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宿儺的手指就讓給你們了。”伏黑惠冷靜地說,把拿到的小盒子從口袋裡掏出來,“讓我們離開就可以。”
“唷,是特級咒物啊,可以賣很多錢吧。”對方玩味地說,“不過來搶的不是那個東西哦。”
“什麼?”
“小弟弟不要裝模作樣嘛,明明式神已經在後麵做準備了吧?”
話說到一半她猛地揮起鏈條把伏黑惠擊飛到一邊。與此同時鵺從後麵橫飛過來用羽翼把你從鐘樓上推出去。但它沒有在空中接到你。另一個詛咒師釋放出一陣旋風把它卷飛了。
你往湖水裡墜落,敵人俯衝下來,臉上滿是穩操勝券的笑意,手裡的鏈條變幻著形狀,像活物一樣馬上要扣在你身上。
伏黑惠也跟著你們跳了下來。但他身後的敵人拿著武器追趕上來了。
“小心!”
那一刻你清晰地預見到了鎖鏈咒具扣在你脖頸上,以及伏黑惠被來自身後的尖刀穿透的圖像。但你甚至叫不出聲,隻能徒勞地在空中伸出手。
可以預見,但是不能乾預嗎?不會如此悲慘吧?第一個夜晚五條悟說的話忽然在你腦子裡重新出現了。你惱怒地把這個念頭丟開,瘋狂回憶他在課程裡的講解。
“咒力是輸出,而術式是有目的的運用,就像果汁倒進冰塊的模具裡。”
所以老師你在說什麼!為什麼會有人把果汁倒進冰盒裡麵啊!
思維亂竄,大腦已經失去了邏輯思考的能力。你雙眼大睜,把全部咒力往麵前你能捕捉到的最近圖像上傳遞過去。
“嗡”地一聲,你頭顱一陣劇痛,周身麻木,一股血腥味從喉嚨裡湧上來。這就是咒力反噬嗎?所以肯定打中了。你咬牙用知覺去看。空氣裡閃過翡翠色光芒,女性詛咒師複雜的運動圖像隻剩下鮮明的一個,像被電擊一樣違反常理地停滯在空氣裡。然後伏黑惠從後麵追上來,一拳重擊在她頭上。他自己借力彈開了,落在岸邊地麵。而從後麵追趕他的敵人在空中突兀地轉向,落在另一側岸邊。
你和被打中的詛咒師一齊掉進湖水裡。發出很響亮的水花飛濺聲。
你顫抖著一把拽下眼罩,掙紮著起身去尋找另外兩個敵人。另一個人落在鐘樓上,向下看著湖水裡正抬頭的你。兩個人對視一眼,忽然從不同方向往外躍走。
這樣就撤退了嗎?比想象中容易。你鬆了一口氣,警惕他們的身影直到消失,然後笨拙地爬出水麵去觀察伏黑惠的情況。
伏黑惠不知為何也走進了湖水裡。褲腿全打濕了。身邊的玉犬正把昏迷不醒的敵人翻過麵來。對方的身體半躺在淺水裡一動不動。他皺著眉頭好一陣子沒有說話。
“伏黑同學?惠?”你叫他,“你受傷了嗎?”
“啊,沒有。”他猛地回過神來,從兜裡掏出手機,“剛才那一下咒力波動很大,輔助監督應該在附近了,我給他們打電話。”
“是說我的術式嗎?剛才生效了對吧?”
“是的,謝謝前輩。”他微妙地換了個措辭,用目光示意一下水麵,“但是和之前想的不太一樣。那個也是你術式的效果嗎?”
你困惑地扭頭看去。以你和敵人落水的位置為圓心,有一圈輻射狀展開的,明豔的波紋。咒力掃過的地方,原本隻有枯枝的水麵上長滿了盛開的睡蓮,鮮豔的花朵下麵,濃鬱的葉片擁擠到溢出水麵。
“真的,好奇怪。”你還停留在頭痛後遺症裡,不太能思考,暈乎乎地向他走去,“我是想把她定在那裡,所以她也會長頭發嗎?”
“等一下!”伏黑惠猛地抓住你的肩,“先不要過來!”
但是你已經看見了。
之前被你擊中的敵人漂浮在水麵上。原本豐滿的女性身體縮小了一半,像木乃伊一樣乾癟,猙獰的蠟黃麵孔包裹在骨架上。看上去已經死掉風乾十幾年了。
詭異的屍體躺在滿是反季節盛放的蓮花的湖水裡。產生了一種強烈的視覺對比。
“那是......我做的嗎?”
你頭腦空白,整個人都呆滯了。伏黑站在你旁邊,沉默地把外套脫下來給你搭在滿是水的襯衫上。隱約你聽到有人和他說話的聲音。但是你沒能理解。
過了不知道多久。身後有人輕輕拉過你。那熟悉的氣息像按動了你身上的某個開關。你遲緩地重新運作起來。
“老師......”
“嗯,是我在。”
“死掉了。我不是......”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他有些低沉地說,伸出手掌遮住你的眼睛。但是此刻,好像突破了什麼屏障,就算在黑暗裡你也能清晰地看見那具邪異的屍體躺在麵前。活物在你的視閾裡會產生的複雜律動全都消失了,流露出確鑿的死氣。你的睫毛在他手心克製不住地眨動。他歎了口氣,施加一點力道,把你的側臉轉回來按在懷裡。他身上漫溢充滿可能性的生動光芒,驅散了死亡的冷意。你本能地抓住他顫抖起來。
“雖然想說這是壞人所以沒關係。但沒什麼用吧。”
“她沒有要殺我。”你低聲說,“隻是想停住她......”
“小看小覺了,是很有殺傷性的能力呢。”五條悟很平和地說,“不僅是預見,還能像撥動生命的時針一樣指定對方的狀態。禁止移動的想法是可行的,隻是輸出太大所以致死了。用好會很難對付吧。”
好像是得到了想要的誇讚,但是你一點都沒有之前的向往了,隻感到強烈的反胃。
“連續幾次出現這樣的情況,真是太大意了。”
“不關您的事。”你冷靜了一點,把眼淚用力擦掉,“老師一開始就說了,是很忙的......”
“這樣就堅強起來了?很好哄嘛。”
“您在說什麼?”伏黑惠臉色難看地走過來說,他表情也有些無措,不遠處跟著兩位一臉為難的輔助監督,“那邊過來那個,加茂家的學長怎麼辦?”
“在安慰受打擊的學生啊,識相的人會自己走掉吧?”
你聽到他們的對話,下意識地站直身體向後退去。五條悟伸手把你的麵孔按回去,手掌按在你的眼睫上。他仍然含著笑,但語調裡有一絲涼意。
“是來刺探情報的,不給他看哦。”
“五條先生太嚴厲了。”走過來的穿著和服的男生彬彬有禮地說,“我隻是路過附近。聽說有詛咒師出沒,所以過來增援啊。”
“從京都路過到東京嗎?那些詛咒師也是你們派來的吧。”
“不會和詛咒師同流合汙的。”
“已經黑得詛咒師也無法融入了嗎?”
“五條先生沒必要對我發作啊。”這位京都校的加茂不卑不亢地說,“我確實是在東京辦事,聽說事件涉及到‘零號’以後主動要求過來的。畢竟五條先生看得很緊,有好奇心也不是什麼罪過吧。”
“那個代號是怎麼回事。”
“據說是作為特殊情況,分類進目前十七個在活動的特級咒靈。”
五條悟嘖了一聲。
“你們也太惡心了吧。”
“我也覺得用咒靈來比喻太不尊重了。”加茂說,“這位同學的術式,涉及到時間的運作吧?無下限術式本質上來說,是對空間的作弊行為。賽道被延展到無窮,不存在極限的最小距離。因此同等條件下,阿基裡德永遠追不上烏龜。用時間跨越無法被超越的距離。從概念上來說,確實是破解無下限的思路吧?”
“是想我給理論成績打分嗎?”五條悟指了一下公園路口,“你可以滾了。”
“五條先生的寬容對象很奇怪啊。明明現在保護著的才是危險品吧?”加茂說,“我們的立場應該是一致的。並不像禪院家那樣有世仇的因素,加茂家擔心的是您的安危啊。您作為禦三家乃至咒術界的支柱,遭遇到未知的威脅,這讓很多人都夜不能寐。”
“還是好好睡覺吧。我的安危需要你們牽掛的話,這個國家早就毀滅了。”五條悟毫不客氣地說,“看在還是學生的份上已經很容忍你了,再不走會被揍的。”
“另外有長輩讓我帶話給您。”加茂說,“五條先生錯過兩次關於零號案件的會議了。下周還會有一次聽證會,應該會影響到最後的處理決定。”
他說到這裡時五條悟一言不發地伸手做了一個數到三的動作,同時屈起一根手指。
“雖然站在您這邊還是必須如實上報今天的情況,請您理解。”
加茂卡著五條悟的倒計時說完了話,很禮貌地微微鞠躬,這才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