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暗暗歎口氣,他總是要選擇更艱難的路。
不是每個人都天生良善,辨得清是非公道,有人天生殘忍,有人懵懂無知,有人麻木愚笨,他們或有意或無意,以傷害他人取樂。
你並非對魈的境遇分毫不知,世人對魈多有猜測,甚至有少部分人對鐘離留下魈的行徑頗有微詞。
不堪回首的過往注定魈要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承擔受害者的指責和旁觀者的猜疑,這是他的責任,可那些人——那些借此取樂的人,那些因找到一個宣泄的理由而袒露腐爛臟腑的人,他們握著最鋒利的軟刀,要魈為此落首。
他們不是他的責任,卻妄領了“正義”的頭銜,義正言辭,毫不吝嗇地發泄自己的惡意。
這些惡意誕生自人性的幽暗而非殘酷的現實,魈如今理解不了,也解決不了。
少年很惶恐,分不清責任和惡意,便一肩擔起,這些惡意不多,可一點微末的惡言,足以使他夜不能寐。
你探望過他許多次,也在許多個夜裡,以權能護他安寧。
原以為這一境況也許還要持續數十年,數百年,你能慢慢開解他,不曾想沒有時間了。
而你希望他鬆快些,責任不可推卸,罪孽需得償還,可他不必為少數人的惡意自責自省。
你微微歎出一口氣。
可沒有關係,魈勇敢堅定,所行雖非坦途,卻是正道,時光不會偏袒任何人,命運卻青睞堅毅的靈魂。
你並起雙指,虛虛一點,一點毫芒銀魚似的,一擺尾便沒入他眉心。
歸離一戰醒來後,你第一時間檢查了鐘離的神魂,並以一己之力補全,而後更是輾轉去往一千七百年後的時間線,神力日漸衰退,遠不如從前,如今所剩這點神力,也隻夠魈過分自責時,轉移下他的注意力罷了。
你心中暗歎一聲,麵不改色地收回手,寬大的袖擺掩去發顫的指尖。
“開玩笑的。”你逗他“我還有許多問題想請教你呢。”
“您有任何疑問,我必會知無不言。”少年睜開眼睛,板著臉,嚴肅道:“但請您不要再開這種玩笑。
你從善如流地舉起手,保證道:“絕不會有下次了。”
“城內局勢有些混亂,單單口訴恐怕說不清楚,你這裡有璃月城坊圖麼?”
魈答道:“這裡沒有,但演武場有一副,我去取來?”
你點一點頭,補充道:“再帶些筆墨來,朱砂和墨錠都帶著。”
“墨錠好辦,朱砂卻是政務廳才有。”魈頓了一下,目光中隱含詢問,“若陀大人目前正鎮守此處,代理政務,可要告訴他?”
“不。”
你毫不猶豫地拒絕,眼見著少年麵色又要緊繃起來,趕忙解釋道:
“不是要瞞著他們,也不是還想著單打獨鬥,是另有考慮。”
少年直直地望著你。
“願聞其詳。”
“……”
好傷心。
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撲棱撲棱飛進了叛逆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