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怎麼會是天鵝(2 / 2)

“不是。叫你給我拿著。”

“好。”

“你是白癡嗎?”他翻了個白眼,“把糖吃掉。用一點咒力就要暈倒了。要是進醫院被罵的又是我欸。”

“不喜歡這個……”

“快吃。不然我告訴硝子。”

你不太情願地撿了一個橘子味的棒棒糖開始拆。五條悟盯著你把糖放進嘴裡,轉過來看圓穀。後者很緊張地馬上站起來,好像擔心他忽然咬人似的。

“你們的戲劇社需要申請嗎?”

“抱歉我……什麼?”

“戲劇社。”五條悟重複說,看表情大概是覺得圓穀有點智力問題,“不是說那幾個人都是成員嗎?那我們加入進去看一看好了。”

***

戲劇社今天並不活動。

“對不住啊。”風度翩翩的神宮老師正在鎖劇場的門,“可能你們也聽說了,之前出了一些事情。所以暫時要停止排練幾天。”

“可是上個月不就恢複排練了嗎?”圓穀有些緊張地問,“今天又發生了什麼?”

“老師也不知道哦。”這位年輕英俊的戲劇老師說,瀟灑地把手一攤,“不過真正熱愛表演的同學是不會因為劇院關門就停步的。這位可愛的同學,你想加入戲劇社嗎?我可以先給你報名表。”

你出乎意料:“我嗎?”

“是啊。我們下學期打算排一出《夜鶯》,現在開始練習的話,有很大的希望做女主角哦。”

“謝謝。”對方把一疊海報掏了出來,你對這樣的熱情有些無法招架,“我考慮一下——”

“那我們可以進去看看嗎?”五條悟毫不客氣地問,“既然要招新,總該讓我們看看裡麵有什麼設施吧?”

“唔。”神宮老師上下端詳了五條悟一眼。“同學,你不是來入社的吧?”

“不是。”

“也好。”他可惜地點了點頭,“我覺得你不會是個好演員哦。”

“哈?”

“一看就是完全不按劇本走的人。這種演員在場上會很麻煩啦。”神宮輕描淡寫地說,但是把門重新打開了,“你們進去吧。鑰匙就留給哲也了。”

***

“圓穀同學很熟悉這裡嗎?”

“嗯。”圓穀說,“有一段時間,經常會來看排練。因為不是正式成員,有時候會幫忙收拾場地。”

他走到舞台前排,好像忽然走神似的,自顧自地坐下了。你和五條悟對視一眼,一起往前走去。

安靜的舞台後麵是寬闊的練舞室和化妝房,還有占地很大的戲服和道具區。大部分整理得很乾淨,你從一排頭飾邊路過,忍不住停下來看化妝鏡旁邊擺著的白色頭冠。道具非常精致,一點沒有廉價的感覺。

“這是那出天鵝公主的戲嗎?有點想看他們的演出……”

“彆碰那個。”五條悟說,“很臟啦。”

“欸……”

他說的臟不是表麵的。頭冠很乾淨,擦得閃閃發光。但是明亮的珠寶間纏繞著一層黑灰的陰鬱氣息。延伸到擺著各式精巧化妝道具的桌麵,然後是光滑的地板上。

你問五條悟:“我試一試?”

“很清楚了吧?”他說,但還是給你讓出來幾步。你的手指輕輕在空氣裡滑動。午後的光線斜照在地麵上,湧動著後退。被陰影覆蓋,然後被流水和泡沫吞噬。

半分鐘後,你站在化妝桌旁邊,血跡在鏡麵上塗抹出半個窈窕的身影,還能看見染血的手印。血水積聚在桌麵,又流淌到地板上。

一道長長的血漬噴濺在天鵝公主的白色頭冠上。

咒力像螢火一樣清晰地標記出了現場另外的人行動的軌跡。

五條悟靠在牆邊,一手插在外套裡,像個不良少年似地吹了個口哨。你在這色彩強烈的殺人現場中回過頭看他,他裝模作樣地說道:“‘凡是過去,皆為序曲。’*”

聽上去還真像戲劇台詞。你麵露好奇。他從兜裡掏出另一支珍寶珠示意你。你搖搖頭,房間裡的血跡一下子消失了。

“案發現場找到了,凶手呢?”

“多半和她畫在本子上的人有關。”五條悟說,“找機會去見見吧。”

***

你們從後台走出來。圓穀仍然坐在舞台的觀眾席上,望著空蕩蕩的舞台,表情十分灰暗。

“圓穀同學。”你說,“我們打算走啦。”

“……”

“圓穀同學。”

“他們有穿著演出服排練。當時選定是她做女主角了,她很高興,每次見到都在笑。”他忽然悶聲說,“最後一次排練正好是十四日。我想著很快就會在正式表演時見到了。所以故意沒有去。”

“和她的生命比起來,損失的完全是微不足道的事。為這件事感到後悔……簡直非常愚蠢,還很卑鄙。但是就是這樣,感到非常悔恨。”

你沒說話。因為圓穀似乎也不需要回應。你在舞台邊緣的台階旁坐下。想了想,把手放到地麵上。

記憶,情感,以及紛雜的聲音在你的眼前閃過。你現在知道,真正引導你抵達目標的不是雙眼,是胸腔裡跳動的時間之心。在麵前這方寸舞台上,你輕柔地捕捉到一個女孩留下的痕跡。你與她素昧平生。但已經非常地熟悉。

咒力在昏暗的光線下閃光。先是一排腳印,然後是輕快移動的雙腿和挺直的後背,接著是輪廓優美的側臉。一個女孩的身影在舞台上逐漸成型。確實穿著正式的演出服,頭上裝飾著美麗的冠冕。

你發動術式時五條悟站在一邊,沒有發表評價。那女孩子開始跳舞的時候,他俯身湊過來,用他那少年的,和成年後比起來更冷淡些的聲調,對你說道:“他看不見。”

的確如此。圓穀是個徹底的普通人。他的感官太遲鈍了。即使你的咒力已經像火光一樣明亮。在他黯淡的眼睛裡。這舞台上還是沒有任何奇跡發生。

你“哦”了一聲,失望地慢慢鬆開手。女孩的身影在舞台上明滅閃爍,跳著一段無人欣賞的獨舞,應和著你心裡的猶豫不決——這時候五條悟歎了口氣,伸出手碰到你手背上。

“下不為例啊。”他低聲抱怨地說。

你發出輕輕的驚奇的聲音:一個波動著的透明人影在你標記的位置出現了。不是咒力,是空氣中看不見的水汽,微塵,分子級彆的浮末,折射著舞台上暗弱的燈光,勾勒出一抹現實中也能看見的閃耀形體。

是草間優奈逝去的影像,頭戴美麗的冠冕,在舞台上旋轉,微笑,持起裙擺微微躬身,向觀眾致以了一個優雅的謝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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