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辰台上,禮樂交喧,她驀然抬頭望向高座上那人,玄袍金繡,雲螭赫然,蛟冠巍峨,氣度不凡。
那如精雕細琢後的白玉似的絕佳容顏,宛如是從層層水月鏡花中析出,再度呈現在她眼眸,隔卻翻飛的時光之翼,她的心再度漏成虛空,如滴瀝的沙漏般。
新的記憶總是拿舊的記憶換的,而未來就踩在舊憶的屍骨上濃妝豔抹,躍躍欲試。
“鳳宮主,請起。”
紫衣的司儀在一旁小聲提醒道。
玉鳴愣了愣,趕緊照做。
原來稀裡糊塗地,首也叩過了,茶也獻過了,祝詞也讀過了,一段新緣就算結成了。不過為什麼,心裡會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什麼嘛,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怎麼到他這兒,還有解締一說,搞得就像他不得已才收我為徒一樣。”
這一天,琪梧宮算是落寂了,除了那些留下來看守的下階仙侍,大部分侍從都被遣散了,真真是人去樓空。從此後,草孤長,燕自飛,月圓月缺再無人理會。
玉鳴則帶著緞緞、款款一切從簡地移居到了太九玄內的鷖曦宮,從鷖曦宮內某個方向望出去,漏花窗外流逸的彩雲像極了彩蝶翻飛、落英繽紛,這令她失落的心或多或少能得到些慰藉。
鷖曦宮內的陳設更比琪梧宮不同,琪梧宮是華麗,處處非金即銀,滿溢著冷貴的色彩,鷖曦宮則溫馨,裡麵沒多少華而不實
的金銀器物,更多的是竹木玉石,在玉鳴目前所立的位置,僅有一株珊瑚作為裝飾物放置在幾案上。
如果說琪梧宮符合她暴發戶的心態,那鷖曦宮就滿足了她對家的向往。
當她一邊撫摸著珊瑚枝,一邊自言自語地說出上麵那段話的時候,沒想得到回複的,隻是她以為來到身後的是緞緞或者款款,所以才說出了聲。
身後的人微微行了個禮,啟唇卻是玉鳴完全陌生的嗓音,那聲音如珠玉琳琅,悅耳動聽至極:“奴婢,度湘若,見過少主。”
玉鳴不覺在那珠玉和鳴般的尾音中沉醉了片刻,這才轉過身來,映入眼簾的卻是個一顰一笑皆似畫的嫻雅美人,美人衣素衣,飾花鈿,花鈿綴在額前,襯得其人越發千嬌百媚。
雖然她自稱奴婢,但玉鳴從她身上半點也尋不出奴婢的痕跡,反倒是那股子從內而外散發出的嫻雅氣質,很容易使人誤認為她就是這裡的女主人。
度湘若,好在玉鳴對這個名字有所了解。
據說九天上每位上神都有自己的心腹,心腹心腹,知心知腹,也不是隨便誰都當得起的。而度湘若,傳聞中聰穎明慧,本領超群的奇女子,協助玄尊打點著太九玄上上下下,既是太九玄的管家,也是玄尊的心腹。
玉鳴正思忖著該怎麼稱呼這位大管家,她卻像看透了玉鳴的心思般說道:“少主喚我湘若就好,不必拘禮。當然,奴婢已逾四十萬齡,若您不習慣我的名字,那稱我為姑姑,竊以為,也並無不可。”
天哪!真是個心思縝密的人兒!
玉鳴不禁在心中感歎道。
“那,湘、湘若姑姑,我剛才說的話,你都聽見了?”玉鳴試探著問。
度湘若微笑著頷首。
“那你能不傳出去嗎?我覺得吧,這種話要是傳到了當事人耳朵裡就太尷尬了……”玉鳴撓著頭,央求道。
度湘若卻說:“第一,請少主放心,少主適才的話,我一個字也不會泄露出去。第二,少主的疑惑,我可以嘗試解答一番。”
“其實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反正是怕我給他丟臉唄!”玉鳴努努嘴,率然道。
“真是天大的誤會!少主怎麼會這麼想呢,”度湘若先是忍俊不禁,繼而耐心地解說,“您想想,您以後學成了,封神了,在天界有了自己的仙府後,若是逢著什麼大節小節,是不是都得親自拜見自己的師傅?”
“那當然啊,所謂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師傅。姐姐教過我,再任性,也不能忘恩的。”
“好,”湘若一拊掌,“您再想想,您日後若遇著大事小事,是不是應該同師傅知會一聲?”
“應該吧……”
“所以,”湘若二拊掌,“玄尊就是嫌著這些麻煩才不喜收徒的。”
討厭大節小慶時徒弟登門拜訪的虛浮熱鬨,討厭出門在外時被偶然遇見的徒弟三跪九叩的繁文縟節,討厭一堆人圍著他師傅長,師傅短的聒噪,所以,儘早抽身吧,不管以什麼原因結緣的,緣儘了,就彆藕斷絲連了,各自落得清淨。
這就是玄尊的想法,在眾神裡也算獨一份了。
玉鳴自認為自己夠奇葩了,因為很多人都在用這個詞形容她,她都習慣了。但“學習”了一下玄尊的思維後,她覺得,或許,奇葩是個好詞兒?
“我的乖乖,上千年的師徒情分說斷就斷,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