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怎麼會是咒具(2 / 2)

鏡麵的光線閃了一下,你看見殿堂深色的木板,角落一個搭了一半的鳥巢,遠處一角藍天和微微拂動的綠色樹冠。

“看到什麼了嗎?”五條悟問。

“沒有……”

他跟到麵前來,推高墨鏡看了一眼。你看見他的淺色頭發和閃光的藍眼睛出現在鏡麵上。

“就是普通的鏡子啦。”他說,“隻能看到你和我。”

然後他又看了你一眼。

“你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沒有。”

鏡子裡確實沒有任何奇怪的東西。天空,樹葉,門板,五條悟。

隻是也沒有你。

***

從廟宇裡出來。僧人已經回來了,遞給你一小疊打印紙。

“因為是很罕見的咒具,隻有這一篇主要文章,如果您有興趣的話可以回來再查詢彆的內容。不過要提醒您,裡麵有許多內容是推斷,甚至可以說是臆測。從在下的實際經驗來看,那件東西好像沒有什麼特彆之處。”

你向他道謝,然後打開來看。是一篇很長的文章。用的是很緊湊的排版。好像是咒術協會某個內部刊物上的影印內容。發表時間是1990年。標題是《關於時之心的古代傳說》。作者是一個姓神宮的人。

“不死丹,後悔藥,擦除板,修改器……‘時之心’的描述裡包含了許多人類夢寐以求的內容。但我們從未真正看見它實現過。幾乎所有與此相關的古代記錄,都更側重於強調時間係咒具造成的報應似的惡果,而非勝利的成效。”

“如果換一個角度思考,時間係術式隻能留下失敗的記錄,並不是因為它隻會失敗——而是成功的修改根本不會留下記錄。這也讓我們得以推測這一神奇領域咒術所存在的束縛……”

“這種強大的力量是為另一種等級的施用所準備的。時之心想要發揮出全部的功效,或許需要更宏大的目標,也需要一隻更為有力的抓握的手——”

還是以後再讀吧。你猛地把紙折好,塞進衣袋裡。抬起頭看時,僧人早已經消失了,五條悟站在幾步之外注視著你。

他隻是站著也那麼好看,肩背挺得筆直,咒術世界的天選之子,習以為常地就能接受“這件東西隻屬於我”的存在。還帶著少年氣的麵孔上,秀氣的眉毛皺起來,好像有些擔心。憑他的眼睛,完全能看見你手上的文章。可能連你沒有讀到的都讀過了。加上‘時之心’這個名詞,之前也在你的便簽裡看見過了。

笨蛋才不會做這樣的聯想吧?神秘的無法解釋的來曆,罕見的時間係術式,奇怪的針對性詛咒……何況緊張的表現也太明顯了。你在運動衫的邊角上悄悄擦掉手掌上的汗水,五條悟邁步走到你身邊。

“喂,”他語氣凶凶地說,伸手把你散下來的頭發撩到肩後,“你該不會覺得自己是那個咒具吧?”

“那不可能啦。”他沒等你回答就繼續說,“先不說會不會有咒具成精這種事。是我誒,是不是人這種事情怎麼會看不出來。而且不管彆人說是什麼,隻要我說不是——”

“沒有啦。”你說,“我才不會那樣想。”

他有點驚訝地望你。你對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我之前做過這樣的事,認為自己不是‘人’,是某件物品。”你說,“結果自己受到傷害,還連累了重要的人。付出的代價到現在也不知道該怎樣償還。不會那樣了。”

“認為是‘物品’的話,就是認命了吧。可以被消耗,可以被放棄,要做什麼,會有怎樣的結局,都默認了憑自己的力量沒有辦法改變。”

明亮的日光下,你纖細的手指看起來白得有些透明,你垂頭讓陽光穿過指尖,輕輕抓握了一下。

“所以我是不會那樣做的。妖怪,咒具,詛咒……不管彆人告訴我什麼,看起來是什麼樣子,我首先會堅持‘遠山覺’是‘人’。”

“哦,”五條悟說,“那好。”

他聲音聽上去有點奇怪,你抬頭看他。兩個人對望了一會兒。他忽然說道:“一直想問你,你的名字,是彆人給你起的嗎?”

你有些驚訝。他看起來也感到尷尬,但藍眼睛還是迎上了你的視線。

“如果有人給你起這個名字。可以不用留著它。”

你明白過來:“你認為有人把它強加在我身上,所以不願意那樣叫我嗎?”

“當然如果不是因為我——”

“是因為悟呀。”你說,“但是我很喜歡它。”

剛才說的話就像是突然掃開了心上一場沉重的陰霾,你覺得自己比過去更坦誠了。你踮起腳靠上去,伸手環在男朋友肩上抱住了他。

“有時候會感到惶恐,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優秀。但是就像是照過來的燈光一樣,知道存在就會感到安心。就算是很沮喪、不想再撐下去的時候,想到自己當時的決心,覺得不能辜負這樣的名字,也會重新振作起來。”

“而且,”你更用力地把他拉彎下腰來,貼在他耳邊說,“是悟讓我覺得自己肯定是人類啊。”

“如果是兩個月前,聽到今天這樣的東西,我會被嚇到吧。肯定會覺得自己是什麼跑掉的奇怪咒具了。但是現在不會了。我覺得自己肯定是人嘛。我有好多事想做。六月想坐在單車後麵,夏天想一起去遊泳。說好情侶要在酒吧喝到醉,還是超想去。有那麼多說好一起做的事還沒有做。明明有很多該擔憂的事,每到早上想到會看到悟,心臟就高興地砰砰跳著……總之——我這麼喜歡你,這種感覺肯定是人類才會有的吧!”

你一口氣把心裡想過的、掙紮過的念頭全說完了。又想哭又想笑,感覺幾乎要飄起來,有一種喝醉酒般的暈眩,像個洋娃娃一樣緊緊地摟著男朋友不放手。他倒也沒有說什麼,隻是有點僵硬地反過來摟著你,空餘的手輕輕碰一下你的臉頰,又摸摸你的頭發。

過了一會兒,他說道:“說的對。就是聽起來太像了,以後做事會有點麻煩啦。”

“不至於分不出吧,”你含著哭腔說,“音節又不一樣,而且還有姓氏啊。”

“不改姓的話會有很多老頭子哇哇大叫的。不過也沒關係。”

“什麼啊?在說的是一件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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