,跑進了電梯。
身後年輕前台反應過來,“哦,是那位先生說您落下的。”
江時點頭道了謝,接過圍巾,重新圍在了身上,酒店裡並不冷,暖氣開的甚至於有些熱,他把自己的臉大半埋進圍巾裡,手心是顫抖的
第 97 章
池然腳步全然是亂的, 心裡頭更是慌得不行,直到門被重重掩上,才像是被按下暫停鍵。
酒店床邊插口上, 一盞小夜燈瑩瑩散著暖黃的光暈,他在這片光暈裡站了好久, 開了燈, 茫然地走到床邊坐下。
鼻子輕輕嗅了嗅,已經沒有了江時的味道,腦中紛雜思緒, 在昏暗車廂裡, 酒店前台那會,江時有認出他嗎?
答案應該是沒有的。
七年時間, 曾經對他而言最熟悉的氣味,都需要在記憶裡搜索很久,久遠到聞見那一刻是恍惚的, 江時又怎麼能憑借一個背影認出他。
可如果認出他了呢?
江時的態度很冷漠, 一句話也沒和他說,這樣的重逢池然寧可不要。
可他有什麼資格要求,他是背叛的那一個,就算江時恨他也是理所當然的,在江時七年前為了救他差點命都沒了躺在醫院裡,拋棄了江時。
他用江時換了很多很多的錢, 是事實。
池然久久地坐著,眼神空洞, 他其實從沒想過, 會再遇到江時,這七年都沒敢想, 更不會料到,會在這座城市遇到江時,七年前的酒店,江時為什麼會在這裡?
問題的答案來不及細想,在“江時又什麼時候會離開”的念頭浮現時打的淩亂,心裡湧起強烈的恐慌和不安。
對於江時的離開,還會有下一次再見嗎?
他剛才腦子太亂了,竟然都沒有看江時一眼,明明他做夢都想再看江時一眼的,七年後的江時長什麼樣,變化大嗎?
這一刻渴求攫取了心臟,池然身體快於意識,起身狂奔出了房間,電梯門正好打開,他衝進去,在大腦持續一片的空芒中,按下了23層的電梯。
電梯緩緩上行,門開,腳步踏出電梯的那刻,原地站定。
理智重新回到大腦,池然猝然驚醒。
現在已經是七年後了,江時不一定在這,他才發現諾大的一個酒店,他是找不到江時的,那又能躲在哪個角落裡,再去偷偷看江時一眼?
池然茫然地步子停在2301前,混沌不堪,身體卻不自覺往前傾,耳朵貼到門上,試圖聽見那麼一點動靜。
可是酒店的隔音太好,他幾乎聽不見丁點聲音,最後反應過來自己有多麼荒謬,這樣的行為多嚇人,而不遠處是顯眼的監控。
池然後退兩步,崩潰是無聲地,清晰意識到,裡麵的人不一定是江時。腦子焦急的想著怎麼辦?似乎好像時間可以一秒內被調到江時離開的那刻,可他還一麵都沒見到。
思考,池然逼著自己思考,這麼多年都是他自己思考的。
終於,他想到可以在酒店門口等著,他就呆在大門那,江時出來一定能看見,找個隱秘的地方躲好點就行池然燃起希望,一分一秒都等不及,轉身往電梯口要重新跑去,身後門突兀地從裡頭被拉開。
池然手腕被攥緊,一把扯進了門內。
池然被拉進來時那一刻,心跳都幾乎暫停。
成片的黑鋪進眼底,便生理性僵硬到無法動彈,直到鼻尖撲進那抹淺淡的香,瞳孔在黑暗中猛地放大,漸漸有了意識。
江時攥的力道太緊,呼吸太燙,他一點點俯身,同池然呼吸交錯在一起,池然黑暗中紅了眼眶,再次迷失於此刻究竟是幻夢還是現實。
到耳邊的低聲壓抑著響起。
“池然?”
淚水幾乎要湧出來,又被池然死死咬著唇壓了回去,身體卻開始忍不住戰栗。
是江時,是現實。
像是懷抱的相擁隻是片刻,鼻尖縈繞的味道消散,江時體溫離開前,池然下意識抓了過去,到刺眼的光乍然落入眼睛,難受的眯起,睜開時,撞進麵前人眼底。
七年時間,江時還是一樣冷漠,唇抿著色調是淺的,而原本還有著幾分少年氣的臉被時光打磨的輪廓更加分明,冷厲而深刻,有些陌生,又好像是熟悉的。
而江時也是,同樣覺得陌生和熟悉。
麵前的人不再是記憶中那個跟奶黃包似的他總覺得軟乎乎好欺負的小男生,不愛笑,不陽光,唯有這雙眼睛還是漂亮清澈,可眼神是小心翼翼的,藏著份空洞。
江時後退一步,兩人之間便隔了清晰的距離。
他們沉默著,好像話語不知道該從哪說起,池然明白自己或許該離開。
本來就隻是看一眼,一眼就好,可腳步卻生了根,七年前還是七年後,他都從來不願意從江時身邊離開。
淚水在眼眶中轉了幾圈,緩緩褪去,哭是最沒用的,他不哭。
可能做的隻能站在原地,等江時決定他去還是留。
足夠漫長的時間後,江時開了口。
“房間號多少?”
池然遲緩地從兜裡摸出手機,打出了一串數字。
江時垂眼看著他,“把我拉黑了還是刪了。”
【之前的號不用了。】
江時沒做表態,也沒再問,他隻是轉身往床邊去,語氣淡淡,“來找我有事的話,明天再說,我困了。”
池然以為他該走了。
江時話語接上,帶著命令,“今晚你睡另一張床。”-
池然躺在床上時,睜著眼沒有睡意,到這一刻還是恍惚,隻知道順從。
他不知道江時睡著沒,已經很晚了,身體被僵硬的固定住,一動不敢動,就這麼一直到窗外天光透進來,在睜著眼將近三個小時後,終於困了。
睡意襲來時,終於想不了那麼多,池然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側身緩緩閉上了眼。
呼吸均勻起伏,江時才翻了個身,隔著中間的距離,望在池然臉上-
夢裡是空白的。
池然醒來時,短暫的“斷片”,記憶才忽然湧進腦海,他幾乎是床上彈起。
注意到前邊視線,江時坐在桌前,攤開的筆記本白光反在他臉上,眸光涼涼。
心裡慌了幾秒,池然近乎僵硬的低下腦袋,手心攥緊。
長達三分鐘的沉默,空氣詭異安靜。
到江時起身,腳步一點點靠近又離開。
陽光大片傾瀉下來,透過拉開的簾子,房間瞬間亮堂,冬季少有這樣的陽光,池然所在的城市沒有,隻有風雪不止,潮濕寒冷。
“十一點。”江時說。
池然抬起頭,對上江時目光又忍不住躲閃,不明白意思。
“我要退房,立刻。”
江時要離開了,要走了,池然的心瞬間跌至穀底,又在江時後頭兩個字落下時,一秒不敢耽誤從床上爬了起來,他胡亂抓過毛衣和外套,匆匆把自己套上,就要往門口去時被喊了停。
江時明顯已經收拾過,和池然潦草模樣不同,他合上電腦裝進了手提袋裡,走至池然跟前。
池然茫然地懷裡被塞著電腦,看江時拎起角落裡的行李箱,率先出了門,才趕緊跟了上去。
江時在前邊走,池然後麵跟著,睜著大大的眼睛,到江時忽然腳步停下,回頭一眼,慌亂地又趕緊低頭。
便一路都不敢再抬頭。
電梯裡有些人,他們進去後,目的地一層,很快電梯下行,出了電梯,池然跟著江時到前台。
“退房。”江時遞過去房卡和身份證。
李姐接過,很利索的辦了,微笑看向江時身後的池然,剛想詢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眼前又遞上一張身份證。
“他住到幾號?”江時問。
李姐眼底訝異,兩人一起的?
池然這才抬眼,就看見了正好被接過去的身份證,他條件反射一摸兜,微怔,江時是什麼時候拿走他身份證的?
身份證和身份證的主人都在這,李姐也知道池然的特殊情況,隻當池然默認,壓下好奇,查了時間,“池先生是明天中午退房。”
池然定了兩晚,想在B市再轉轉。
江時點了下頭,“好,那麻煩登記下入住信息,晚上我住他那。”
池然:“”-
池然大早上睡醒就下樓,頭發亂糟糟的,這會又抱著電腦,和江時一塊往電梯回去。
來回被好奇的打量了好幾眼,覺得有些丟臉。
既然江時是要住他那,其實可以和他說一聲的,或者讓他稍微收拾一下,為什麼說的立刻退房,然後把他趕出來,就算退房也還有一個小時。
池然有種久違的被江時耍了的感覺,江時好像故意在欺負他。
可池然一個字不敢問,也覺得自己想多了,跟著人上了樓,比起昨晚的冷淡,江時此刻的目光跟帶了鉤似的,死死盯著他,到刷開房卡,兩人進去。
江時把行李箱推到角落,池然才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他定的是大床房,隻有一張床。
心裡疼了下,明明他們曾經那麼親密,睡過不知道多少次,他現在竟然還會為了一張床而覺得不安。
“我餓了。”
江時到床邊坐下,床頭是池然換下的前一晚的睡衣,淩亂丟著,覺得有些難堪。
【要點外賣嗎?】
房間裡隻有他,江時不可能跟空氣說話,池然回應道。
“外麵吃。”江時說,又補了句,涼涼的,“你想和我呆在同個房間,一天一夜?”
和江時現在這麼呆著,是池然做了無數次的夢都不敢想的,可願望實現了,才意識到真這麼待著,隻是更加尷尬而已。
不知道說什麼,也不知道能做什麼,沉默在現在的他們之間,不是舒適,是可怕的存在。
池然搖搖頭。
【那我換個衣服,洗漱一下。】
江時:“嗯。”
池然蹲下,攤開腳邊行李箱,動作都是頓的,從昨天開始,他的腦子可能就不那麼清楚,而在瞧見衣服堆裡一閃而過的某個東西時,又慌慌張張蓋上了行李箱。
注意到江時沒看他,正低頭擺弄著手機,鬆了口氣又覺得難過。
他默默換了個方向,重新找出了衣服,十分鐘內把自己收拾妥當。
江時從床上起身,出門前池然想起什麼,鼓起勇氣拉了拉江時袖子。
這是第一次池然主動的觸碰,江時腳步頓了下,側身,“乾嘛?”
冷冷的卻是池然從前再熟悉不過的語調。
【身份證還沒還我。】
江時眸子眯了下,池然把手藏在了身後,又低著頭。
以前的池然是不會這樣的,甚至於但凡他隻要一點語氣不好,都能彆扭生氣地瞪過來,然後要哄很久很久,說很多好聽的話,除非是犯錯誤心虛,可也會不講理的委屈。
不會像現在,惶恐地縮回殼子裡。
江時攥緊手,“放我這先。”
他看見池然點了點頭,往後又退了兩步。
距離又一次被拉開-
一整天下來,他們沒再有過多餘的交談,不超過十句話,隻是沉默的,連並肩都沒有。
像是不相識的路人,走過曾經親密無間熟悉的路。
池然跟著江時,走到夜幕低垂。
寒風一個勁的刮,他把自己埋進了圍巾裡,努力跟著江時步伐,眼眶又開始泛酸。
他是貪心的人,開始隻是想要一麵,遠遠地看著,到現在一點都不滿足,希望江時能不能跟他多說點話,而不是像陌生人一樣對待他。
他們隻是這麼走著,然後全程無話的進了餐廳,對麵而坐,吃完了飯,回了酒店。
兩人分開洗漱,池然先去的,洗完澡上了床。
江時是十分鐘後洗好的,床榻陷進去沉沉重量,中間卻隔著涇渭分明的線,隔絕了溫度,碰不著也觸不到。
床頭的燈熄滅,角落某一處卻瑩瑩的散著溫潤的光,白天江時沒注意到,這會才看清是床頭櫃底下,小插座安著的小夜燈,模糊能照清大半個房間。
江時斂下眸光
第 98 章
池然說不出是什麼感受, 一張床,和江時。
他以為他會失眠很久,實際上沾著枕頭沒一會就睡過去, 做了個夢。
夏日的陽光,繁茂參天的大樹, 以及被細碎切割漂亮淺金的光斑, 他和江時肩並著肩,分享同一個冰淇淋。
夢醒,才恍惚間意識到, 他和江時沒有過完整的夏天, 相識不到四季。
房間裡暖氣開的足,池然有些悶熱, 從被子裡起來,衛生間位置傳來水聲,江時應該是在洗漱, 他忽然記起七年前的某個片段, 眼皮燒紅的燙。
門沒關,江時不至於在洗澡,池然猶豫了會,還是過去了。
昨天半夜被暖氣熏的口渴,起了喝了大半杯的水。
他到衛生間門口時,裡頭水聲停了, 敞開的門裡傳出一道陌生的男音,池然腳步霎時頓住。
“不是, 公司裡的事不管了, 甩手掌櫃啊?”李冉十分不滿,話音明顯抱怨, “你這雷打不動的年也跨完了,該回來了吧?”
“有事。”江時簡潔扼要。
“能什麼要緊事啊,趕緊的,你那項目快收尾了吧,劉總的你接了,我真跟他有代溝,談不了,這樣吧,明天行不,明天回來我給你約人。”
“沒空。”江時說:“掛了。”
“哎哎哎。”李冉趕緊喊停,十分費解,“不是,那您究竟什麼事啊?您說說,真要是什麼終身大事要緊事我肯定不攔著,畢竟鐵樹開花千年一回你說是吧?”
“”
江時正要直接把電話掛了,餘光鏡麵中掃到池然,兩人視線短暫地一碰,池然猛地低下頭。
“嗯。”
李冉意外江時回答了,怔了半天,樂嗬出聲,”不是,江時,你找借口找個像樣的好吧,你剛是說你去弄什麼終身大事搞對象沒錯吧?你長情絲那玩意了嗎,我大學認識你到現在,你除了對狗有興趣沒見你對人有興趣啊?
人男女不看,狗倒是回回去摸兩手。
“大學沒有。”江時語調平靜,仍舊定定看著池然,補上,“不代表我之前沒有過。”
“啊?什麼?完了,我好像長腦子了,你說什麼?”
“掛了。”
李冉在被掛斷電話前用生命吼了句,下周的會議江時必須參加,他是打死不會有和那個劉總心平氣和呼吸同一片空氣的可能性的。
電話被掛斷,和諧歡鬨的氣氛蕩然無存,隻留下因為李冉的一番話,先是鬆了口氣又懸著心的池然。
鬆口氣是因為對方不是江時的新對象,緊張是因為,江時這麼多年沒談過?
“你就打算一直站門縫裡看我?”
江時冷冰冰的語調,把池然拉回現實,他這才趕緊推開門,反倒是和江時麵對著麵更徹底,池然搖了搖頭,沒想偷聽,他指了指裡邊,江時看了他兩眼,讓了位置。
等池然上完廁所,順便一道把臉洗了牙刷好,他是下午一點的機票,這會也該去機場。
心裡頭又開始茫然。
他出了衛生間,江時已經在收自己的東西了,池然便也開始收拾,忽然聽到江時喊他。
池然蹲著疊換下的長T,動作停住,望過去。
江時坐在床邊,眸光自上而下,問他,“你有什麼想說的?”
不管是不是偷聽,都聽到了,池然該有反應的,可麵前的人低下頭,又像是躲避姿態,半晌安靜,在江時以為池然不會再回答時,池然從兜裡摸出手機,認真開始敲敲打打,一行字出現在眼前。
【為什麼住在這家酒店?】
“你想問的是,我為什麼住在2301?”江時一針見血,池然呼吸微窒,
酒店房間那麼多,偏偏選了他們七年前住過的,意義是不同的。
“你覺得呢?”江時反問。
池然手心攥緊,捏皺了衣服,躲閃著回答。
【新年訂房間的人應該很多吧,挺巧的。】
江時眼神冷了些下來,他看著池然,跟製冷劑似的,把池然都要凍成冰了,才終於開口。
“你說是就是吧”。
池然咬了咬唇,低頭接著收拾,到一分鐘後頭頂再次傳來冰冷聲音。
“池然,我有時候發現,你好像從來聽不懂我說的話。”
池然有些沮喪,以前聽不懂,七年後更聽不懂了,隔了很大很大的鴻溝,把曾經的親密無間變成了無話可說。
“我沒談過,你呢?這麼多年有過嗎?”
江時又問,儘量語氣再平靜不過,其實沒那麼淡定,猜測的可能性和池然親口回答,是不一樣的。
池然僵硬住,半晌還是搖了頭,沒談過,心裡有喜歡的人,喜歡的要命。
對話截止到這,再沒了交流。
兩人辦了退房,去了機場,在行李箱落地機場的那一刻,池然一路的焦躁便再也抑製不住,分彆在即,他們不一定會有再見麵的機會?
他和江時連一個聯係方式都沒有,也不是需要隨時能聯係的關係。
短短的兩天,對池然而言,像是一份限時的新年禮物,時間到了,禮物是要被收回的,可收回前,他又多了貪心的願望。
江時停下腳步,行李箱滾輪往右側傾斜過去,衣角被身後的人抓住。
他側身望去,池然低著頭,睫毛在顫,好半天抬起,又一副要哭的模樣,可最終隻是紅著眼眶。
池然死死抓著江時不放。
江時沉默地由他抓著。
到心裡的渴望超過了內心的膽怯,池然鼓起勇氣。
【可以抱一下嗎?】
一路過來,他忽然想清楚了些,江時不談不該是因為還喜歡他,是因為生氣,被背叛被放棄,所以才會耿耿於懷。
所以這次回去,江時會釋懷的,會發現七年後的他一點都不好,他們之間沒有話題可以說,隻剩下沉默,就算原先有那麼一點點過去美好的影子,也應該碎的徹底。
那他就要一個擁抱,就最後一次再感受一下,不會去打擾江時的生活,遵守他的承諾。
可鼓足勇氣討要的“擁抱”,也在江時漠然的目光中退縮,江時沒抱他,眼睛裡的情緒池然看不懂,最後唇角勾起弧度,笑容是嘲諷的,對池然也對他自己。
“你覺得我恨你,是嗎?”
話音落下,江時強硬地掰開池然手心,轉身不再留戀地離去。
最後,他連一個擁抱也沒有-
視線模糊,池然在原地站了很久,來來往往無數的目光投注在他身上,這次他費了很長時間,才把眼眶裡的淚水壓了下去。
說好不哭的,眼淚是最沒用的東西,他七年前就告訴過自己,不再哭了。
江時的身影在人群中已經找不到了,池然轉身,推著行李箱去辦理值機手續,托運完行李,過了安檢,離登機還有四十分鐘。
他不知道江時幾點的飛機,也不知道江時去哪兒,隻能努力往目光能看到的地方拚了命的瞧,或許能再看江時一眼。
四十分鐘後,他和江時又隔著再也夠不到的距離。
池然努力的看著,可好像是心裡的期盼被看見,總算被眷顧了一回,江時的身影出現了在了視線裡,那道目光遠遠地,重新落回在他身上。
隻是不到半小時的分離,池然卻覺得恍如隔世,又是再一次的重逢,雖然即將麵臨又一次的分彆。
遠處江時一點點走近,越過了前邊三個登機口,到了他麵前。
池然難過中終於意識到了什麼,這一塊區域的航班應該都是飛臨市的。
江時沒坐下,因為飛機已經響起了登機的播報,池然眼前很突兀多了個包裝精美的食品袋,是七年前來吃過的那家店,中間透明的食品袋裡,是他曾經很喜歡想要再吃一次的藍莓曲奇。
“為什麼住2301?為什麼這裡變了那麼多,我還是能準確知道店的方向。”江時聲音緩緩響起,“因為我幾乎每一年都會來,會把大大小小我們去過的地方都轉一遍,我在中心街跨過七次年,你知道每年的氣球升起時,我在想什麼嗎?”
江時嗓音此刻混了些濕意,終於露出破碎不堪的內裡,願意剖開給池然看。
“我在想,是不是隻要我等的足夠久,守著我們的回憶,有一天我是可以等到你的。”
如果有一天分開了,也會帶著思念,重新找到彼此。
這是江時說過的話,實現在他和池然分彆的第八個冬天,迎來了第八個新年-
池然捏著小餅乾,和江時一塊往登機口去,過廊橋時,他才終於從洶湧的情緒中回神。
他這次拉了拉江時袖子,沒剛才那麼惶恐。
【你怎麼知道我要去哪?】
池然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麼,江時不僅和他同一個目的地,甚至和他同一架飛機,他不會笨到覺得這是巧合。
“池然。”江時一字一頓,又和七年一樣懟他,“這年頭還用自己的生日當密碼實在很難評。”
池然瞪大眼,江時已經往前走了有些距離,他追上去,明白過來。
【你偷看我手機。】
默默地還是把感歎號改成了句號。
江時卻不客氣。
“怎樣?”他說,“有本事你報警抓我。”
“”
同江時對視上,池然又慢慢低下頭,心裡卻輕鬆了些,江時好像也沒有變得特彆多-
飛機落地臨市機場,江時以人生地不熟為官方理由,要求池然接待他。
“拒絕酒店,我要去你家。”
池然心裡是高興江時過來的,機場的那番話也讓他心裡隱隱地期待,隻是飛行一路,又有些退縮,他一路在想,他現在還能和江時發展怎樣的關係?
江時沒說還喜歡他,可江時跟他回來了,給他買了愛吃的曲奇,說在等他。
他很久不吃甜的,江時買的還是最甜的,可他竟然也不覺得膩,飛機上吃掉了大半袋。
但要讓江時去他住的地方嗎?
沒想過和江時還有可能時,池然可以心無雜念,隻貪求一麵,一個擁抱便足夠了,可真正好像有了重新開始的機會,又被困於承諾感恩。
他答應過江時媽媽的事怎麼辦?這麼多年,池然一直有努力在還債,可錢能還的清,恩情呢?他們家最絕望的時候是江時媽媽伸出援手,他承諾不會再耽誤江時的。
“你在猶豫。”江時冷冰冰的肯定道,“你不願意是吧?”
池然一驚,條件反射使勁晃腦袋,麵前的人抿唇繃著臉,長大後的江時比起小時候更嚇人,這會在生氣,生氣的時候定定的看著他,跟能馬上揍他一頓似的。
池然還是領著江時回了家。
他租的是一室一廳,房子不大,地段也一般,這些年他想著辦法努力存錢,能省的儘量都在省。
江時明顯還是不高興,坐上沙發還跟冰塊似的,死死地盯著他。
時間這會已經不早,外頭天色黑了下來,池然肚子叫了一聲。
【點外賣行嗎?你有什麼想吃的?】
江時盯著他,“隨便。”
池然攥緊手機。
【酥肉米線行嗎?】
“不吃粉。”
【蓋飯呢?】
“乾。”
【湯飯?】
江時沉默片刻,吐出兩個字,“寡淡。”
一路被江時冷著,現在又故意耍他,池然心裡本來就亂,糊塗也難過,被一刺激不知道怎麼回事,久違地忽然脾氣上來,他終於狠狠瞪了眼,推著行李箱就進了房間,門被重重摔上。
彆吃了,吃空氣吧!
江時還是這麼壞,動不動就愛生氣!!!
池然自己悶了好一會,那股氣性又在耳邊忽然傳來的一聲門響中全消,他愣了兩秒,驚慌地跑出了房間。
江時倚在玄關的地方,撩起眼皮,很淡定重新走進來。
“我試試你家門關的嚴不嚴實。”
池然:“”
“怎麼,你覺得我走了?”江時明知故問。
隻有特彆閒的人才會故意開門關門嚇他,可池然被嚇的不清,委委屈屈地又去問。
【那你想吃什麼?】
江時終於大發慈悲,“手機給我。”
池然遞過去,江時很快點好了,從池然外賣訂單中劃拉出來的,常吃的那家酥肉米線。
等待米線來的過程中,江時洗了個澡。
客廳包括房間和浴室,所有地方他都仔仔細細檢查了遍,沒有過有人留宿過的痕跡,雖然池然老老實實告訴了他,沒談過,不代表沒有關係好的,比如剛才他逼著池然重新加回他微信時,最頂上那個備注“學長 ”的家夥-
酥肉米線是池然最愛的,吃多少次都不膩。
第一次和人分享,再者對象還是江時,自然是開心的,吃完又不自覺看向江時,想問問江時好不好吃。
江時原本還沒什麼胃口,瞧見池然眼神,倒是莫名覺得米線爽口了些,這會的池然有點七年前的影子,剛才差點下秒他就以為池然得傲嬌的晃晃腦袋,誇耀自己喜歡吃的果然味道正宗。’
可七年前和七年後的池然還是不一樣,很快池然就收了吹噓的小眼神,碰碰他胳膊。
【我去洗澡了。】
江時夾了塊酥肉嚼了,“和我說乾嘛?我又不幫你洗。”
池然也沒想讓江時幫他洗啊,隻是和江時說一聲去乾嘛,蔫蔫的走了,他洗完澡出來江時靠在房門口,抬了抬下巴,“我晚上睡哪?”
池然一愣,家裡隻有一張床。
他指了指床。
“那你睡哪?”
這話的意思就是不和他一起睡了?池然有點受傷,可是一路回來,他被江時連懟帶戲弄好幾次,現在還嫌棄他,也不是沒脾氣的、
池然爬上了床,蓋上被子。
他睡床,這是他家。
卻在江時眯了眯眼,緩緩逼近時,氣勢又弱了,頭頂燈光被江時頎長的身形擋住,投下暗影。
“你不是讓我睡這嗎?”
池然咬咬唇。
【可以一起睡。】
“一起睡?”江時冷哼了聲,“我們什麼關係啊,一起睡合適嗎?”
裝什麼裝,以前都睡了八百回了,現在嫌棄他,池然心裡自己都沒意識到,竟然開始吐槽起江時來,他眼底有一點不高興,被江時敏銳的捕捉到。
“我說的不對嗎?你心裡罵我?”
池然委委屈屈搖頭。
【沒罵你,可是昨天不是都一塊睡過了嗎?】
“昨天特殊情況,酒店隻有一張床。"
池然疑問著這裡也隻有一張床啊,江時說:“你去睡沙發。”
“”
池然瞪大眼簡直不可思議,江時是怎麼好意思在他家裡說出這種話的,可僵持了半分鐘,還是從床上爬了下來,從櫃子裡翻出了新的被褥。
客廳有暖氣,也不是不能睡,睡沙發又不會死,他隻能安慰自己。
在把茶幾清了清,池然才把被子鋪好在沙發上,江時邊上站著,在監工,池然氣憤的鋪,鋪完眼睛一閉躺下去,下秒又被扯了出來。
差點扯得一屁股摔地上,怒氣衝衝又瞪過去,然後就被抓著後領子推開了。
江時躺了上去,一點不客氣,閉眼,命令他,“關燈。”
池然:“”
池然受氣包似的關了燈,時間也不早,他回了臥室睡,睡不著,翻了個身,心裡開始糾結,為什麼江時不願意和他一塊睡,明明昨天都睡過了。
可江時就在外麵的客廳,在他租的房子裡,池然閉眼又睜開,這幾天感覺天天在做夢,好不真實。
他沒忍住起身,臥室門沒關,因為江時不讓關,池然爬起來偷偷躲著,往江時那看去,沙發擋住了大半,其實看不清楚,可他知道江時就躺在那,沒了睡意。
池然看了一會,才回床上,沒一會又起來,來來回回第三次。
江時冷不丁出了聲,“你這麼喜歡我的沙發,換你睡?”
池然驚嚇的不行,被嘲諷。
“牆上影子老大一個,還是這麼笨。”
房間裡的小夜燈亮著,把鬼鬼祟祟的影子全投上去了,被拆穿後,池然終於老實了。
江時看著不再晃動的人影,閉上了眼,唇角微微勾起弧度。
第 99 章
假期結束, 池然需要去上班。
他住的地方離公司有一定距離,八點便起來,客廳裡江時還在睡, 池然簡單洗漱了下,從茶幾裡掏出袋裝的小麵包和牛奶, 才小心翼翼掩上門離開。
門合上江時便睜開眼, 翻身起來。
他拉開抽屜,裡頭是一堆沒營養的速食麵包,在把那些麵包嫌棄的撥到一塊後, 才往臥室去。
被子裡池然體溫還在, 江時躺進去,沒一會睡熟。
池然到公司的時候, 迎麵同事們熱情的問好,遞過來假期旅遊的小禮物。
他也把一些小東西分給大家。
是家裡帶過來的,池媽媽給他收拾的一些安市海鮮特產。
假期結束第一天, 大家都有些不在狀態, 但公司氛圍一向好,聊聊天說說話沒什麼,隻要乾正事的時候認真些就行,於是一大早池然過去,就聽他們聊開了。
手頭的策劃案先前寫了一版,池然給學長看過, 隻需要簡單修改,這會也就聽著大家說。
越講越八卦, 開始八卦起學長。
“老板是有女朋友吧?很漂亮, 我上次見過。”
“哦,染了個粉色頭發那個吧?”
討論聲持續了很久, 就著這一個話題,池然實在忍不住開口。
【那是學長表妹,不是女朋友。】
大家紛紛“咦”了一聲,目標瞬間全部投向池然,最先開口的是公司裡的新來的畢業生,女生熱情開朗。
“小然,你今天有點不對勁。”
池然愣了下。
“以前不是不愛參與這些嗎?怎麼突然這麼八卦,瞧著人也精神了好多。”
“對,剛才我還看小然偷笑,這不是我第一次看小然笑吧,哦,有次老板逗他笑了。”
他們公司女性偏多,池然說不過她們,而且他沒有八卦,隻是替學長解釋了一下,但這會被調侃了也就不說了,總算關於他的話題過去,聊起了彆的。
池然才打算認真改一下策劃案,可是盯著兩行字,又開始走神。
想到出租房裡江時在,不知道江時醒了沒,又害怕江時不說一聲就走,思考了一會,找了個理由給人發消息。
【池然:綠楓小區1302號,這是地址,你餓了的話可以點外賣。】
江時的消息回的快在池然意料之外,十一點還不到。
【江時:嗯。】
雖然隻是簡單一個字,但證明江時還在,應該不會走今天。
池然想了想,發了個紅包過去。
【江時:乾嘛?】
【池然:給你點外賣。】
江時沒回了,紅包也沒被領走。
池然心情於是又不受控地起伏,勉勉強強改了幾行,微信上收到消息。
【江時:笨死了。】
池然有點懵。
緊接著微信上跳出張圖片,是他電腦的桌麵,一個放大的圖標被江時圈了出來。
【江時:你這麼笨,還能寫這個?】
池然臉炸開的紅,手都抖了。
【池然;不許看!!】
這是池然接的一個劇本,很羞恥的一個劇本,反正情情愛愛的。
【江時:點開了。】
【池然:我生氣了!!!不可以!!!】
池然有點口不擇言。
【池然:你乾嘛亂翻我東西!!!】
他幾乎在控訴,可江時還是一如既然的惡劣。
【江時:你報警。】
池然隻好服軟。
【池然:求求你了,江時,彆打開。】
江時沒回了,池然臊成一團,寫言情劇本這種東西,還是在情節激烈的地方,是很害羞的。
好半天他快融化了,江時才又發來消息,一個大寫的問號。
底下附了一張池然跆拳道紅黑帶一級的證書。
【江時:所以是知道自己笨,打算發達四肢了?】
池然又差點沒被氣到吐血。
【池然:你還翻我東西!】
【江時:嗯。】
【江時:報警抓我吧。】
出租房裡,江時把池然東西全翻了個麵,翻到池然的學位證。
臨大。
學的新聞傳播。
新聞學其實挺適合池然,江時以前給池然看過專業,也考慮過這個,而文學院的新聞學,在國內都是有名的。
江時把證書合上,注意到底下露出的小張相片,是張畢業照。
高三的畢業照。
安市三中。
池然轉學後的學校,江時視線落在上麵,一時間挪不開。
池然站在最邊上的位置,眉眼是江時記憶中熟悉的少年,隻是清瘦了許多,好像不怎麼開心,眼神灰暗。
他指尖摩挲著照片上池然的臉,原來那會就沒了嬰兒肥-
池然以前是氣性非常大的,時間磨平了。
意識到江時把房子裡他的東西都翻了一遍,隔了半個小時,還是問人外賣點了沒。
江時發來照片,還是昨天的米線。
順道這會把上頭紅包領了。
之後整個下午,兩人沒了對話,到五點的時候,江時發來消息,問幾點下班。
池然說是六點。
【江時:地址發我。】
【池然:?】
【江時:沒鑰匙,我在外麵。】
池然沒給江時留備用鑰匙,也不知道江時下午出去了,問江時在哪,江時接著要他公司地址。
【江時:怕我過去?】
池然不是那個意思,住哪都知道了,公司又算得了什麼,而且電腦上的策劃案備案裡,就有他公司名字,他覺得江時肯定看了。
【池然:沒。】
他發過去公司地址,又看了江時現在所在的位置。
【池然:離家裡近點,你要不回家等我吧,我大概六點半能到。]
江時又不回了,池然退出來把沒發好的郵件發出去,微信跳出消息。
兩個字。
【江時:捉奸。】
池然腦子一懵,耳邊傳來戲謔的聲音,“捉奸?哈哈哈哈,哪個奸啊?”
池然被嚇了一跳,轉頭是梁鬆抱著胳膊一臉八卦。
“這誰啊,然寶。”
池然趕緊叉掉了聊天框框,耳朵迅速湧上紅,倒是讓梁鬆真察覺出異樣。
“有情況了啊這是?快,好學弟,和我說說唄,學長不追究你上班摸魚和人聊天了。”
池然本來沒聊多久。
【沒摸魚,策劃發你了,才剛說了兩句話。】
梁鬆壓根不在乎那個,擠了擠眼睛,“誰啊?哥替你審審,不對,他還說哪個奸,你背著我搞辦公室戀情?”
池然驚的頭都要搖掉了,打死不說,梁鬆才歎了口氣,佯裝失望地離開了。
池然確定他走了,才鬼鬼祟祟給江時發去了問號,他也不明白什麼意思,江時不回了,池然看了眼時間,這會才開始摸魚,因為江時一會就來了,他有點等不及。
時間劃過五點半就快了,等最後倒數兩分鐘,池然東西都收好了,忽然手機叮了一下。
梁鬆發來的微信,喊他去辦公室,改一下策劃細節。
池然那個焦急啊,可是工作也得弄,和江時匆匆忙忙說了一句,離開工位去了辦公室。
細節的地方修改的還挺多,池然聽著梁鬆的意見全改了,意識到自己還有很多欠缺的地方,畢竟經驗確實不足,等保存了最後的文檔,外頭天黑的沉了。
已經六點四十。
池然看了眼手機,江時發了個“嗯”,就再沒動靜。
他迫不及待回去拎包,要走又被梁鬆喊了回來。
“不是,等會學長。”
梁鬆不由分說把他拽住一塊走,池然無辜地被扯著,到門邊時往外頭望,瞧見玻璃門外江時身影時,眼睛剛亮起,後頭又被扯了下,感應門自動開了。
池然被扯到梁鬆邊上時,一聲拉長的“然寶,慢點唄,你這麼急乾嘛?”
江時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咦?”梁鬆瞧見人,“你是哪?”
池然掙紮的勁打斷了梁鬆的話,人已經巴巴跑到江時身邊了。
梁鬆懂了,和池然認識的。
“然寶,介紹介紹唄。”
梁鬆看出池然和江時之間氣氛不一般,目光在池然臉上轉了圈,忽然明白了什麼、
池然剛要敲字,江時已經冷冷不耐煩,”走了。”
池然為難,梁鬆倒是笑了,”行吧,既然學弟你的朋友不想認識我,學長就不自討沒趣了,對了,這個給你,小禮物。”
池然睜大眼,禮物?
“貝殼做的小燈,瞧著挺精致的,就想著給你買了。”
池然接過對著人鞠了一躬,梁鬆哭笑不得,擺擺手,“走吧,等會你男咳,朋友等急了。”
他話剛說完,池然已經一把被拽走,他幾乎一路被拖著上了電梯,電梯門合上,江時才鬆了手。
兩人出電梯,江時臉色還陰著,注意到池然在拆彆人的禮物,陰轉暴雨。
“扔了。”他說。
池然一愣,茫然地看過去。
江時把小夜燈搶走,作勢就要往垃圾桶扔,池然趕緊抱住他手臂,搶了回來。
瞪著他。
“你瞪我。”江時冷聲道。
池然嚇的低頭,眼睛都小了,沒瞪啊,心虛地晃腦袋。
【這是學長的心意,丟了不好的。】
“你因為你的學長瞪我。”
江時重複了一句,池然腦袋更低了,死命的晃。
然後注意到江時腳步都邁快了,就要把他甩下,趕緊追上去。
【我沒凶你,你突然搶我東西嘛、】
“他的東西很珍貴,我不能碰是不是?”
當然不是啊,江時怎麼這麼想。
“除了這個,他是不是給你買很多東西,你就這麼接受彆人給的東西?”
沒有很多的,隻是偶爾。
“也是,你們親的很,學長學弟的四五年感情,我算什麼,隻認識一年整整七年沒見的前高中同學?”
江時氣到昏頭,那人叫池然什麼,然寶?那人給池然送禮物,池然為了這個禮物凶他?
明明從見麵到現在,池然都是怕他生氣的。
池然在江時脫口而出的氣話之後,大腦空白了很久,腦袋垂的更低了,這會愧疚幾乎整個把他淹沒,是他對不起江時,他們空白的七年沒法彌補。
而池然愧疚的沉默,被江時理解為默認,那股火瞬間燒到了頭頂。
全程氣氛冷的結冰,池然打了個車,小區門口下車時,江時硬生生把他往旁邊的自助超市拖,池然不知道江時要乾嘛,到被拖到了角落一排計生用品前。
江時拿了兩包套和潤滑,在池然瞪大眼睛的驚慌中,把人扯回了機子前,“付錢。”
池然:“”
池然付款買的東西,然後無助地被江時抓回了家裡。
大門掩上,他就害怕了,在江時把他往臥室丟床上的時候,緊張地都快不能呼吸。
黑暗中,江時喘著氣死死盯著他,隻是半晌還是鬆了手。
開燈後,池然紅著眼驚慌無錯的樣子全映在了江時眼裡,江時喉結滾了下,冷靜下來。
說出口的話卻不那麼冷靜。
“你知道我第一天見到你的時候,想對你乾什麼嗎?”
池然往床後不自覺挪了挪,被江時拽著胳膊扯回來,貼的更緊,一字一頓,“我想把你抓回來,按床上艸老實了,我看你有沒有力氣再給我跑。”
池然哪見過這陣仗,尤其這會床單上的東西明晃晃丟著,耳邊還是江時露骨的話,眼裡水珠又開始轉悠。
“哭什麼?你現在哭有用?”江時凶他,一點都不溫柔,“池然,你彆說我巴巴地跟在你後頭回來,想對你乾什麼你不知道,我等了你七年,還和你搞純愛呢?”
他不想再等了,早就不夠了,隻有完完全全的占有池然,才能得到這七年缺失的一點點慰藉,不止是想把人抓回來按床上弄,更過分的他隻是沒說,還是存了點理智,怕嚇到池然。
可明明就想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卻還是從見麵忍到現在,而現在攤了牌東西都買了,偏偏池然被嚇得狠了又下不去手,他見不得池然害怕,隻能當作無用的放放狠話。
嚇唬過了,再沒用的把東西全丟抽屜裡。
“昨天我問你,我們什麼關係?”江時又平複了會,才說,“ 你當時沒回答我,現在我先回答你,這就是我想和你發展的關係,我喜歡你喜歡到要死,七年我還是死心塌地,所以你呢?你想和我”
江時話頓了下,“我們重新開始嗎?”
他和池然從見麵到現在,都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江時抱著僥幸想,或許是因為他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態度,那他現在表明,還喜歡,沒變過,想得到池然的一個答案。
可半晌,心漸漸沉了下去,也沒等到池然的回答。
“我問過你,你覺得我恨你嗎?”江時忽然說,池然一怔,聽見回答,“沒有。”
他沒恨過池然,是他保護不了池然。
“七年前的事,不是你的錯,我沒有怪過你,但那時候你沒有選擇,現在你可以選。” 江時最後說,“我大後天早上的機票,你好好想想。”-
江時下了最後的通告,兩人之間再次成了之前的零交流。
池然再感受不到江時惡劣的脾氣,身上又沒了七年前的影子,變成了初次重逢七年後的江時,冷漠很多很多。
不會再發各種各樣的東西逗他,不過池然想著,家裡東西也早就被江時翻了個遍,也確實沒什麼好新奇的。
他還是一樣上班下班,走的時候江時通常在睡,回來的時候江時要麼電腦在辦公,不然就是和他一塊點頓外賣,然後他回房間,江時忙自己的。
處在同個空間下,沒有交流讓池然心裡不是滋味。
他控製不住想和江時說話,剛見麵的時候不敢,可在嘗到點軟化的甜頭,或者說在江時直白的說了心意後,還喜歡他,喜歡讓他少了很多很多的恐懼。
可他也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
七年前的他可以懵懵懂懂,一邊想要占據江時的好一邊不願意邁出櫃的那一步,是被江時逼得,現在江時和當初同樣的做法,可是他長大懂事,知道不是逼迫。
隻是再正常不過而已,憑什麼江時要不清不楚,談還是不談,總得說明白才好,曖昧不清是什麼意思?
但池然心裡清清楚楚,答案從沒變過,他也一樣,他還喜歡江時,不管是一個七年,還是下一個七年,他都死心塌地。
池然發現,說好的成長了,其實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主見沒有,渾渾噩噩,猶豫不決。
一晃就到了江時離開前一天,池然也越來越焦心,幾乎沒心思上班。
熬到了下午,意外收到了條短信。
顯示的是銀行卡到賬的消息,數額很大,他當下整個人都是迷茫的,直到微信收到媽媽長長的一條消息。
錢是這些年池媽媽和池爸爸攢的,他們一直知道,池然兼職工作,為的就是還上當初的那筆債,他們也從來沒想過真就要了這筆錢。
打過來的數額加上池然這些年存的,已經差不多夠還清當初欠下的。
池媽媽最後一句話是,他們的錯不應該由池然來承擔,比起做個信守承諾的人,她寧可她的孩子,自私一點,開心一點,如果真的有什麼報應,也該是罰他們。
第 100 章
其實七年裡, 池然無數次也想過,為什麼明明不是他的錯,卻要他承擔後果?
他願意替他父母還任何東西, 一輩子都沒事,可江時除外。
他不願意把江時讓出來, 其實這麼多天, 他早就動搖了,七年還不夠嗎?江時說的沒錯,七年前他沒的選, 可是現在他可以選, 所以為什麼還得放手?
守著承諾有什麼用,承諾最沒用了, 媽媽說的一點不對,如果真的有報應,懲罰不守諾言的人, 他才是第一個被懲罰的人, 他承諾過江時不離開,他沒做到。
他早就是一個沒有信用的人,為什麼還會去揪著和江時媽媽的約定?
江時願意給他機會彌補,他應該牢牢抓緊才是,隨便彆人怎麼罵他說他,他都不在乎的, 厚著臉皮,他就跟江時重新在一起怎麼了?
他現在沒以前那麼沒用, 不會動不動就哭, 能自己掙錢養活自己,也不會遇到危險隻能躲在江時身後, 他可以和江時站在一起,不是江時的累贅,也不會再差點害死江時。
那在一起怎麼了?七年也沒能讓他們分開,為什麼還要再等下一個七年,人生有幾個七年?
錯過的明明是他一輩子彌補不了,永遠的遺憾,還非要再多遺憾一些嗎?
池然不懂,他到底為什麼會糾結這些蠢事,好笨,又讓江時傷心了好幾天,他現在簡直後悔的不行,隻想趕緊下班,回家他就告訴和江時,他想回到以前,想和好想繼續在一起-
池然太急了,也太揪心,苦熬到下班,第一秒他就衝出了位置,後頭梁鬆喊他也沒聽見,他沒坐公交,直接路口打了輛車。
車子暢通無阻到了小區門口,池然幾乎一路跑上的樓,這七年,不管是工作還是學習,他從來沒有這麼期待過一件事,也好像終於得到解脫。
跑到江時麵前,告訴江時他的答案。
可滿懷期待的心,在池然推開門,燈光明亮卻空空蕩蕩的客廳時,冷了下來。
心跳開始急促,也有些空落,池然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轉眼注意到沙發上的被褥沒了,茫然停在原地。
江時不是還要住一晚嗎,不是明天才走嗎?
池然強迫讓自己不那麼慌,腳步顫抖的往房間裡去。
沒人。
甚至於所有江時的東西都消失了,就連角落裡的行李箱都沒了蹤影。
可這一刻池然知道不是夢,江時不是他這麼多天幻想出來的,是他好像,又一次糟糕的把人弄丟了?
江時給了他機會,給他選擇,他沒把握住,機會被收回去。
江時走了。
沒有告訴他一聲,提前走了。
池然眼裡蒙上的霧氣讓他視線全然模糊,他急促地喘息,然後終於到了壓抑的臨界值、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眼淚成串的砸在地上,好不甘心。
明明就給了選擇的機會啊,明明還可以重新擁有的,可是最後他連一個擁抱都沒有得到,憑什麼,他好不甘心。
失去的恐懼讓池然再也顧不上那麼多,他抹掉眼淚,床頭翻找著身份證,江時說不定還沒走遠,他去找,找到江時就好了,可是他去哪找江時啊?
他不知道一丁點關於江時現在的消息,江時會留在哪個城市?去C市找江爺爺嗎,還是去F市江時的家?
池然悲哀地意識到,七年後他不僅還是愛哭,猶豫不決,也是個膽小鬼,本質上一點沒變,他沒有勇氣去找江時的家人,不敢,害怕。
抽屜被翻的亂七八糟,身份證也找不著,池然更加崩潰。
他跑到客廳去翻,行李箱也翻,哪哪都沒有,最後到衛生間裡頭想去翻沒洗的舊衣服,那是最後的希望,可忽然間,視線所及一片漆黑,頂燈滅了。
淚水戛然止住,隨之而來的是全身血液的冰涼,池然像是被死死鎖在原地,黑暗張著血盆大口毫無預兆將他吞噬。
他怕黑,是七年前留下的後遺症。
而此刻幾乎沒有人聲的大片的黑,恍若將他拉回七年前的巷子口,他無數次做夢夢見,從哭喊到麻木,看著自己一遍遍走進去,然後一遍又一遍鋪天蓋地的血色。
如果可以回到七年前,他死都不會再去走那麼一條沒人的小路。
黑暗中寂靜無聲,池然僵硬地癱坐在地上,唯一的求生本能讓他試圖去摸身上的手機,可剛才翻找間不知道掉落在哪,找不著了。
再也無法思考,他隻能僵硬的抱住自己。
會天亮的。
時間拉的無限延長,到不知道多久後,耳邊有腳步聲響起,池然模模糊糊聽到江時在喊他,他從黑暗中睜開淚水模糊的眼睫。
腳步聲在跟前停下,等到了時隔七年的擁抱。
江時的氣味驅散夢魘中的血色。
比起七年前,江時的肩膀更寬闊,懷抱是熱的,燙的,不再是巷子裡的冰冷,池然說過無數次,喜歡江時的擁抱,甚至迷戀,在他每一個最無助驚惶的時候,都能在江時的擁抱中被治愈。
七年前的醫院裡,比起離開前的吻,他最想做的是讓江時抱抱他。
抱抱他再走,可江時的胸膛遍體鱗傷。
他沒得到,執念到七年後的今天,在他以為七年時間足夠改變很多很多東西,才發現江時一直留在原地等他。
生命中那麼多人來來散散,登場又退場,可江時還在那,他知道那有多不容易,人和人之間的紐帶很脆弱的,所以他離開時祝江時自由,自由地愛他所愛的,是痛苦卻認命的成全。
不求江時還能喜歡他,可到至今,所愛的還是他。
“隻是停電了而已,沒事的。”
江時喘息還急,身上打底的T恤在冬季裡沾濕了汗,他是一路跑回來的,在走到一半發現小區大片停了電後,他開始後悔起剛才乾嘛要出去,買什麼不能等池然回來再去。
他趕緊打開手機的電筒,燈光亮起,映出池然滿臉的淚痕。
“沒事的。”江時摸了摸他的臉,“這樣還怕嗎?家裡不是有蠟燭,我去點起來。”
他記得之前翻到過抽屜裡有的,可剛起身池然淚水又砸了好幾滴,池然顫抖的拉住他的手,在他的手心裡寫著字。
說的是“不走”。
“我沒有要走。”江時啞聲道。
池然身上的外套皺的不成樣子,他看池然摸了好半天才找著兜,半天勁哆嗦翻出了個黑白色憨態可掬的小東西。
是江時送他的毛氈小狗。
其實江時很早就看見了,在B市的酒店裡,池然行李箱遮遮掩掩時他就發現了,那次他第一次想,這七年裡不是他一個人執著的等著,池然也是一樣的。
所以第二天才會讓池然聽見他和李冉的那番話,想要池然親口說,七年裡沒談過新的人。
也就真正確認池然還喜歡他。
心裡什麼都清楚,看見梁鬆的那刻,還是掩飾不住的嫉妒,哪怕知道兩人沒什麼,卻把池然弄回來嚇唬,這些天池然想的也都沒錯,他還是在逼迫池然表個態。
可到今天都快結束前,池然都沒表態,他實話說都已經放棄了。
硬的不行那來軟的,反正軟硬兼施,隻是項目上的事他明天是必須得回去,行李箱衣服什麼的,全塞進池然櫃子裡,晚上本來就是打算賴著人一塊睡的。
池然估計沒打開櫃子看,於是眼前這麼個機會擺在這,不爭取池然又該縮回去。
江時忍著心疼,也期待著回答。
問他。
“你要換什麼?”
願望還是小狗,他說過的。
手心被池然再次抓住,淚水砸在上麵滾燙,燙的江時眼眶同樣泛紅,池然顫顫巍巍寫了一個字。
【你。】
—
江時吻下來的時候,池然覺得臉上落了點潮濕。
唇舌交纏中,彼此的呼吸融入骨血裡。
黑暗中小小的角落迅速升溫。
到唇上刺痛傳來,江時咬了他一口,微微抬起頭,眸光落下,扣住脖頸揉捏,近乎直白地渴求,“池然,我說過這樣不夠。“
在等一個回答。
池然勾下他脖子,回吻過去,便是答案-
如果是十八歲的池然,和江時談了兩年後,水到渠成做這事,肯定是會一腳丫子踹江時身上。
讓江時學習好了再來,彆半生不熟弄得他快疼死了。
可二十三歲的池然,不是漫長的愛情長跑,隻會紅著眼眶環住江時脖子,疼得要命也一滴眼淚沒掉。
房間裡的燈是在兩人漸入佳境時亮起的。
江時悶哼了一聲,俯身在池然耳邊,“放鬆。”
池然沒疼哭,羞哭了。
黑暗裡看不清還好,這會直接地視覺衝擊讓他羞恥到崩潰,隻能被動地由著江時一點點撞//得本來就不結實的小/床嘎吱作響。
池然最後如願關了燈,被抱著去關的。
意識都有些渙散,在江時肩頭一沉一浮,圓潤的指甲劃出肩背淺淺的白痕,緩漸轉深。
浴室水聲淋淋漓漓,池然在戰栗中轉身去尋江時的吻-
動靜是後半夜才消。
池然被換上乾淨的衣服,房間裡開了暖氣,不冷。
他疲憊的一根手指沒動彈,到近乎昏迷中聽見行李箱滾輪的聲音,掙紮著掀開眼皮,就被江時手心覆上。
溫暖乾燥。
“乖,睡吧,我在。”
江時吻落下來,池然安心陷進了濃沉的黑暗裡-
池然很少睡得這麼沉,或者說用沉來說都不夠,簡直跟被掏空了昏過去似的。
丁點意識都沒了。
等他有意識後,眼睛卻睜不開,掙紮了好久才感覺四肢有力氣,淺灰的天花板映入眸中。
睜眼後大腦短暫放空,更清晰地是,酸軟。
尤其是腰腿,跟被折過差不多,昨晚的記憶緩緩湧進腦子裡,真跟被折了,他隻敢輕輕地側身,對上床頭熟悉的燈。
記憶往回翻篇,池然這會思考頗為遲緩,半天才想起這是他送給江時的蝴蝶台燈,也才注意到,眼前的陌生房間。
他簡單環顧了一圈,然後望向窗簾遮的嚴實的外頭,分辨不出現在幾點,艱難的爬起來,找到了床頭的燈按下,才把蝴蝶小夜燈關了。
不止是這個燈,房間裡味道已經充分證明了主人是誰,這是江時的房間。
可是江時人呢?
池然下床找到了桌子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先是一驚,已經是下午三點了。
他這是昏迷了多久?
然後更讓他揉酸了眼睛感覺在做夢的是,定位顯示的地址是,桐市?
池然感趕緊打開地圖,確認了好幾遍。
所以江時把他從臨時搬到桐市來,他一點沒感覺,真的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微信上江時發來的消息倒是簡潔明了。
意思就是,江時今天有重要的會議必須參加,但是把他弄得半死不活的一個人丟在臨市不放心,就把他一塊帶回來了???電腦衣服全給他收好了。
池然想了想,算是接受吧,人都來了。
他給江時回了個好,江時估計真在忙,沒回他。
池然便想著出去轉轉,轉身卻在小台子上發現了個保溫桶,肚子餓的叫了聲,他打開瞧了眼,裝著碗青菜瘦肉粥和兩個奶黃小包子。
邊上紙條也是江時的字。
【大概六點回來,無聊玩會遊戲,多喝熱水。】
池然看見熱水了。
就著熱水喝粥啃包子,感覺有點心酸,尤其坐都坐不住,還得站著吃。
含著辛酸淚吃完,池然在房間裡轉了會,把窗簾拉開,外頭連接著個陽台,才注意到樓層高的很,這片附近都是公寓樓,全是高樓建築。
池然又回了房間,打算在江時的房子參觀參觀,手握上房門把手,他拉了兩下,沒拉開。
疑惑兩秒,又試了幾回,還是不行?
微信上江時正好給他回複,池然問了。
【池然:房間門怎麼打不開啊?】
【江時:打不開就不打了,床上乖乖躺好。】
【池然:鎖壞了?】
【江時:可能是。】
【池然:那怎麼辦?】
他這麼倒黴,鎖壞了?池然使了勁拉門,隱約聽到點金屬撞擊的聲音。
【江時:沒事,我回來從外麵打開。】
江時這麼說,池然也隻好算了,回房間接著躺,迷迷糊糊真就睡過去,再醒來的時候是聽到門開的動靜。
他爬起來看過去,江時往門邊丟了什麼,人進來。
兩人四目相對,發生了關係和沒發生過還是不一樣的,比如池然立刻有點從前的影子,一秒委屈,江時也頂不住冷冷模樣,到床邊先親了親池然。”吃飯了沒?“江時問他。
池然點點頭。
【不好吃,沒味。】
“這兩天先吃點清淡的。”江時很自覺給人揉腰,在人眼皮上又親了親。
池然點點頭,兩人抱著好一陣,池然才問起門的事,江時不動聲色,這門不好使,就是壞的。
雖然奇怪著江時為什麼不換,但池然沒多想,和人一道出去轉了轉,公寓挺大,好幾個房間,高層的緣故空氣很好,還帶著個花園小露台。
隻是什麼沒有,就角落兩盆小盆栽。
受陽光滋潤雨水澆灌的,野生倒也活的挺好。
池然參觀完才回去,外頭冷,他剛吃完飯也不餓,兩人呆客廳裡頭。
“玩遊戲嗎?”
江時問他。
池然搖了搖頭。
“那有什麼想做的?”江時又問。
池然猶豫了會,沙發上撐起膝蓋,短短的距離爬到了江時身上,坐上江時大腿,抱著他,聽到了耳邊的笑。
江時抱緊他,在耳後吻了下。
“我不知道你現在喜歡做什麼?有什麼興趣愛好,但我們可以慢慢了解。”
七年的空白導致對彼此生活上的陌生是再正常不過的,他確實不應該太心急,懷裡池然點了點頭。
江時摸他後背,跟拍孩子似的,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問他。
“高三辛苦嗎?”
池然點了下頭。
“叔叔阿姨也在臨市?”
池然搖頭。
“長高了吧,感覺比以前高了點?”
池然又點頭,他從江時懷裡退出來,認認真真看了眼江時,也問他。
【你瘦了。】
江時說,“是。”
【去了哪個大學啊?】
“桐大。”
【大學有什麼有趣的事嗎,有參加社團嗎?】
“沒,很平淡。”
池然想了想。
【那你現在做什麼呢?上次那個是你老板嗎?】
“同學,合夥開了家公司。”
池然豎起大拇指,江時笑了,問他,“那你呢?小編劇?”
【給學長打工,做設計策劃,學姐有時候會給我介紹模特的活,掙的錢夠花。】
“這麼厲害?”江時蹭蹭他鼻尖,“好厲害,可是也好辛苦。”
江時話裡又心疼,池然聽出來,垂下眼,片刻又抬起,直視著江時。
【江時,媽媽給我打了筆錢,我很快就能還清阿姨的,然後我掙的錢都給你。】
【對不起。】
池然眼底浮起霧氣。他欠江時一句道歉。
江時低聲,“我說過了,不是你的錯,不需要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