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到了現在,女孩好像才稍微明白了一些東西。原來她的家庭變的如此微妙,顯然不僅僅是她父親工作在外,欠缺對家人的關心有關。但確實和他的工作和事有極大關聯。
從小時候起,爸爸在她的印象中就是一個十分溫文儒雅,但又不失風趣的男人。他在一家小公司上班,每天早九晚六,來回奔波於一棟破樓的一戶和一家私企之間。
大概是上初一那年,他們就在一個十分普通的周末搬了家。女孩當時很高興,她之前還偷聽到爸爸失業了,沒想到這麼快就找到了工作,搬到了另一個小區。這個小區並不大,裡麵也沒有多麼豪華的裝飾和花哨的景觀,有的隻是幾棟高樓和一片綠地。但她和媽媽一起買了好多好多裝飾品,往客廳掛上了一串串星空彩燈,在陽台上擺滿了綠植和花草,在房間貼上了許多可觀的字畫。可爸爸回來得卻越來越晚,有時甚至夜不歸宿,隻是說要開晚會還是有個應酬什麼的。
剛開始母女不以為然,直到有一次過年他都沒有回來。除夕夜裡,隻有兩個女人孤零零地坐在電視機前,看著彩電中的春晚卻笑不出一句話來。後來媽媽好像就和他吵過一次架,但也僅僅是一次。他倆說了什麼女孩都不清楚,隻是知道後來媽媽好像對爸爸有了包容和理解,還有滿滿的擔心;而爸爸似乎更加不近人情,以後他的嘴角隻是掛著一抹一看就知道是強裝的淺淺的笑容。
再後來呢,爸爸更是事業上一帆風順,還自己開上了公司,成了瑪奇朵公司的董事長,而她也成了同學口中的大小姐。一家人不僅又換到了市中心高檔小區的樓房,在郊區還有一棟閒置還沒仔細裝修的彆墅。車子也從之前的一輛長城換成了寶馬奔馳,聽媽媽說爸爸車庫裡還有法拉利保時捷什麼的。有時她坐在副駕駛望著飛速移動的花草,還是覺得有些恍惚。
到了上高中時,女孩家裡更是有了專門的保姆和司機。她真的成了大小姐,而不是以前那個可愛害羞的小女孩。可是身邊的人也不再是那個陪伴著她東玩西耍的爸爸媽媽,而是一個個不知心中所想的形形色色的人。有時她感覺自己就像浩瀚海洋上的一艘孤立無援的船,漂泊著看不見遠方,隻有清風和落日相伴。
逐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後,其實心中也早已沒有委屈和不甘。隻是偶爾她也會落落地望著一片片的高樓和飛馳在街上的車,悻悻地吐出一句“怎麼也無所謂了。”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爸爸還是整日整日地忙,媽媽還是整日整日地閒,女孩就每天上上學,逛逛街,不曾和彆人走得很近,也不曾被人孤立和冷落。可家裡還是突然出了變故,很快就有公安組織查封了在郊區的彆墅,還把他名下所有的資產全部凍結了。她這才意識到爸爸的事業很順,有點太順了那種。可誰也不知道背後發生了什麼故事,隻知道他的父親涉嫌販毒什麼的,很快就被抓走審問了。
到了現在,女孩才知道這絕對不可能隻是簡簡單單地商戰或者貪汙,而是他真真切切地被卷進一場巨大陰謀了。又或者說,他一開始就是這片陰天中的一片烏雲,等到刮風打雷之後傾瀉而下的就是暴雨了。
昌寧市作為全國首屈一指的大城市,繁華和昌盛是所有人看在眼裡的。他們一家以前隻是生活在這座都市的邊緣,遠遠仰望著高塔上的明珠,眼中儘是憧憬和羨慕。而現在置身於這浩大的漩渦中心,反倒是沒有那麼自在了。
“世界就好像隻是一張紙,正麵寫滿了光明,而另一麵則是黑暗。而刻畫得越美好的光明,背後留下的黑暗就越深重。”她偶然看見這樣一段話,是在爸爸的日記裡的一段文字。筆畫略微有些潦草,字跡也顯得十分生疏,但這文字背後卻是他觸目驚心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