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我在這裡。”
細軟纖長的睫羽在他掌心微微顫動,像是哽咽,委屈,無助,自責,種種心緒齊齊湧上心頭,衝垮了理智的最後一道防線,你像一隻踏入絕路的困獸,極不甘心地咬著自己的下唇,殷紅的血珠滾落,掌心一片濡濕。
鐘離垂下眼簾,更輕柔地將人攬進自己懷裡,霜發間玄色絲絛垂落,玄金色的長穗與他耳邊雪色糾纏。
他的聲音很輕很柔。
“你沒有錯,阿離,你隻是忘記了。”
你固執地搖了搖頭,周身顫抖不止。
他輕輕歎了一聲,竟像是笑了,溫熱的唇湊近,落在你脖頸後微涼的雪色上,柔白細膩的肌膚下泛著些霓裳的薄紅,淡淡的花香沁入肺腑。
他知她繁忙隨意,提前取了些霓裳花和琉璃百合做了香囊給她熏衣裳。
細軟纖長的羽睫在他掌心微微顫動了一下,像是暴雨中堪折的蝴蝶,不知所措地抬了抬飽浸苦雨的雙翼。
“阿離素來與他人不同,我是知道的。”
他隻是沒想到她這樣……特殊。
鐘離收緊雙臂,又抬手,輕輕拍了一下你的頭,哄小孩子似的。
“阿離,我並不……”
並不怎樣?
你任他摟著,靠在他身前,激蕩的情緒漸漸麻痹,輕輕地攥住他的手,垂落長睫,蘇幕之下眸子空洞無神,像燃燒後的灰燼,蒼白無力,了無生機。
“鐘離……”你嘴唇半開著,忍耐著想要咬住,卻最終複又張開,沙啞茫然道:“鐘離……你也是會疼的啊。”
周遭的一切突然變得很慢,鐘離指尖微顫,未儘的言語竟再講不出一句。
如何將心腔中的異物去除?
往生堂曾鑽研久,亦無良法,危險尤甚。
其一,施以麻沸,以火灼刃。
其二,鋸其胸骨,露其心臟。
其三,剖其血肉,探其心腔。
其四,止血關胸,以鋼固骨。
切口需與心臟同長,血肉於滾燙的刀刃下層層剝離,再次第縫合,若無特殊情況,其鋼架終生不得取出,每逢陰濕,刀口或會隱隱作痛,終生不愈。
這該是怎樣的疼痛。
何況,這樣亦不能根除病灶。
他們的愛紮的那樣深。
錯綜複雜的根係盤繞在那樣柔軟的血肉裡,稍有觸及,汩汩血水便冒出來,滿腔鐵鏽氣。
鐘離想說些什麼,喉間卻似梗著巨石,一陣陣發緊,這才恍然驚覺,自己的雙唇也微微發著顫,不受控製地將人攏的更緊,像攥緊一捧留不住的細沙。
他並非對那些記憶毫無觸動,他不能對她灑脫。
他做不到。
你抬起眼簾,眸光掠過無儘極夜,望向虛空中一線天光,沒有再開口。
鐘離……鐘離。
你的,我的,我們的命運,如何就這樣捉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