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安娜講課的風格和她最初給人的壓迫感不同,她擅長各種修辭手法,像念誦抒情長詩一樣強調“天賦”對占卜的重要性。
耳邊,芬裡爾還時不時對她說:
“諾拉,你就很有天賦,對吧?”
“諾拉,這個你能做到。”
“諾拉,你在水晶球中看到的就像這樣嗎?”
“諾拉……”
一邊和小狗閒聊一邊聽課,諾拉很快就沒有精力再去注意維多利亞和吉爾。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諾拉總覺得,經過昨天之後,芬裡爾變得更粘人了。
雖然他從小狼崽時期就非常粘人,但他從前畢竟不會說話,即使粘人也隻是表現在跟著自己到處跑、分開太久會焦慮大叫之類的。剛剛變成人那段時間,芬裡爾也不常說話,行為仍然和獸型期間很相似。
現在,或許是終於習慣了說人類的語言?芬裡爾一下子多了一種粘人的方式,不論在不在自己身邊,都要用與他相關的信息填滿諾拉的感官。
“占卜的本質是觀察。不論是用星軌、河流、葉脈、塔羅牌,還是水晶球,本質上,巫師都是在借助自然力量,來觀察真相。咒語、法陣、因果,一切媒介都隻是在完成巫師本人,與自然真相的聯係,而對於一名真正具有天賦的巫師而言,這個過程就像呼吸一樣自然,命運會像丟出的線團一樣,在自己麵前徐徐展開。”
諾拉幾乎聽入了迷。戴安娜的聲音像附著魔力,吸引諾拉將她的語言與自己的經曆一一對照。
觀察,占卜即為觀察,而命運像絲線,在占卜者眼前儘數鋪開。
諾拉眼前閃過弗朗西斯的死相,閃過他母親阿曼達絕望的淚水,閃過凶手那雙漆黑的眼睛,閃過童話世界無數高懸的鏡片……
觀察,觀察,觀察意味著世界的真相就鋪陳在所有人麵前,而隻有擁有占卜天賦的巫師才能借助自然力量,真正“看到”它。
諾拉似乎意識到自己身上真正特殊的本質是什麼——觀察的能力。
與字麵意思不同,諾拉體會到的“觀察”能力並不是主動發起的,而是被動地、自然而然地,與她所有的感官,以及她的思維共存。
在魔文學課上,所有學生進入幻想空間,而隻有諾拉得以與拇指姑娘交談,因為她“觀察”到了童話世界的本質——那裡存在裂隙,而拇指姑娘的真實思想隱藏在世界表象之下。
在魔理學課上,諾拉測試出“共鳴者”天賦,這表明她具有元素溝通的能力,裘德說,元素溝通意味著巫師對自然力量的理解遠超其他巫師——這與占卜學的本質不謀而合。
從“極強的觀察能力”反推,自己在入學魔力測試中拿到滿分,似乎也有了原因。
諾拉因戴安娜的講授若有所悟,耳邊忽然響起芬裡爾的聲音:
“諾拉,拇指姑娘,就是因為這個,對吧?”
諾拉敲擊筆杆的手指停頓,她很意外,芬裡爾居然也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敏銳地發覺了自己能力的本質。她剛想誇他聰明,忽然又遲疑。
因為諾拉想到,既然芬裡爾的想法與自己不謀而合,是否說明,在剛剛短短的幾分鐘裡,他也在腦海中重複了與自己一模一樣的畫麵?那是否又說明,芬裡爾在聽課的同時,一直、一直在想著自己?
那麼現在,坐在後排的芬裡爾是在看戴安娜教授,還是在看自己的背影呢?
或者,之前上的每一節課,芬裡爾是不是,一直、一直都在盯著自己看?
諾拉無端覺得喉嚨發乾,心跳似乎急促起來。
等到再次回神,已經是戴安娜布置任務的時候。
“……血液,作為魔法最重要的組成部分,是因果最強烈的一種‘痕跡’,今天,大家就用自己的血,試著借助‘溯洄’咒語,占卜一下自己的過去。”
說著,戴安娜示意大家拿出要求攜帶的黃銅坩堝、蕁麻、火蟻粉末、黑雲母條,並取一滴自己的血液,滴在雲母上。
身邊,維多利亞正在小聲教吉爾下一步應該怎麼做:
“你先把蕁麻放到坩堝底部,然後把火蟻粉末放到坩堝裡,隻放一半,是的,沒錯,不要倒太多,然後……”
諾拉的後背忽然被撞了一下,她手中滴了血的黑雲母條脫落,掉到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諾拉小姐,我……我不是……”吉爾在後麵連連道歉,維多利亞幫她解釋:
“吉爾的坩堝倒了,裡麵的東西灑出來,她著急,就撞到桌子上,碰了你的後背,你還好嗎?”
諾拉擺擺手,示意沒有關係,低頭看看地上,黑雲母條輕輕薄薄的一張,不知飛到哪裡去了,諾拉也沒有再找,裁了一條新的。
身後的吉爾還在抽噎,小聲向諾拉道歉,維多利亞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