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他落冰腿彎到極致，身體低到快要壓在大腿上。四周跳彪悍的落冰滑速, 被這個強行調整重心的動作, 幾乎降為零。
他姿態勉強, 狼狽不堪, 膝蓋簡直要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但是, 任柯居然落冰了。沒有手扶冰沒有雙足落冰的正常著陸。出來GOE不能加太多以外沒有損失。
場邊的E國男單尼基塔睜大了眼睛。他那個樣子也能落冰。這是一幅鋼鐵膝蓋吧。
A國裁判馬歇爾大失所望，饒是他做技術分裁判，也無法給這個跳躍過多扣分。畢竟周數充足，落冰狼狽但隻能歸為姿態不夠優美。E國裁判基裡爾搖搖頭暗歎道“今天的卡門，真是十足的烈性。現在的小朋友前途無量啊。”
場上的任柯完全沒有神級操作之後的瀟灑。這番極限拯救，讓他所剩不多的體力又損耗掉不少。
任柯在休息三天後高原反應有所減弱，但是高原所帶來的的缺氧和乏力卻始終困擾著他。他每一絲健壯的肌肉都渴望著氧氣的輸送，每一寸血管都在叫囂著新鮮的空氣。
任柯吞下一口吐沫。他的喉頭發緊，整條呼吸道都要燒起來了，簡直可以聽到肺泡炸裂的聲音。
來了，倒數第二個跳躍。他的老朋友3Lz+3Lo。
任柯心中默念“拜托，千萬給我爭氣一點。”任柯外刃起跳，Lz跳，他最擅長的跳躍。
3Lz落地的瞬間任柯的身體不穩，這是他第一次在這個跳躍上有瑕疵。任柯果斷沒有接第二跳3Lo。不用想，一定會失敗，一個連跳失敗損失慘重。連不上不如不連。
但是，這裡不接連跳，他就要把3Lo跳躍放在最後一跳的後麵。最後一跳是2A，他為了節目的藝術性，把2A摻雜在狂風暴雨一般的編排步法當中。那是個高難度進入，且時機性連貫性要求異常苛刻的2A.
他從未試過2A+3Lo，這在花滑的世界裡幾乎意味著一定會失敗。
最後的編排步法。任柯徹底忘記了對氧氣的渴求和肌肉的酸痛。他腳下的步法是十足的凶悍。汗水從脖頸滴下，他像一匹永遠流浪的小野馬，縱情奔跑，野性矯健，汗水淋漓。
任柯眼底泛紅，腰杆挺直，腳下滑速絲毫不減。他可以難受得要碎掉，但是始終站立，沒有什麼可以讓他跪下。
時刻計算著任柯跳躍配置的傅笙，心跳如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任柯還剩下一個連跳沒有做。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在體力到達極限的情況下，嘗試新的跳躍配置。
已經滑到瘋狂的任柯會發現自己缺了連跳嗎？強弩之末的任柯會站穩最後一個連跳嗎？
任柯在2A落冰的同時，雙腳呈“X”型，完全靠腰力往上拔起。
3Lo落地。滑出的動作剛好落在重音上，分毫不差。爽到人頭皮發麻。
成了！索契的小酒館快活得像過年一樣。一群大漢脫掉上衣，露出紋身，揮舞著堅實的手臂。不管任柯最後成績如何，在他選擇用三個四周跳表明自己的態度時，他就征服了所有人的心。
樂聲一陣緊似一陣，任柯幾乎放棄了呼吸，在無氧狀態下完成最後的步伐。所有人都看出來他的體力消耗殆儘。遠在C國的匡楓和黃牛老劉一人拎著一瓶啤酒，緊貼著電視，深情呐喊。好像這樣就能把勇氣傳遞到鹽湖城。
曲終，任柯手哆嗦地扣在胸口的紅心上，用力外抽。但是體力耗儘的身體沒有像預想一樣向後彎折。他順著這股力道向前傾，順勢倒在了冰麵上。從胸口處發出的紅綢在冰麵上蜿蜒，紅白相間觸目驚心。像極了卡門最後赴死的景象，像極了卡門這樣烈性女子一生的寫照。
全場掌聲如潮，一浪接著一浪，大家把手掌拍得通紅還嫌不儘興。講真，這樣絕對的視覺盛宴靈魂spa怎麼可能是一場比賽。這一定是拯救墮落靈魂的神跡。再怎麼鼓掌歡呼都不為過。
觀眾席上的荒居奈美把準備好的大號panda桑用力拋向冰麵。令她意外的是，今晚拋panda桑的居然不是一個人。
台上的觀眾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掏出了同樣的玩偶。黑白相間的毛絨玩具，像雨點一樣落下。A國的冰場，竟像任柯的主場一樣。幾個小冰童吃力地拾起玩偶，把最大的一個，遞給剛緩過氣來的任柯。
任柯抱著panda玩偶坐在等分區的長凳上。他汗水不斷地往下滴，渾身和水洗了一樣。
“傅，傅哥，我那一跳……”任柯一邊說話一邊不住地喘氣，撐著腿緩過勁。
“你那一跳超驚險，差一點就救不回來了。彆說話，好好喘氣。”傅笙幫忙幫任柯順氣，附帶把他的話不全。
任柯一邊大口呼吸一邊給傅笙比了一個大拇指表示正確。
技術分（T分）：107.1
節目內容分（P分）：99.2
自由滑總分：206.3（WR）
毫不誇張的說國內的“冰雪在線”論壇炸了。
【國寶牛逼，不但沒慫，還搞出了第一個4個四周跳的配置。說出去誰敢相信。】
【殘血狀態順手破個自由滑世界紀錄什麼的（點煙jpf）。弱小可憐的世界冠軍文森特。已經被嚇傻了。】
【神勇啊，高原反應觸發了什麼BUFF？這版卡門居然是打動我的一版。我一個大老爺們看到卡門倒在冰麵上，直接哭了。】
【之前論壇裡為國寶是努力掛還是天賦掛打了一架。現在不用打了，他是搏命掛。國寶絲血秀翻鹽湖城。】
【在線做法，請給我家國寶一個好結果吧，4個四周的《卡門》值得。】
【前麵的，多做做法。這一會功夫，尼基塔摔了一個3Lz了。他Lz跳起跳動作一直不對，這次起跳很猶豫一下子就摔了。】
【天，這是什麼劇本。昨天論壇裡都討論過E國太子的登基劇本。這個走向有一絲玄幻啊。搞得我還有點不切實際的想法。】
【正常，尼基塔本來就以愛抽風出名。這半個賽季抽的更厲害了。】
【踩踩，萬一成了呢？尼基塔又摔了一個，他教練的臉都黑了。這大兄弟把大好的形式都摔沒了。】
場邊備戰的運動員和論壇裡的冰迷一樣，人心浮動。
R國選手富長裕介對教練說“尼基塔失誤了，我有機會了。請您允許我。高原反應的選手都上了四個四周跳，他成功地做了那個動作。”富長裕介的短節目分數在第一梯隊四人中居末位。他若想鎖定獎牌，必須要上那個沒有把握的高難度跳躍。難度價值14.6分的4T+3T。
“你也知道這裡海拔高。你確定要賭一個不到10%成功率的機會嗎？”R國教練麵色凝重。
“總要拚一下。這個奧運周期是我最後一個周期了。就算失敗，也要摔得自己心服口服。”富長裕介說道。
可惜天不遂人願，富長裕介首次嘗試的4T+3T失敗了，另一個4T跳躍雙手扶冰。
綜合短節目之後富長裕介總分287.1分。排名在尼基塔和任柯之後，位列第三。
富長裕介out。
作者有話要說：
第067章 第 67 章
還有三位選手沒有完成比賽, 喬.歐文，傅笙，文森特。任柯總成績暫列第二, 也就是說，他隻要超過傅笙之外的一位選手, C國隊就可以獲得一枚獎牌。
任柯今天本來是來拚一把，勝負不論的。可是仔細一算，今年的世錦賽還真有點指望。任柯把分數在心裡排布了幾遍，隻是沒說出來讓傅笙緊張。隻有逐漸見底的保溫杯暴露了他。
喬.歐文的自由滑曲目依然是法國香頌《在巴黎的天空下》, 依照今年這套節目的慣常成績, 這套節目的分值應當在180-185分之間，加上他短節目的分數, 剛好不敵任柯。
但是事情都有意外。戴教練罕見地走到圍擋前頂著實時打分器。每出一個動作，戴教練的眉頭就皺起一分。這個GOE的加分實在太恐怖了。一樣的動作，喬.歐文做出來GOE就能加到頂。
傅笙看著裁判席上的A國裁判馬歇爾, 心中冷笑“A國為了喬.歐文上位已經不要臉麵了嗎？即使爭奪的是第三甚至第四名。”
喬.歐文憑借著三周跳套, 赫然拿到了96分的技術分，要知道他跳躍的BV隻有57分。吳夏想了想說道“老任，彆傷心, 這回不行咱們來年再戰。”
“不用。”傅笙道。
吳夏疑惑地“啊”了一聲。
“我們贏了。他的節目內容分不可能超過技術分的。”傅笙看著裁判席的方向, 露出笑意。
大屏幕亮起來。
喬.歐文 自由滑分數：187分 短節目+自由滑總分：284.6分 目前排名：3
A國裁判馬歇爾麵色鐵青，指著E國裁判基裡爾說不出話來。A國冰壇青黃不接，本周期最有希望的就是喬.歐文。可是他連這一個捧人造勢的任務都完不成, 大概今後在冰協沒有前途可言了。
基裡爾看都懶得看他, “在尼基塔短節目發揮出色的時候, 兩邊早就不可能是同盟關係了。裝個鬼。再說給這樣的表演抬分, 我怕臟了我的手。”
等分區裡熱熱鬨鬨的A國代表隊, 死一般的沉寂。場上的觀眾，發出一聲驚呼。
A國煮熟的獎牌飛了。
傅笙緊緊摟著呆住的任柯，“你的4個四周沒白拚。就差一點，最後真就差3Lz到4T的5分。沒人會想到你會上新配置，你打亂了他們所有的安排。這都是你全力以赴拚出來的。”
戴教練手掌發抖“我們有牌了！”戴教練做夢都想不到，有一天可以帶隊參加世錦賽，甚至雙保險提前鎖定一枚男單獎牌。
不，夢裡都沒有這麼美。
***
在幾波輿論的反轉和發酵下，今年的花滑世錦賽在C國有了前所未有的聲勢。萬家燈火裡男女老少都手握著遙控器緊盯著屏幕。
微博上的詞條刷了一波又一波，不光體育博主，各種類型的博主都來實時評論。一幫門外漢火速變成拿著計算器算分的冰迷。沒過十分鐘就整理出，“任柯是如何用極限操作拚出反殺喬.歐文的機會”通俗版視頻講解。
C國的四合院中，一位身穿黑西裝秘書模樣的人對一位老人彙報道“傅老爺子，全錦賽傅笙奪冠後，他的聲譽得到觸底反彈。如果傅笙能在今天世錦賽上取得好成績。可以預見將激起更大的輿論效應。民眾都喜歡傳奇故事。”
老人冷哼了一聲“這麼大的事也不見老二說一聲。”
那個黑西裝乖覺的很，“要我去找二爺過來，或者體育口的人打探消息。”
“不忙，且看他這回什麼成績。是龍是蟲，也要看躍了龍門才見分曉。”老人沉吟道。
“還是您老行事穩健。再怎麼說傅笙也是自家人，要回來衣錦還鄉的。”黑西裝給茶壺裡斟滿了水。
那位老人滿意地點了點頭，把電視調到了體育台。
男單自由滑倒數第二位出場的傅笙，已經在冰場入口準備好。他彎腰脫掉冰刀套時頓了一下，目光灼灼“任柯，一會上冰，你推我滑出去怎麼樣？”我已幾乎不可能的姿態來到世錦賽的自由滑，最後一場表演，我希望有你的身影。
“好。”任柯接過冰刀套。
傅笙手扶著圍擋深吸了幾口氣，轉過身去麵對觀眾。
上萬人的目光齊聚在他身上，文森特在身後定睛注視。E國裁判基裡爾翻出來老花鏡，他將用最苛刻的眼光，審視由C國人演繹的《拉赫瑪尼諾夫第二鋼琴協奏曲》。
《拉二》作為花滑的經典曲目，有很多編曲版本。大家多會選用三段式的編排方法，並以《拉二》第二樂章舒緩華麗的樂段為主題旋律。溫暖明朗的主題在表現上難度較低，樂段的速率和滑行的自然頻率相合。
這是一個取巧的方法。選擇大部頭作品中的小品式分支，既可以享受到挑戰古典聖壇的高逼格待遇，也規避了研究其主題深刻的難點。
但是傅笙堅持走一條更難的路。他所有的配樂選段都來自於《拉二》沉鬱頓挫的第一樂章，並且儘量保持了樂段的完整性。晦澀壓抑不討喜，卻是《拉二》的靈魂。
他要演繹真正的拉二。
樂曲開頭重音的鋼琴聲如扣響命運大門，在一串快速的連音來臨時，傅笙雙腿呈八字形，左後內刃起跳。
4S！成了！
觀眾席上的荒居奈美跳了起來。這個跳躍對於傅笙和他的冰迷來說意義太過不同。這個難度爆表的跳躍是很多人認識傅笙的起點。而傅笙在這場比賽跳出了一個4S，就代表他可以憑借一個四周跳角逐獎牌。
頑強的傅笙又一次把這個由他開發的跳躍，成功帶到國際賽場。儘管高遠度不如以往，儘管它的姿態有些奇怪，但是它成功了。
《拉二》以磅礴的氣勢拉開帷幕。好像E國的冬天，遼闊深遠孤獨。旋律慢慢向上升起，傅笙的旋轉動作精準地卡著音高變換姿態，從蹲踞狀態慢慢升起。音樂從他的肢體中流淌出來。
弦樂的織體細密，一點一點穩步推進，如大雨一層一層淋濕重衫，讓人無法呼吸。和弦在複雜的聲部間流動起來，像冬天呼嘯的北風。
傅笙的麵色晦暗又柔情，絕望如身處懸崖，又讓人心存希冀。他上肢隨著音樂舞蹈自由律動，冥藍色的衣料比暗夜更審美，細褶處的銀線閃動著微光。
傅笙向後助滑，左腳呈外刃起跳。
是3F!
傅笙是擅長刃跳的運動員，但是做起點冰跳，技術絲毫不含糊。完全沒有花滑選手通常錯刃的毛病，難能可貴。
電視機前的老冰迷匡楓發現了不對。傅笙居然把3F這個難度不低的單跳放在前半段，究竟是什麼打算？難道他在後半段還有其他的殺手鐧？
“賽程過半他才做了兩個跳躍。傅笙什麼時候進化成體能狂人了？”在場邊備賽的文森特被嚇住了。
文森特是傅笙的老對手，看傅笙比賽多年非常了解。傅笙技術高藝術性強，短節目遊刃有餘大殺四方。但是自從他上了四周跳，長節目不是把後半段交給拿手的步法和滑行，靠著意誌力撐下來。
任柯勾唇一笑，暗暗想到“傅笙複出後整個人和玻璃似的，練一練腿就站不住了。後來腿一疼就練體能，這半年的體能訓練不是白來的。隻有我知道，他背後練了多少。”
比賽並沒有留給大家過多考慮的時間。鋪天蓋地的弦樂讓所有人神經緊繃，狂濤巨浪的氣勢蘊藏著深切的痛苦。
隨後傅笙在大一字步法裡直接起跳，傅笙向前起跳3A，隨後他落冰旋轉半圈，繼續起跳。
3A+1eu+3S三連跳。
全場倒吸一口氣，這是什麼神仙操作。
荒居奈美徹底震驚到。她作為傅笙的冰迷，知道的很清楚，傅笙是3A係列三連跳的專家，每次出場必然附贈超高GOE。但是這麼多年她隻見過傅笙跳3A+1eu+3F，從沒見過接3S的操作。這個狠人除了恢複了4S以外竟然還新開發了一種連跳，堪稱狼滅。
鋼琴聲漸漸升起，富有顆粒感的音色像七八個星子閃爍在夜幕之間。
3Lz+3T！傅笙仿佛擺脫了地球引力，隨時可以羽化登仙，輕柔的考斯騰在旋轉中縹緲如夢，但依然保持筋骨。
風雨如晦，黑色的海浪拍碎在岩石上，給孤獨的旅人下達最後的通牒。傅笙踏著鋼琴開始了編排步法。自由度極高的編排步法，是整個節目的華彩部分，也是傅笙的遊樂場。
全場的觀眾都站起來，為難得一見的表演喝彩。
但是表演者的麵色卻始終陰鬱。他的手臂用力向下一揮，帶動起激昂的旋律。他像狂暴的海神波塞冬，整個世界為他震顫。他輕動腳尖他輕抬權杖，寰宇隨之變色。這是憤怒積壓到極限的力量，令生靈噤聲，讓天地失語。
任柯掐住手臂，他的靈魂都在戰栗。如果不掐醒自己，他簡直想衝上冰場與之共舞。
荒居奈美眼眶濕潤“傅笙這些年一定經曆過很多，有很多夜晚難以成眠吧。偉大的藝術往往誕生於痛苦之中。傅笙複出以來沒有公開說過什麼，但是這首《拉二》告訴了人們一切。”
傅笙在波瀾壯闊的旋律中雙腳呈八字重心壓在右腿上，隨即騰空。這樣的騰空高度和轉速，儼然是一個4S。
文森特大驚“傅笙已經做了一個4S單跳，難道，難道他恢複了4S連跳？”
在艱難的落冰中，傅笙幾乎失去了所有的動力。但是他的落定的一刹那，毫不猶豫地向上乾拔。
4S+3Lo成了！
這也是花樣滑冰史上第一個4S+3Lo。
之前4S後的第二跳大家隻會考慮3T，或者兩周跳。傅笙在沒有受傷時也是如此。但是傅笙改了4S跳躍方法之後，他的落冰質量下降。在沒有勢能助力的情況下，用重傷後的左腿點冰做3T堪稱天方夜譚。這也是行內人在他短節目第一後，依然不看好他的原因。
但是現在傅笙把3T的連接該到了3Lz後麵，自己生生開發出了4S+3Lo的新技能。
事實上隻有傅笙有這個可能做到。以3Lo連跳的傅笙曾被譽為把名字刻在Lo跳上的男人。他出名的操作是曾在冰演上，當著上萬觀眾演示3Lo無限連跳。一個又一個的3Lo完全憑借腰力原地生拔，堪稱驚世駭俗。
傅笙開發新難度艱辛不堪言說，但是今天兩個四周跳全部，證明一切都值了。
傅笙真正從各種意義上恢複了頂級男單的儲備。
文森特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自由滑裡有一個四周跳和兩個四周跳截然不同。拚出兩個四周跳的傅笙，幾乎可以借助短節目的優勢，和他決一雌雄，甚至勝算較大。要戰勝這樣的傅笙，他必須要拿出三個四周跳。
文森特閉目半響，下定了決心。是時候拿出秘密武器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068章 第 68 章
樂曲減慢, 節奏逐漸舒緩。傅笙雙腳張開，身體向外傾斜30度，慢慢仰頭露出笑意。正對著這個大一字步法的荒居奈美, 打了一個寒戰。太震撼了，這是家夥真是天生的表演大魔王。
這個大一字步法, 是在激烈的苦痛和抗爭之後露出的天真柔軟。像冰川中永封的玫瑰花，像重騎兵盔甲下的定情手帕，是如此的震撼人心。
這是北國冬季特有的，冰冷的溫柔。冬日日頭是發白的, 甚至是慘白的, 隻有可憐的一絲暖意，但那確確實實是一輪太陽。一條寬闊大河蜿蜒平靜地流淌過西伯利亞平原, 冰冷刺骨卻在陽光下美如銀緞。
E國裁判基裡爾長歎了一口氣，“傅笙成功詮釋了俄式美學。這套《拉二》把腳踏在苦難的地上，卻仰頭關心人類的命運。他可以沉鬱頓挫, 也可以細膩浪漫。”
說到這裡, 基裡爾沉默不語，彆說E國當代的年輕選手對俄式風情流於表麵。就連他自己年輕的時候，詮釋起來隻懂得剛勁有力, 哪有如此寬廣悲憫。
毫不客氣的說, 這段《拉赫瑪尼諾夫第二鋼琴協奏曲》的演繹，是新世紀的藝術作品中對俄國最好的詮釋。
冰冷荒蕪的西伯利亞不單有呼嘯的北風，還有十二月黨人在西伯利亞顛沛流離時, 種下文藝的種子。
也隻有在萬人唾罵後重回賽場傅笙, 有如此一往無前的衝擊力, 又有如此細膩的心緒體會入微。
百年來演繹《拉赫瑪尼諾夫第二鋼琴協奏曲》的各類作品千千萬, 今天傅笙的這段自由滑, 必定留下名字。
傅笙的自由滑編排隻剩下最後一個跳躍。
3Lo。
場邊的文森特輕聲說道“不好意思了傅笙。我知道你付出了很多，但是這枚金牌，我勢在必得。”他接過了教練遞過來的醫藥箱，在腿上纏了一條又一條肌效貼。他用牙齒咬斷淡黃色的膠布，眼神是從未有過的鋒利。
他今年右腿的傷全是因為練4Lz而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現在是驗收成果的時候了。
幾步遠之外的任柯，表情是前未有過的焦心，手中的冰刀套都快被他拗斷了。他太了解傅哥，這個人到了賽場上，哪怕有一分勝算就會努力到十分。
傅笙連續采用轉三步法。他在幾秒鐘內想到了很多。Lo跳是傅笙掌握的第一種三周跳，也是出名的不受歡迎的跳躍。它需要純用身體內的力量起跳，跳躍方式決定它很難渾水摸魚，很容易被裁判抓住跳躍存周。
傅笙為了4Lo吃過大苦頭，先是腰傷，然後是右腳腳踝傷，最後是左膝致命的傷病隱患。但是他很喜歡Lo跳，純粹，直接，有獨特的節奏美感。
他雙腳呈“X”形，右腳外刃吃勁，他的腰腹的扭轉力加到了最大，整個人的狀態像一個拉滿了的弓。隨後兩腳同時抬起，右腳刀刃起跳。
場邊的任柯握緊了拳頭，這個跳躍初始速度很有戲。
同時傅笙左腿團身向上，把轉速加到最快。
1、2、3、4。
正在場邊粘肌效貼的文森特蹦起來，單腿跳到場邊。轉了四周嗎？怎麼可能？
裁判們身體前傾，4Lo是尚未被人類踏足的禁地。難道今天大家要一起見證成功的4Lo嗎？
隨後傅笙已超乎尋常的慣性，落冰濺起了一排冰花。4Lo的離心力果然堪稱恐怖。落冰的那一刹那，他的重心幾乎要保持不住。傅笙咬住牙關，落冰的右膝蓋幾乎彎到了下蹲的角度，才艱難的頂起來。
這個彎曲角度還能保持落冰簡直不可思議。觀眾席上發出一片驚呼。
4Lo麵世！
這個跳躍終於被最擅長Lo跳的傅笙解開了神秘的麵紗。
傅笙的心中暗暗叫苦，4Lo成功落冰了，但是他的右腳腳踝傳來一陣痛感。
怎麼了？是落冰衝擊力太大引發的老傷疼痛，還是出事了？
但是節目沒有時間留給傅笙思考。整個編排的最後一段，定級步法就在眼前。《拉二》的定級步法波瀾壯闊，是專為步法狂人傅笙設計的。
刺痛的右腳粘冰就痛，怎麼可能負擔難度頂級的定級步法。要不要暫停比賽查看？但是這樣就注定與金牌無緣了。
步法編排的音樂就在眼前，必須做決定了。
傅笙左腳落冰，整個人沒有雙足壓步準備，就單腳向前滑行。像一隻紙帆船後麵綁著小塊肥皂，沒有助力就能航行，
“這是魔法嗎？”荒居奈美驚呼，多年傅笙冰迷的經驗，並沒有讓她比其他觀眾淡定多少。
事實證明，魔法不止如此。
傅笙始終用左腳滑行，左後內括弧步、左前外括弧步、四種左腳主導的外勾步、四種左腳主導的內勾步，儘數施展。他用毫無初始速度的啟動，隻用單腳滑行，把能單腳完成的步伐滑了一個遍。
傅笙冰刃在冰麵上的每一下動作都交代得無比清晰，在不重視用刃藝術的當下，堪稱業界良心。更恐怖的是單腳做步法不但沒有消耗他的滑速，還讓滑速越來越高。
A國裁判馬歇爾愣了半響暗歎道“傅笙的腳下滑行功夫，堪比一線冰舞男伴。”要知道冰舞選手就是吃滑行這碗飯的。
傅笙，滑行的神。誰說隻有跳躍能炫技，今天傅笙隻用一隻腳打了冰舞男伴的臉。
A國選手喬.歐文歪著嘴說道“傅笙居然為世錦賽重編了步法。他是想紅想瘋了吧，為了炫技出名采用這種方式。”
旁邊R國選手富長裕介低頭不語。富長裕介同樣是以滑行出名的選手，自付滑行功底不輸冰舞。但是讓他做單腳滑行做定級步法，他做不到。
富長裕介本以為自己是亞洲選手的第一人。沒想到傅笙複出之後，竟然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以無可置喙的姿態打擊他。
一套步法做完，傅笙已經單腳滑行了大半個冰場，但是距離節目結束還有15秒鐘。
怎樣保住定級步法的頂級，並且給節目一個激昂熱血的結尾呢？
傅笙的腳下的本能，比火花閃過的思緒還要快。他左腳在冰麵上熟練地畫圈，圓潤的左腳結環步應和這樂曲中小提琴的一聲長音。
隨後他右腳上吸，左腳單腳在冰麵做有位移的旋轉。這是左腳撚轉步。
一個圈、兩個圈、三個圈，他的旋轉的速度隨著樂曲最後的高潮越來越快。在一個振奮人心的鋼琴重音中終止，隨後單膝下跪。
裁判席上的E國裁判基裡爾脫掉八角帽，摘掉老花鏡，站起身來帶頭鼓掌。其他裁判也在驚異中起身。誰想到以苛刻、難搞、血統論著稱的基裡爾，有一天會不顧裁判的身份，為一位C國運動員起立鼓掌。
傅笙跪在地上心潮久久不能平靜，他深深地親吻冰冷的冰麵。花樣滑冰帶給他無限的傷痛，帶給他無限的榮耀，卻是他一生的熱愛所在。
傅笙抬起頭，看到任柯就站在冰場的出口，和他遙遙相望。
傅笙的分數在全場觀眾的歡呼聲中出來。
技術分（T分）：109.7
節目內容分（P分）：99.8
自由滑：209.5（WR）
短節目+自由滑總分：309.9（WR）
排名第一！自由滑和總分兩破世界紀錄！傅笙成為第一位總分突破三百大關的運動員。這一成就將和他的節目《教父》、《拉二》一起寫進花樣滑冰的史冊。
傅笙目前以絕對的優勢取得領先，但是傅笙能否保持第一的成績，任柯能否保持住第三名的位置。還要看最後一位選手，J國名將文森特。
***
毫不誇張地說，電視機前的老冰迷匡楓，焦慮症都犯了。他一手計算器，一首跳躍構成及各個選手難度儲備表，癱在沙發上捂著心臟。
“匡楓，順順氣順順氣。一會緊張過頭，我這裡還有速效救心丸。”黃牛老劉緊握著手機說道。
“要吃也是你先吃，你拿手機的手都在抖。”
老劉歎了口氣“之前就想著任柯和傅笙那倆孩子不容易，發生了那麼多波折，好好比一場世錦賽就行了。可是你一說有點希望，我心裡的小火苗就燒起來了。你看這論壇的直播貼，副版主在線發瘋，連發了十條帖子，因為過度水貼被暫封賬號了。”
匡楓翻了一個白眼“副版主就是我，謝謝。我那叫水貼嗎？我那叫反向毒奶。各位菩薩保佑，文森特一定無情，鹽湖城世錦賽登基為帝。”
老劉一拍大腿說道“咱不能光說不乾，我這就去轉發幾條錦鯉。不，我去換個紅褲衩，去年過年還有新的沒穿過呢。”
***
賽場上的氣氛凝固到可怕的程度。J國隊的全體成員，呼呼啦啦一行人都守在圍擋外默默祈禱。
以歐美型男紳士風度著稱的文森特，失去了他一貫的從容。一腦門上都是冷汗。
他原本像憑借4Lz的奇兵，對傅笙絕地反擊。但是誰知道，傅笙不但恢複了4S連跳，還成功做出來4Lo。文森特要追上這份優勢，必須和任柯一樣，上4個四周跳。
問題是，他有這個體力嗎？哪怕一個四周跳的成功率是80%，4個四周跳的成功率也會變成可憐的0.41。何況他的4Lz主要靠蒙，有三成成功率都不錯了。
文森特一陣盤算之後，腿都有點泄勁。麵前舉起手，做出自由滑節目《紅磨坊》的開場姿態。
他的第一個跳躍，4Lz。周數不足落地摔倒。
裁判給出了降組的判罰。
4Lz沒有蒙對後，文森特明顯慌亂了。第二個跳躍是他拿手的4T+3T。可惜文森特在第一跳的落冰就出現瑕疵，沒有辦法連第二跳。
第三個跳躍3A。
文森特居然在落冰的時候猶豫了，雙手扶冰落地。
接下來的節目，文森特滑得更加小心。表演的動作不敢放開，在跳躍之前砍掉連接動作，用雙足壓步換取更高的跳躍穩定性。
台上滿滿的觀眾，罕見地對文森特這樣的頂級男單反應缺缺。這對於一個以表演出名的運動員來說，可謂顏麵儘失。如果求勝到了如此地步，還不能如願，文森特可謂麵子裡子都丟乾淨了。
E國裁判基裡爾抱著手臂搖了搖頭。“文森特這套節目真是越滑越回去了。難看，真是難看。滑《紅磨坊》都不能調動觀眾，徹底沒救了。”
如果說大獎賽總決賽的文森特沒有表現出《紅磨坊》的性感嫵媚，現在的文森特連侵略性都失去了。
“傅哥，我現在激動的想吸氧。”任柯大口喘氣。文森特連續三個失誤之後，傅笙奪冠的可能性大大的增加了。
“你趁現在多吸一點氧氣。有希望的不單是我，還有你自己。”傅笙調整了一下腳踝傷冰袋的位置。腳被冰的很木，但是他腦子一刻沒停在算分。傅笙下冰後檢查了一下右腳，隻是老邁的腳踝禁不起四周跳的衝擊。噴一噴藥劑，冰敷一下，有好受很多。
任柯加了加目前顯示出的文森特技術分，指著自己說。“我好像有點希望，是不是？”
“如果文森特繼續失誤一個跳躍，我們應當有三成勝算。”戴教練眼睛一刻不錯地盯著記分顯示牌，默默地算分差。然後他掏出了氧氣瓶。戴文懷他老人家覺得自己也開始高原反應了，心跳的非常快。
作者有話要說：
第069章 第 69 章
文森特的第四個跳躍, 4T穩住了。
局勢重新變得焦灼。按照文森特掌握的技術儲備，他可以在後麵的節目中跳 4S單跳和4S連跳。這樣的配置即使前麵的跳躍有失誤，也尚有一爭之力。
文森特在3個四周跳之後體能已經到達了極限, 4個四周跳甚至5個四周跳的配置是他在今天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要不要拚一把？他今年20歲，正處於巔峰期。花滑運動員受傷是家常便飯, 明年是不是還有如今的狀態誰都不敢保證。
鹽湖城地處北美，算文森特的半個主場。文森特還具有天生不怕高原的優勢。今年的世錦賽可謂天時地利人和，是文森特爭金的最好時間。錯過了這一年，明年奧運會將更加艱難。
文森特決定先做一個4S單跳試試運氣。
然而這個4S單跳在落地後翻身, 完成分為負數。
文森特僵硬的笑容已經擋不住暗淡的神色。下一個跳躍再失誤的話……文森特突然想到傅笙兩年前的境況。他腳下打了一個磕絆。
文森特長歎一口氣, 還是用保險牌吧。爭不了金牌，就抱著一塊獎牌回去交差算了。
本賽季世錦賽的最後一個節目, 在幾個三周跳中匆匆結尾。熟悉文森特的觀眾都在心裡搖頭，誰能想到，文森特會把《紅磨坊》滑得如此醜陋。結束節目後的文森特, 連撿起冰上玩偶的心情都沒有, 匆匆下場。
文森特在等分區垂著頭，不住地擦汗。他本來被一波波媒體，渲染成金牌種子的選手, 隻能拿一枚獎牌回家, 要多難受有多難受。全場人的眼睛都緊緊盯著大屏幕。花樣滑冰的男單新王是誰，即將出分曉。
技術分（T分）：96.1
節目內容分（P分）：92.1
自由滑：188.2
短節目+自由滑總分：287
文森特排名第四。大屏幕上前麵的名次赫然是：傅笙、尼基塔、任柯、文森特。
電視機前的匡楓原地起跳，跪地狂吼。黃牛老劉翻出一瓶白酒, 寶貝似的擦了擦瓶蓋, “今天咱們開瓶好酒。這瓶酒在我手裡放了三年都沒舍得喝。今天值得動它。”
誰能想到？任柯參加短節目賽前合樂狀態不佳的時候, 很多人開始唱衰。任柯短節目發揮不佳的時候大家都覺得他完蛋了。任柯在自由滑中史無前例地上了4個四周跳, 所有人都覺得他是白費力氣的傻子。
但是就是他短節目幾近自毀的策略, 自由滑中沒有希望還拚儘全力的表現，讓他在最後一刻，以一分之差絕殺文森特。年僅17歲的任柯獲得了世錦賽銅牌。
這是什麼傳奇情節。
至於傅笙，傳奇二字都不足以形容他這枚金牌的重量。
觀眾席上的荒居奈美喜極而泣。塵埃落定之前，誰都想不得，傅笙會跳出第一個4Lo，並以以超過第二名尼基塔近20分的成績強勢奪冠。這枚金牌是對一位老將不屈不撓的報償，更是無可爭議實至名歸。
傅笙在漫漫花滑賽場征途的第九年，終於得償所願。他在退隱兩年後，帶著一身傷病，登基鹽湖城。
等分區的文森特呆住了，他不但沒有超過傅笙得到金牌，還以僅僅1分多的分差輸給了任柯，無緣獎牌。今天興高采烈的J國體育解說，從興奮到淡定，現在不可思議地在直播中怪叫起來。
What the f*nk！年度最高的三個花滑領獎台上，居然要站上兩個C國人嗎？J國解說捂著頭，覺得這個世界太過魔幻。
同樣呆住的還有C國隊一行人。任柯還沒回過神，就被傅笙一把抱起來，一邊抱一邊往上顛。
“小柯，銅牌到手了，奇跡真的出現了。”鏡頭懟在傅笙的臉上，攝像師被明媚的笑容震得呼吸停滯。屏幕前的傅笙老粉們作證，就是當年他拿第一個世界冠軍，都沒有提起這塊銅牌的興奮勁。
“彆抱我啊。我要抱著你。傅哥，你是世錦賽冠軍。C國的第一位花樣滑冰世錦賽冠軍！”任柯的眸子比星子更加閃亮。獲得花樣滑冰的世錦賽金牌，無異於從歐美係中虎口奪食。唯有絕對優勢才有製勝的可能。六年前，傅笙闖開了歐美人對世界冠軍的封印。現在又是他，終結了歐美人對花滑世錦賽的統治。他永遠是哪個披荊斬棘的人。
任柯拿出鮮紅的國旗，傅笙看見後抿緊了嘴角，退後了半步。任柯不由分說，展開國旗披罩在兩人身上。傅笙捏住任柯的手腕，在國旗的圍擋裡把任柯狠狠抱住。身上的國旗滾燙，懷中的人炙熱，傅笙覺得世間最美好不過是此刻了。
***
C國花樣滑冰訓練中心裡，所有教練員和運動員都在會議室觀看世錦賽。排名出來那一刻，一幫小隊員跳起來歡呼。一嗓子剛嚎到一半，他們看到了趙教練鐵青的臉色。歡呼聲像鬆了口的氣球一樣落下來。這時，會議室的最後排傳來巨響。托馬斯.唐把椅子一把慣倒，用肩撞開眾人走出會議室。
托馬斯.唐衝到大門口，門衛照例攔截他。運動員在非休假日不可無故離開基地。托馬斯.唐聽不懂中文，心中又有一股邪火，一個悶肘就把保安撞翻，踹開大門跑了出去。
托馬斯.唐的媽媽近期一直住在京城。她開始一切經費報銷的時候住在五星級飯店，後來手頭資金富裕住在三星級酒店。經過了半年的消耗托馬斯媽媽隻能蝸居在低檔酒店。
托馬斯.唐推門就進，踢倒了一桶礦泉水。那水偏生沒蓋緊，全灑出來了。
房中的女人尖叫“這是我這周所有的飲用水。你以為靠著你那點津貼，我還能買多少桶依雲礦泉水？”
“你現在還有心情喝水？世錦賽結果出來了，傅笙第一任柯第三。成年組第一年就拿到世錦賽銅牌意味著什麼？未來全是他的天下。等他們回到國家隊，隊裡哪有我的位置？”
托馬斯媽媽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燒。她心想“你明明和任柯同期出道，第一場比賽成績還穩壓任柯。現在怎麼變成這樣？這不是我天才的小兒子。”
“還沒問你，申請大學的事怎麼樣？”托馬斯把手使勁插進頭發。
“不好，都是些排名全美300名的學校。”托馬斯媽媽點了支煙。
“怎麼會這樣？比沒來C國之前還要差?”托馬斯一下子就火了。賽場失利，考場也失利，賠了夫人又折兵。
“你現在是C國戶口，沒有本國人的優先政策了。你的成績在C國人裡算差的，沒有其他的加碼，怎麼比拚的過人家。本來讓你來C國，就想拿世錦賽的名次申請更好的學校。就你的爛成績，沒有世界大賽的名次鍍金，憑什麼上好大學？”女聲失去了一貫的從容，聲音尖刻。
“那現在怎麼辦？世錦賽沒了，好大學也沒了。都是你讓我來C國的。我有今天都是你害的！你這個喪門星！”托馬斯.唐麵容扭曲，獰笑著奪門而出。
“你還埋怨起我來了，我這輩子都是為了你！沒有我辛辛苦苦的謀劃，哪有你今天？托馬斯你給我站住！”托馬斯媽媽隨著衝出去，一腳踩在門口的依雲礦泉水水跡，四腳朝天躺在地上哎呦。
托馬斯坐在消防通道裡。廉價酒店的牆壁很薄，他聽得到兩邊客房的吵鬨聲。小孩子的哭鬨，老人的咳嗽，讓他的腦袋要爆炸了。論學業，托馬斯從不是學習的料。論花滑，自從他在C國杯上出了醜，他在國際花滑圈已經臭大街了。莫說是靠花滑商演，就是教小孩子滑冰都困難。但是，在C國花滑圈，名聲還好。
“曾經的花滑新星，手上竟隻有C國國家隊一張牌了。不，還可以翻盤。國家隊隊員的身份運作得當可以帶來很多。”
這時，托馬斯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到來電人一臉笑意。C國的花滑領導果然是離不開他的。剛出了訓練中心，關懷電話就打過來了 。
“喂，主任您好。”想明白首尾後，托馬斯對花滑中心的領導態度180度大轉彎。
“托馬斯.唐，給你打電話是告訴你。你未經審批私自離隊，犯了大忌。打架鬥毆，傷及保安，情節十分惡劣。花滑訓練中心的大門被你一腳踢壞，損壞公物價值超過萬元。經過班子決議，做出把你開除國家隊的決定。有空回來拿文件吧，相關的人事流程已經在走了。”電話那邊聲音平板。
“不可以，我不可以被開除。C國花樣滑冰需要我。”托馬斯.唐坐在樓梯間瘋狂吼叫。薄牆對麵的客房裡一個男生大喊道“哭喪呢！小點聲。”
“托馬斯.唐，你來了C國半年，還是隻會卷著舌頭用中文說你的名字。你自來了C國國家隊後，訓練計劃從不嚴格完成，比賽成績丟人到全世界，各項規章製度犯了一條又一條。你說C國花滑需要你？笑話。需要現在準備領獎的兩個人才是真的。”
“您聽我說，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托馬斯.唐絕望地吼道。
電話被對麵嘟地一聲掛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070章 第 70 章
C國花滑訓練中心裡氣氛很是詭異。孟琪在戴教練離開的幾天裡, 本能地感到一絲不安，出門訓練進門睡覺，多一步都不走。
孟琪找男伴陪同出來倒杯水, 聽到樓上有動靜。她向男伴使了一個眼神，輕手輕腳地上樓, 竟是趙教練的宿舍。孟琪想到趙教練不善的眼神，決定一探究竟。
她還沒靠近就聽到裡麵說道“我總有一天，讓那幾個賤人付出代價。戴文懷個老村漢，剛來就踩在我頭上拉屎拉尿。現在踩了狗屎運, 回來更囂張了。”
孟琪心中大震, 她劃開手機攝像，把鏡頭貼著門縫。
那狹窄的門縫中狂躁不安的身影正是趙教練。他咬牙切齒地對戴教練一行人, 用家鄉話不停地咒罵。
男伴孫鵬悄悄地移到樓梯口給孟琪放風。
鏡頭裡趙教練桀桀一笑，小聲說道“戴文懷的依仗無非是傅笙和任柯的成績。運動員的成績是最靠不住的，今天是TOP, 明天沒準就傷了呢。再說傅笙的身體底子本就被糟踐壞了, 舊傷複發不是很正常嗎？隻要多做基本體能訓練，讓他每天一百個蛙跳，減少理療時間。彆說是左腿, 兩條腿都癱了也不是難事。”
“他要是違抗命令嘛, 那就處分唄。世界冠軍也不能耍大牌不訓練啊。誰讓他多管閒事複出，搶了我徒弟的全錦賽獎牌。”
趙教練的麵容越發扭曲“至於任柯，年輕人貪嘴吃點不該吃的東西有什麼奇怪？同在一個訓練中心可做的文章多了。”
孟琪在門外麵色煞白地聽著。男伴孫鵬給她打了一個撤退的手勢, 孟琪連忙轉身, 卻不小心碰到了綠植, 嘩啦啦地掉了一地葉子。
聲響雖然不大, 但是細心的人前後一比較就知道有人來過。
孟琪額頭上滲出冷汗。如果趙教練起疑心, 他們兩個就必須有不在場證明。不然沒有戴教練坐鎮，兩個小運動員非常被動
這時樓下傳來聲音“孟琪和孫鵬去哪了，快頒獎典禮了還不回來？不會是……嘿嘿嘿。”那人猥瑣地笑道。
“有辦法了。”孟琪輕聲說道，“你現在咬我脖子，使勁咬，讓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那種。”
孫鵬看著白皙的頸子，哪裡下得去嘴。
“快點。咬完趕緊下去。”孟琪催促道。孫鵬心一橫，狠狠地在孟琪脖子上印了一個“手表印”。
“還挺疼，應該行了。走，看頒獎典禮去。”孟琪皺著眉悄聲說道。
“喲，下嘴挺狠啊。不知道隊員不允許隨便談戀愛嗎？”孟琪剛仰著脖子進門，就被人攔下。那人正是從臨江省隊參加集訓的麻子臉。他一過來就抱緊了趙教練的大腿，短短兩個月已經混成了趙教練的紅人，成日耀武揚威。
會議室裡大家都看向孟琪的脖子，議論紛紛
“咬成這樣，什麼愛好啊？”
“可不是。不過我猜對了，我就說他倆是一對吧。”
孟琪越發揚起頭說道“報告，我們是先戀愛再進隊的。總不能為了進國家隊還要分手吧。”
“先回位。看完頒獎再處理你早戀的事，等著吧。”那麻子臉得意洋洋地揚長而去。
***
電視裡在放運動員在通道中準備上台的畫麵。
傅笙的兩條胳膊親密地搭在任柯的肩膀上，他從後麵湊到任柯的耳朵邊，親密地說著小話。
任柯的耳朵感受到一股熱氣一陣一陣地騷動這他的絨毛，渾身一哆嗦。
傅笙就著這個姿勢把任柯往後麵一勒。任柯倒退半步，在傅笙的胸前偷笑。
兩顆心臟隔著皮肉，通通通，越跳越急，速率慢慢一致。
傅笙心想“隻有用比賽慶祝的外衣包裝，我才能沒有愧疚的肆意觸碰他。今天奪金不易，再允許自己放縱一會吧，誰知以後還有沒有機會。”
體育館中響起廣播“下麵有請銅牌獲得者，C國任柯。”台下的歡呼聲異常熱烈。
大家都沒有忘記，任柯是在怎樣的身體條件下贏得比賽，賽前的勝算多麼渺茫。他算儘了每一點機會，儘了全部的努力，最終逆天改命。
任柯一步跳上領獎台，回頭看向後麵的傅笙。傅笙正在為他鼓掌，目光真摯。
“銀牌獲得者，E國尼基塔。”
尼基塔依舊表情平淡。這個在青年組孩子氣的選手，升組後愈發沉默，眉心有了淺淺的痕跡。
“2014年花樣滑冰世錦賽男單冠軍得主是，C國傅笙！”全場起立為冠軍喝彩。無論國籍，無論立場。
因為傅笙贏得漂漂亮亮，贏得光明正大。無論是傅笙《教父》還是《拉二》，都具有極高的演繹水準，頂級的技術難度。就算不懂花滑的人，看了今天的拉二，也會覺得這四分半可以值得整晚的票價。
這才是世錦賽冠軍該有的水準。這才是花樣滑冰應有的魅力。
任柯向後伸出一隻手，傅笙拽著他的手腕借力，一下子就跳上了最高領獎台。
這是一塊曆史性的金牌。它標誌著，上百年花樣滑冰約定俗成的老規矩，被徹底打破了。傅笙豁出命來，衝擊的亞裔天花板終於消失。
今天的花滑男單，新王登基，江山易主。一個新的時代來臨了。
傅笙的胸前沉甸甸的，更美妙的卻是眼前即將升起的國旗。
兩麵鮮紅的國旗緊緊毗鄰，在風中各自招展。雄壯的國歌聲在A國的鹽湖城響徹雲霄。不會有比這一幕更美的風景了。
任柯麵無表情地流著眼淚。誰能想到傅笙會又一次讓國歌因為自己響起呢？誰能想到自己會和傅哥一道扛起C國男單。
那個被萬人辱罵的人，又站回了最高處。不同的是，這一次他不再孤單。任柯接著花束的遮擋，抹乾了臉頰。
C國國內，每一個電視機前，都是歡呼雀躍的人群。很多人不懂花滑，但是升國旗奏國歌永遠讓人熱淚盈眶。
一波又一波的祝賀貼，讓“冰天雪地”論壇出現了卡頓。但是管理員並沒有製止。讓大家儘情地玩吧。這一天，他們等了太久，C國花滑等了太久。“冰天雪地”論壇出BUG了又怎麼樣？要是說獻祭一個論壇，能讓C國花滑出一對雙子星。副版主匡楓第一個去爆論壇。
匡楓輕輕地和著國歌，沒有什麼比遺憾被填補，複出得到回報更讓人欣喜的了。傅笙沉浮半生終得圓滿，任柯破紀錄成為世錦賽男單年齡最小的獎牌獲得者。
結束儀式後，任柯不用傅笙招呼，就跳到最高領獎台上。他把傅笙的腰往自己身邊摟了摟，給銀牌得主尼基塔騰位置照合照。
傅笙的臉騰地一下。觀眾席上的荒居奈美放下相機捂著臉說道“卡哇伊~傅笙君還像小時候一樣，得了金餅餅就會興奮到臉紅呢。”
下來領獎台的兩個人身披國旗繞場一周。今天的場館裡，沒有多少C國冰迷，但是大家都坐著，等著兩人走到自己麵前。
傅笙攬住任柯給媒體拍照。他深吸一口氣想到“兩個人曆儘艱辛，卻都拿了牌。身披國旗在億萬人麵前合照。身後是千萬人，用不純熟的語言呼喊他們的名字。”
“傅笙、任柯。”他們的名字緊緊地挨在一起。外國觀眾濃重的卷舌音，讓發音更加水|□□融。
傅笙突然覺得一切的一切都被抹平了。童年的家庭陰影，少年的孤軍奮戰，青年的蒙受奇冤。在這個奇妙的夜晚，所有的傷口都得到了撫慰。
***
C國花樣滑冰訓練中心的會議室裡，大家都很安靜。他們很多人被譽為少年天才，一開始對花樣滑冰是滿腔的熱愛。後來隨著成績變差，隨著了解C國花滑的現狀。想法就多了，反而把在世界花滑大賽上為國爭光，當做天方夜譚。
如果說傅笙是大家的創世神，偶像、遙不可及的目標。任柯確實觸手可及的，大家看見一場一場比出來的。任柯的成功給花滑少年們的觸動太大了。一個身體條件被判死刑的人，一個連路都走不穩的人，拿到了含金量極高的世錦賽獎牌。
憑什麼他有那麼高的身高，帶著高原反應，都能行，而我不行。
麻子臉站起來清了清嗓子“大家都回去休息。下午上體能訓練的大課。其他人離場，孟琪和孫鵬留下。”
“行了，頒獎典禮結束。該處理你們倆的事情了。早戀的雙方至少要取一留一的規矩聽說過吧。”麻子臉從未被女生青睞過，根本不懂正常咬脖子的留痕樣子。他一臉揪出壞分子的得意，心裡盤算著“上報趙教練就會立一大功，那時我就是嫡係的嫡係，後半輩子不用愁了。”
“那個，我們兩人經過深入的思考，準備痛改前非，立刻分手。”孟琪一臉決然，顯得脖子上的咬痕更加滑稽。
“對，之前的事都是年輕不懂事，胡亂玩鬨的。現在我們已經認識到錯誤了。”孫鵬板著一張臉。
“你你你……”麻子臉被這神操作震驚到哆嗦。說好了癡男怨女一起抗命，雙雙被開除的劇本呢？剛才還情深似海抱著啃的兩個人，轉眼就一刀兩斷了？
“你們各自手寫五千字檢查上交，上交前不許一起訓練。”麻子臉氣結。
另一邊，趙教練掛掉電話出屋，眉頭一皺。保潔阿姨每天都掃樓道，之前地上沒有這麼多落葉。
那麼是誰碰到了？有人來到他房門口了？有沒有聽到什麼？
趙教練麵露狠色“電話裡的話透露出一份，我就死定了。無論是誰聽到，無心還是有意，休怪我無情。”
他翻出手機盤點人員，發現手機有一條麻子臉的未接微信。
【教練，您要不要喝水，我把茶杯給您遞上去。】
消息時間正是趙教練的剛接電話的時候。
這就解釋的清了，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世錦賽。想來隻有麻子臉這種狗腿會關注自己。得不到回複，自己跑上樓端茶杯獻殷勤，在正常不過。
麻子臉伺候的雖然好，但是成大事者決不能留下意思隱患。趙教練眼中都是陰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