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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她幫了我。”

“她幫你什麼了?她還害你不夠麼?!”

我最後一個字已經出了破音,齊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他說:“我對她已經沒什麼感情了,現在她也被警察帶走了。”

“法律對高考舞弊判罰不算重,或許過幾年她就會被放出來了,”我對這樣的結果並不滿意,齊媛媛受到的懲罰,遠遠抵不過她造的孽,“不過等她出來,我會給她設個局,躲過了算她命好,躲不過,算她命該如此。”

齊康輕輕地說:“你不要違法犯罪,不要牽連到自己,其他的,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我看著這副模樣的齊康,氣不打一處來,我說:“這些事,你為什麼不早些和我說清楚?你應該也能看明白,我可以替你討回公道,也可以將這群人渣打包送進監獄……”

齊康低頭,任由我凶他,等我終於說夠了,他才說:“爛在肚子裡太久了,想說也說不出口了。”

“這不是借口。”

“……”

“你還隱瞞著我什麼?”

“……”

“說啊。”

“許皓然,我曾經去平城找過你的。”

我有些驚愕,穩了穩心神,才問他:“什麼時候?”

“很久很久以前了,你還在讀大學。”

“你偷偷跟著我?”

“嗯。”

“為什麼不叫我?”

“我隻想看看你,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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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我的第一反應並不是相信, 而是覺得“這很離譜”。

在我的固有印象裡,齊康一直被束縛在寧縣,在我回家以前, 他從未離開過。

而現在, 他告訴我, 他曾經離開寧縣, 千裡迢迢地去平城看我,並且小心翼翼地沒有讓我發現——這聽起來很像編造出來的故事。

但我了解,齊康輕易不會撒謊。

不對, 齊康也是會撒謊的,而且隱瞞的方式很高明, 至少我很難輕易察覺。

於是我問他:“你是怎麼過來的?你哪兒來的錢?”

“我賣了一個戒指, 坐了很久的綠皮車。”

“戒指?什麼戒指?”我大腦中的某根神經仿佛突然被觸動了。

齊康猶豫了一會兒, 才輕輕地說:“一個黃金戒指,丁曉君送我的。”

“……婚戒麼?”

“算是吧。”

我想到了那枚我從典當行中贖回的戒指,我贖回它的時候, 問過典當行老板這枚戒指原主人的故事, 老板唏噓了一番, 隻說原主人生活很窘迫,似乎是很缺錢, 於是就收了它。

我便默認是齊康戴了幾年,才將它賣出去的。

“你為什麼會突然想來找我?”我聽到了我平靜的聲音。

“丁曉君送了我那枚戒指,通知我下周去縣城拍結婚照, 我半夜睡不著,看那枚戒指, 看到裡麵刻著我和他的名字,還是覺得, 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所以你離開了?”

這是我未曾幻想過的答案。我將獨立開發的第一個軟件賣出的錢委托友人交給齊康,錢卻莫名其妙到了丁曉君的手中,丁曉君拿這筆錢買了婚戒、拍了婚紗照,然後寄信來羞辱我,我從此以後絕了和齊康再聯係的心思。

經年之後,齊康卻告訴我,他將那枚戒指賣了,為了湊錢來偷偷地看我。

“不是離開,應該算逃跑吧。”齊康低頭笑了笑,很懷念的模樣,“有一天,丁曉君熱得厲害,讓我去給他買飲料,我攥著飲料,站在門外想了想,就直接打了個麵包車,去典當行賣了戒指,掉頭就去火車站了。”

“……你沒帶任何行李?”

“我帶了錢,還有身份證。”

但那是很少很少的一筆錢,我贖回那枚戒指的時候,隻花了兩千多塊,而這些年,黃金的價格一直在向上升,算一算,當年齊康最多賣了一千五。

從寧縣要平城,要坐一天一夜的綠皮貨車,單程費用就要四百多塊,路上買點吃的喝的,這一千五,到目的地,就隻變成了一千元。

平城是超一線城市,當年的物價不低,便宜的賓館住一晚也要一兩百,隨便買碗麵條也要十幾二十塊。

齊康的那次‘逃跑’,應該是過得很拮據的。

“你是什麼時候到的?”

“記不清了……”

“我可以通過你的身份證號查詢到你的乘車記錄,你還記得大概是哪個月份麼?”

這句話其實是在撒謊,十多年前,齊康肯定沒有注冊購票軟件的賬號,這麼多年過去了,即使撥打人工電話,也很難查到他的相關記錄。

然而我的語氣太過篤定,齊康還是被騙到了,輕易地給出了我想要的答案。

“四月二十九早晨上的火車,四月三十日中午到的平城。”

——四月三十日啊。

我記得很清楚的。

我特地將我和齊康的領證的日期定在了這一日,當然並不是因為五月一號我們要舉辦婚禮,而是因為,我是在這一天的清晨收到了看似來自齊康、實則來自丁曉君的信,信件使用了空運快遞,信裡麵是齊康和丁曉君的結婚照,背後還有一行字,丁曉君留下的——“我用你的錢,給齊康補買了婚戒,你看他笑得多開心。”

那是我心碎的一天。

我喝得酩酊大醉,金玉出了房費,轟走了我所有的室友,然後陪著我一起喝到了淩晨。

我記不清我同金玉說了什麼了。

但在那天,金玉在半醉半醒的時候,試圖和我酒後亂性,我吐了他一身,弄臟了他最喜歡的旗袍,很堅決地對他說了“不”。

我的大腦轉得很快,我問齊康:“你是不是一到了平城,就來找我了?”

他“嗯”了一聲,又說:“第一天沒見到你,我不知道你在哪個班級,也不知道你住在哪個寢室。”

“後來怎麼找到的?”

“第二天一早在校園裡碰到的。”

“撒謊。”

我的記憶力很好,因為那天的宿醉,我第二天直接沒有起床,將近傍晚的時候,才勉強緩過來,去食堂吃了飯。

“那就是第三天一早碰到的。”

“四月三十日那天晚上,你是不是進宿舍找我了?”

“沒有,你們宿舍管得很嚴格……”

“如果你沒來宿舍找我,你怎麼知道我宿舍管得很嚴的?”

我注視著齊康,我想看他還要怎麼狡辯,還要怎麼騙我。

齊康抿直了唇線,過了一會兒,他說:“我是去宿舍找你了,但你們宿管管得很嚴格,我沒能進去。”

“你進去了,甚至還查到了我在哪個宿舍,”我又在詐齊康了,“你是撞見了我在喝酒麼?我那時候應該已經喝醉了。”

“……”齊康張了張嘴,沒有反駁,那竟是默認了。

“我和金玉什麼都沒發生,我拒絕了他。”

“我知道。”

“那你……”

“我那時候還不知道他的名字,隻在門外聽到你一直在說我們的故事,一邊說一邊哭,我推開了一個門縫,偷偷地看了一會兒。”

“既然已經推開了一個門縫,為什麼不把門推開?”

“許皓然,我已經嫁了人了。”

“嫁了人也可以離婚,你已經逃出來了。”

“我已經不乾淨了。”

“我不在乎。”

“我配不上你。”

“我說配得上,那就配得上。”

“他長得很漂亮,也很喜歡你。”

“但我不喜歡他。”

“你吐了他一身,讓他滾,他先用毛巾擦乾淨了你的臉,幫你換好了衣服,才罵罵咧咧地收拾自己。”

“哦。”

“愛一個眼神是藏不住的,如果你和他在一起的話,一定會幸福。”

“我們幸福了,那你呢?”

“……”

“那拚命逃出來的你呢?那還有些喜歡我的你呢?”

我逼著齊康,想聽到他真實的的想法和答案。

齊康沉默了很久,最後他說:“看著喜歡的人過得幸福,那也是一種幸福啊。”

“你……”

你是傻子麼?

“我隻會成為你的拖累,成為束縛住你的繩索。”

“……”

“即使到今天,我依舊不後悔關上那扇門的決定,許皓然,喜歡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它不是生活的全部。”

“如果有一天,我婚姻美滿,兒孫滿堂,再和你在大街上遇見……”

“我會很高興,真的,我會很高興,這證明我的選擇沒有錯,而你過得很幸福。”

齊康像是在說服我,又像是在說服他自己,他活成了一個聖人,活成了一個不懂得偏愛自己的人。

我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唇,湊到了他麵前。

我說:“如果時光能倒回的話,我會推開房門,抱住你的。”

我隻說了這一句話,齊康的眼淚就突兀地淌了下來,沾濕了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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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門外的喧鬨聲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 田家人或許還要那麼一兩分臉麵,也或許怕事情鬨大自己得不到什麼好處,最後選擇了灰溜溜地離開。

我抱著齊康, 仿佛夕陽西下、倦鳥歸巢。

他悄無聲息地哭著, 等哭夠了, 才輕輕地問我:“我做錯了麼?”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但吻了吻他的耳垂,對他說:“以後把選擇權都交給我。”

我的溫柔的、善良的、軟弱的、傻瓜的太太,你做過太多並不正確的決定, 我無法苛責你,我曾經想讓你自由在天空中翱翔, 但或許你從未有能對抗這個世界的勇氣和能力, 你更適合做我的籠中雀, 當我身後的男人。

然而,我又無法說得出你究竟犯了什麼錯,善良不應該成為一種錯, 善良過了頭也不應該成為一種錯, 或許錯的是整個世界, 因為這個世界並不美好,存在著太多的爭執與陰暗麵, 生活著太多見不得旁人好、試圖將身邊人拉下水的陰險小人,流淌著太多的利益交換與潛規則。

齊康這回沉默了很長的時間,但最後他低聲回答了一句:“好。”

我拍了拍他的後背, 又問他:“後來你是怎麼回去的?”

“沒花路費,他們把我送回去的。”

“他們?”

“田書文背後的那些人, 怕我去上.訪.鬨.事,就來平城找我了, 後來,有一天我去學校偷偷看你,人沒看到,碰到了他們,就和他們回去了。”

他說的每個字都很尋常,湊到一起,卻成了一場悲劇。

我無法想象齊康當時的心情——見不到的喜歡的人、凶狠的‘追兵’、本以為逃脫了但卻未曾逃脫的命運,以及在遠方的擅長家暴的“丈夫”。

我有些艱難地追問:“你回去的話,丁曉君對你做了什麼?”

“沒什麼。”

“說實話。”

齊康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說:“丁曉君罵我、打我、後來還想殺了我,我想著和他同歸於儘算了,但後來丁龍從自己的小屋子裡出來了,一把抱住了丁曉君的大腿,哭著求他爹放過我。”

“或許是苦肉計,一唱一和地給你做局。”

我對丁家父子沒有一丁點的好感,也不憚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他們。

“這樣的情景發生了不止一次兩次,在丁龍還小的時候,發生過很多次,”齊康知道我不愛聽這些,但他的性格還會讓他將這些過往說出口,“他那時候還會哄我,對我說,等他長大了,就可以揍贏他爹了,他會好好孝順我。”

“事實上,當他長大了一點後,隻是成為了另一個壓榨你價值的人,他配合著他的父親,將你鎖在寧縣、鎖在所謂的家庭之中,讓你翻不得身。”

齊康這次沒有反駁我,他說:“我欠他的,都已經還清了,欠你的,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這輩子還不清,那就來生繼續還吧。”

“下輩子,我不想再拖累你了。”

“那你下輩子換個性格,自私自利一點,彆再這麼大愛無疆了。”

“這輩子不行麼?”

“恐怕你做不到,但凡你能做到,田媛媛的事也就不至於拖到現在了。”

我不打算再聊這個話題了,於是問他:“要不要去附近玩上幾天?”

“等所有的事都調查清楚了,然後再回來?”

“嗯,左右也沒什麼和你相關的事,你是受害者。”

齊康看起來很心動,但還是搖了搖頭,說:“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回寧縣了,我想再留這裡住上幾天。”

“以後想回來的話,還是可以回來的。”

“寧縣已經沒有什麼牽掛我的人或者事了。”

“那看來我做得還不錯。”

“什麼?”

“拔除掉了你身邊所有的汙染源。”

齊康苦笑了一下,沒反駁我。

晚飯沒有讓齊康再做,我帶著齊康乘車去了縣城,在縣城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在酒店裡做不可描述的事。

我的幾個下屬沒有體驗過鄉村生活、沒有睡過北方的土炕,在征得我們的同意後,他們選擇借住在我家一夜。

深夜,我被手上智能手表的震動驚醒——我設置了緊急來電的震動提醒。

齊康睡得很沉,我將他的被子掖好,披著外套、拿著手機去了套間的外間,接通了來自下屬的電話:“許先生,有兩個村民偷偷搬運了柴火過來,還帶來了汽油,縱火燒人,幸好小張半夜起夜,才發現不對勁,把我們都叫醒了救火抓人,你看這件事,該怎麼處理?”

“有沒有人員損傷?”

“沒有,我們一點傷都沒有,但是抓人的時候下手狠了點,估摸是把人扭傷了。”

“正當防衛,沒事,回頭報送人力部門,為你們頒發證書和獎金。”

“謝謝許先生,我們發現得有一點晚了,外麵的柵欄都點燃了,幾乎都燒了個乾淨,房子倒是沒事。”

“人沒出事就好,報警了麼?”

“報了,還聯係了村長,他們說正組織人往這邊趕。”

“你們注意安全。”

“您放心。”

“提前聯係好律師團,不接收任何和解,重判他們。”群 761012738附贈清 水文 合集, 配有人 工找文 等你 來撩 ~

“好。”

我掛斷了電話,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一點怕來。

如果不是我傍晚時分突發奇想,決定帶齊康去縣城吃飯過夜,那受到火災威脅的,恐怕就會是我們兩人——我們睡眠質量很高,恐怕也沒有我下屬的警惕心,能夠及時發現外麵不對勁的地方。

或許一個不留神,我們的命就會留在寧縣了。

我在外間獨自待了一會兒,等勉強平複了心情,才回了臥室,但睡是睡不著了,縱使閉眼,依舊清醒地等待了齊康睡醒的時候。

齊康躺在我的懷裡,用臉頰蹭了蹭我的脖子以下不可描寫的地方,緩慢地睜開了雙眼,對我說:“早。”

我“嗯”了一聲,下一瞬,齊康又問我:“是不是沒睡好?你滿眼都是紅血絲。”

我繼續“嗯”了一聲,補充說道:“昨天有人連夜縱火,試圖燒死我們,已經被警察一並抓到警局裡了。”

“是誰?”

“還能有誰?”

齊康的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他說:“這麼多年了,他們為什麼還不放過我們。”

“正是因為這麼多年了,當年參與這件事的人,如今都更加位.高.權.重.了,為了保全自己,當然會不擇手段、鋌而走險。”我用指腹摸了摸齊康的臉頰,溫聲說,“不過,這種狗急跳牆的手段,不過是付偶抵抗,一擊不中,隻會把他們全都牽連出來,加速案件的完結。”

齊康點了點頭,半響,他說:“還是我連累……”

“夫妻之間,談不上什麼連累不連累了,解決完這些陳年舊事,大家都能睡個好覺,何樂而不為?”

“會解決麼?”

“會,我們要相信上頭懲.黑.除.惡、打.擊.腐.敗.的決心。”

我們起了床,還在吃早飯的時候,就前後腳收到了有關部門的電話——他們請我們前往指定地點配合調查。

除此之外,我還獲得了一個新的訊息——當年的高考頂替案,還有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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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我和齊康一起乘車去了指定的地點, 推門而入的時候,未曾預想到裡麵竟然會是那麼“熱鬨”。

我久違地見到了齊媛媛,她穿著囚服, 和幾個同樣穿著囚服的人坐成一排, 對麵則是一排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有關人員”, 其中不乏我熟悉的麵孔, 見我進了門,還衝我笑了笑。

我看到了放著我和齊康桌簽的空位,位置不算偏, 但並不是正對著齊媛媛的。

齊康有一點緊張,他伸手拽住了我的衣角, 我似有所感, 人沒有回頭, 卻精準地“抓”住了他的手,和他手牽著手進了門、走到了空座旁邊坐下,這才鬆開了他。

齊康在我的左手邊, 我的右手邊是一位來自公.安部門的同誌, 看來今天是多堂會審, 隻是沒有預料到,我們竟然也有機會“旁聽圍觀”。

和上次視頻見麵相比, 齊媛媛顯得憔悴疲倦了很多,褪去了妝容的修飾,她整個人幾乎可以用“眼窩深陷”“形銷骨立”來形容, 呈現出一種極度不健康的姿態。

負責調查的主要同誌們開始向齊媛媛和她的同夥提問,出人意料的是, 齊媛媛並不是參與人員,而是“主犯”。

據相關嫌疑人交代, 田書文高考失誤後,一開始並沒有想要替換成績,而是計劃出國留學。

田書文自己想出國留學,他父母卻不大願意唯一的兒子就此離開,在親戚往來中流露出了遺憾和難過的情緒,田媛媛得知這個消息後,主動提出了“找個學習好的人,給對方一筆錢,然後交換成績”這樣的方案。

田書文的父母假意推辭了一番,就給了田媛媛一筆“定錢”,讓她去找合適的人,隻要能辦妥這件事,錢不是問題。

在田書文的父母看來,他們是拿錢買成績;在受害人看來,則是田家人以勢壓人;中間的田媛媛,收了錢,卻“兩頭騙”。

前麵的內容通過一問一答,都核對得差不多了。

調查人員整理了一下文件,轉過頭問我:“許先生,你和田媛媛有私人恩怨麼?”

“有。”

其實穩妥起見,我應該回答“沒有”的,但我現在的財富和地位,已經可以選擇在這種場合說一些實話了。

“我問得更詳細一點,截止到你高考後,你和田媛媛之間有不可調和的矛盾麼?”

“有。”

“具體是什麼?”

“齊媛媛此人極端自私自利,故意損害自己的養父母以及養兄的利益,屢屢提出不合理要求,一旦不按照她的想法去做,就會以自殺作為要挾,我對她厭惡至極。”

“你們有正麵發生過衝突麼?”

“這倒沒有。”

“有發生過打架或者爭吵麼?”

“沒有。”

“辱罵呢?”

“我懶得和她說話。”

“我明白了。”

調查人員點了點頭,低頭寫了幾句話,又很鄭重地對我說:“根據我們的前期調查,最初齊媛媛選定的替換成績的人選,是你,這件事,你知情麼?”

我的心臟偷停了一拍,下意識地看向了在我左側的齊康,齊康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意外,他開口替我回答:“他不知情。”

——最初齊媛媛選定的替換成績的人,是你。

——他不知情。

我猜,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像現在這樣,因為極度的吃驚,而失去了表情管理。

調研人員迅速問了下一個問題:“你是知情人麼?”

“我是。”

“他是。”齊媛媛插了一句嘴。

“在沒有詢問到你的時候,犯罪嫌疑人請保持緘默。”

調研人員訓斥了一句田媛媛,轉過頭繼續詢問齊康:“我們需要你的證詞,請你準確、完整地複述你所知曉的情況,以及你在整個案件中的所作所為,這對於我們後續的工作非常重要,謝謝。”

齊康的臉色蒼白得可怕,他呼吸了幾次,但遲遲沒有說出第一個字。

我伸出了手,在桌麵上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一開始是顫抖著的,但自從我們十指相扣,他的手很快就鎮定了下來,仿佛從我的身上,汲取到了無邊的勇氣和力量。

他終於開口,說出了那段隱瞞了十多年的過往。

“那年高考後,我考得還不錯,我老公考得也不錯,我們原本能按照計劃去同一所大學。”

“我聽說讀大學之後,高數很難,就向父母額外要了一點錢,想買幾本高數輔導書,我用一套,許皓然用一套。”

“打電話的時候,田媛媛聽到了,她很不高興,等我掛斷了電話,她說,許皓然未必能考上大學。”

“我也很不高興,我對田媛媛說,你不要胡亂說話,詛咒許皓然。”

“後來我們發生了爭執,吵架上了頭,田媛媛說,要不要打個賭,我賭許皓然會高考大失誤,最後名落孫山。”

“我沒有和她打賭,但我夜裡怎麼也睡不著覺,我了解田媛媛,她說那句話的樣子,不像是胡亂攀扯,倒像是做了壞事、在洋洋得意似的。”

——“齊康,你TM的就是這麼看我的?”田媛媛似乎受不了這個評價,直接破口大罵。

——“肅靜。”調研人員冷聲提醒,“你的表現,也會作為後期量刑的重要依據。”

田媛媛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用憎恨的眼神看著我和齊康,她倒是不敢再說話了。

“縱使你罵我,依舊改變不了,你的確是這樣的人的事實。”

齊康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我一個晚上沒怎麼睡,第二天醒來之後,想要去調查一下這件事,於是就跟在田媛媛的身後,我發現她去了田家。”

“一連幾天都是這個操作,我原本已經對她失去了戒心,但我在整理文件的時候,發現我保管的最後一次模擬考的成績單,以及班級的考場安排都不見了。”

“一個高考生的學號以及考號,是很重要的東西,能進我的房間接觸到這些東西的人,隻有田媛媛。”

“我詐了一下她,我說我已經知道你做了什麼事了。”

“田媛媛開始大吵大鬨,她說她也不想的,誰讓田家人一直在逼她,她不得不把東西偷出來給他們,反正禍害的是彆人,叫我不用在意。”

“事已至此,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田家人想要換一個人的成績,而這個人,就是許皓然。”

“我去找了田家人理論,他們讓我不要多管閒事,如果我敢攪黃這件事,他們就把事情鬨大,讓一個考場的人都陷入‘高考舞弊’的嫌疑中,到時候大家都沒有成績,全都完蛋。”

“我有想過告訴許皓然這件事,但他是一個很直接的人,我無法預判到他會做出什麼事,我害怕他會堅持追尋公平正義,然後遭遇到很大的危險。”

“田媛媛勸我,她說,田書文的成績也不錯,雖然高考失誤,但還是夠上一個本科的,不過是交換了一下成績,許皓然照樣有書讀。”

“但我看不下去。”

“許皓然不是那種天生的聰明人,他高一的時候成績不算好,為了最後高考的成績,他付出了太多、太多的努力。”

“他沒日沒夜的學習,好不容易考了一個好成績,離想要去的大學隻有一步之遙,我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他竹籃打水一場空。”

“田書文不是需要一個人和他換成績麼?那就給他好了,許皓然絕對不行,我可以把成績替給他。”

“本來也有我的錯,要不是我沒有保管好成績單和考場安排,田媛媛怎麼會輕易地偷到它,把它交給田家人。”

“田家人不願意,說已經打點好人了,再換人選,還要再打點一遍,再走一遍流程,有風險、還很麻煩。”

“我求了田媛媛,我說,如果你有那麼一丁點還顧念著我們兄妹的情分,如果你不想我憎恨你一輩子、不認你這個妹妹,你就幫幫我。”

“田媛媛最後答應了。”

“我和田書文的成績調換了。”

“這就是我所知曉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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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很難描述我聽到齊康終於說出這段過往的感受。

感動麼?的確是有的。

但已經過去了太多太多年, 仿佛隔了一層,以至於我真正湧現在心頭的感動,並沒有我想像得那麼多。

驚訝麼?的確是有的。

在十幾年的歲月裡, 我將我和齊康之間的分離, 歸咎於“陰差陽錯”和齊康的“個人選擇錯誤”。

我曾經無數次地幻想過, 如果齊康沒有“高考失誤”, 如果齊康沒有“眼瞎”看上丁曉君,我們之間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我是恨著齊康的,有多愛, 就有多恨。

我很難忘記,那一封封信寄出卻沒有回複的失落。

也很難忘記, 每一次坐了一天一夜的車, 得到的卻是齊康一次又一次拒絕的痛苦。

我曾在漫天的大雪中茫然無措, 也曾被野犬追逐得狼狽不堪。

我曾在柵欄外悄悄地窺視著他的幸福,也曾得到他冰冷的、毫不留情的話語。

我曾向他一次又一次地伸出過手,也曾一次又一次地詢問他“為什麼”。

最後我心灰意冷, 封存了那段感情, 選擇開啟全新的生活。

最後我遊戲人間, 在燈紅酒綠間汲取著情人們充沛的帶有目的的情感,仿佛這樣, 我就可以遺忘掉,我是被拋棄的那一個人。

我是真的一度放棄了齊康的,因為這正是他所期盼的。

然而命運兜兜轉轉……

不, 嚴格來說,並不是命運的緣故。

我對我的高中同學, 哪裡有什麼情義可言?

一群曾經或霸淩過我的、或冷眼旁觀過其他人霸淩過我的人,其實並不值得我浪費時間。

我回寧縣其實也很不應該, 一來我並不喜歡、甚至厭惡這個地方,二來我連每年祭奠父母都讓專業的團隊去做,同學聚會總不會比祭奠父母更加重要。

但很奇異地,我還是回到了寧縣,參加了這場與我而言毫無意義的聚會。

因為,當我在曾經的班級群裡看到聚會邀請函的時候,我的眼前久違地浮現出了齊康的身影。

單薄的、瘦弱的、麵容模糊的。

我竟然已經記不清屬於他的模樣了。

但我的胸口卻湧起了熟悉的痛苦,甚至依稀夾雜著些許恨意。

我記不清了齊康對我的好,但他是如何傷害我的,我竟然還記得分明。

這麼多年了,他還過得好麼?他有為當年的選擇而感到後悔麼?他還記得我麼?

我並沒有立刻報名參加,而是昏昏沉沉睡了一夜,在第二天的早晨,才下了決定。

我想去看看齊康,如無意外,這應該也是我見他的最後一次。

我想為我們之間的過往做一個最終的告彆。

我期望他過得好,這樣的話,我就不必再有一絲一毫地惦念他。

又期望他過得不好,這樣的話,也就證明了他當年不聽我的話、沒有選擇和我在一起,究竟是多麼的愚蠢。

我不知道我究竟想看到的是他過得好,還是過得不好,我隻知道,我是因為想見他,才選擇回的寧縣、參加那個不知所謂的同學聚會。

我在聚會上看到了很多完全沒什麼印象的人,但人潮洶湧,我卻沒有找到齊康的身影,從同桌人的話語中,我得知,齊康從未參加過任何一場同學聚會,他嫁了人,似乎過的不太如意。

想找一個人,與我而言,其實很容易。

我唯一在猶豫的,就是究竟要不要去見齊康。

或許我以為的“久彆重逢”,於對方而言,隻有“驚恐”

沒有“驚喜”。

我滿身酒氣,卻隻有微微的醉意,我讓助理驅車送我到了我和齊康曾經的秘密基地。

在我和齊康還年少的時候,齊康每次難過,總會悄悄地來到這裡。

如果齊康知曉我們聚會的消息,如果他沒有參加聚會並為此感到難過,他有至少五成的概率會來這裡。

——那並不是偶然相遇,也不是臨時起意,那是我的有意為之、處心積慮。

重逢以後,我卻漸漸知曉了當年的真相,並不像我過往十多年一直篤信的那般。

齊康並不是被愛情衝昏了頭腦,他是受到了脅迫和壓力,才不得不選擇和丁曉君在一起。

齊康並不是高考失誤,他是成績被其他人替換了,才名落孫山、與我分彆。

到最後,齊康原本也可以不被替換成績,他是為了救我、為了保住我的成績,才“自願”獻祭了自己的成績。

而我這麼多年,怨錯了人,也恨錯了人。

甚至,齊康一直都在喜歡著我。

我應該感到驚喜的。

但我卻有很深的不真實感。

甚至有些茫然無措。

打個比方,就好像我一直在沙漠裡禹禹獨行、忍饑挨餓、承受著非人的痛苦,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個人,他告訴我,我走錯了方向,隻要向右再走幾百米,那裡就是綠洲,他還要硬塞給我一堆香甜可口的水果。

我應該感激涕零的。

但我又會想,那我這些年禹禹獨行、忍饑挨餓、承受著非人的痛苦,又是為什麼?

我似乎沒有理由再對齊康產生恨意和怨懟,因為他幾乎是燃燒了自己、奉獻了自己,才勉強將我托舉到了相對正常的生活。

他所做的一切決定都是“為我好”,連最後的不見麵與不打擾,也是為了不拖累我的生活。

他期盼著我能擁有幸福,期盼著我可以每天過得快樂。

他對我的愛與喜歡,是把一切好的東西都捧到我的麵前,是拚儘全力,讓那些妖魔鬼怪不至於叨擾到我。

他從來都沒有給我任何考驗。

他沒有讓我嘗試過和背景極深、關係極硬的田書文的父母鬥爭,沒有讓我日夜輾轉反側,擔憂著自己的成績、自己的未來和自己的安全。

他沒有讓我嘗試過補全他的檔案和學籍,去和那些既得利益者魚死網破,拚出來一個複讀高考的機會。

他沒有讓我嘗試過和那些算計他的人渣鬥智鬥勇,幫助他擺脫被無意識錄下的照片和視頻威脅,抓住他的手腕,帶他離開黑暗的泥沼。

他沒有讓我嘗試過拚命打工,供養他讀高中、上大學。

他沒有讓我嘗試過在平城為他租一個房子,幫助他與丁曉君徹底分手,帶給他新的生活。

他沒有讓我嘗試過和他在很年輕的時候就開始交往,一邊創業一邊和他一起成長,養他養自己,體驗尋常情侶扶持走過的生活。

即使重逢之後,他也從來都沒有向我求助過,沒有主動說出當年的真相,換取我更多的偏愛、憐惜和愧疚。

他的表情和眼神變幻莫測,最後說出口的,卻隻有生疏的一句:“許先生。”

他對我是如此的好。

我卻偏偏“不識好歹”,不能接受這種“好”。

一直以來,我都認為我是強勢的那一方,我強勢地扭轉了齊康的命運、將齊康周圍的那些害蟲一一除去、“安排”了齊康的學業和事業、要求齊康活得自由、擁有自我、將齊康禁錮在我的身邊。

直到今天,我才恍然大悟,真正強勢的,或許就是我身邊這個溫柔、懦弱、看起來並不聰明的齊康。

他強勢地闖進了我封閉的世界裡、奪走了我最初也是最濃烈的愛情、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力、改變了我的人生,我如他所願,安穩地上了大學、未曾被寧縣的泥沼沾染上痕跡、與他十年不再相見。

或許他唯一算錯的,不過是我對他用情太深、頻頻回來找他、試圖“拯救”他、痛苦了很多年。

我不該恨他,沒理由恨他,他對我有大恩,我怎麼可以以德報怨?

但我還是忍不住恨他。

我仿佛是他手中的提線木偶,自始至終,他從未對我說過什麼,從未給我任何選擇的權利。

他像是傳統的大家長,隱忍付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我好,但從未問過我的想法。

我想和他一起度過那些艱難的時光。

我想和他一起為了社會的不公而抗爭。

我想做很多工作,養活我心愛的戀人。

我想拚命努力,換取他的立錐之地。

我想擁有他,從我們的二十歲開始。

他沒有給我任何選擇的權利。

他甚至不打算告訴我。

在他的心中,我似乎從未長大過,還是那個碰到村裡狂吠的野犬,躲在他背後、需要他保護的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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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我的感情非常複雜, 但這是之後我和齊康兩個人需要交流考慮的事,現在最重要的,是開完這場“溝通調研”會議。

因此在齊康說完後, 我本能地補充了一句:“齊康是被威脅和哄騙的受害者, 當時沒有直接舉.報也是迫於田家人的威脅, 不得不進行自保, 這件事的發生主要是因為有關部門的內部腐.敗和不作為,我不認為他在這件事中有任何在法律和道德層麵上不妥當的地方。”

我說完了這句話,齊康攥緊了我的手, 我側過身,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並警惕著田媛媛可能會說出的傷人的話語。

出乎我的預料, 田媛媛可能是顧忌著之後的量刑環節, 並沒有說什麼,反倒是調研人員翻了翻手中的材料,說:“齊康也算不上完全的無辜吧, 根據相關人員的口供, 他收到了一筆好處費。”

“這不可能。”我絕對不相信這件事。

“我沒有收任何好處費, 也不可能收任何好處費。”齊康也直接開口反駁。

“我們查詢過你的銀行賬單,你有一筆十五萬元整的入賬記錄。”

齊康的表情有些難堪, 他說:“……那是丁曉君給我的彩禮錢。”

“這筆錢後來用於你和丁曉君的日常生活了麼?”

“沒有,”齊康深吸了一口氣,說, “我取出來,給了田媛媛, 用於支付她出國的費用。”

“全部?”

“全部。”

幾個調查人員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坐在最中央的調查人員說:“有一件事, 我認為你應當有知情權。”

“……請說。”

“根據我們的調查,田書文的父母支付給了田媛媛一共三十五萬元,其中五萬是中介費用,剩下的三十萬,按理說,這三十萬應該都打給你,並且明確告知你用途的。”

“此外,丁曉君也是涉案相關人員,田媛媛曾經給了丁曉君兩千元的好處費,用於通過丁曉君聯係上某位官員。”

“根據那位官員的口供,他和丁曉君長期保持不正當的關係,並且不慎被丁曉君拍攝了照片,不得不答應對方一件事,因此參與了此次高考事件。”

“也就是說,田媛媛和丁曉君合謀做了個局,將你誆騙了進去,當然,完整事實是否是如此,還需要其他的佐證材料,但大致脈絡已經清楚明白了。”

我開口想要說話,齊康卻捏了捏我的手指,示意我不要說話,我一貫是我行我素的,卻也停止了發言。

既然齊康想要親自麵對,我隻能選擇支持他的決定。

齊康緩慢地站直了身體,台麵以下,我們依舊十指相扣,我希望能夠借由這個動作,讓他知曉,我永遠站在他這一邊,也是他最堅定的後盾。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但沒有停頓,他詢問調研人員:“我能和田媛媛對話麼?”

調研人員也歎了口氣,說:“可以,現在你們可以自由發言了。”

“那好,田媛媛,我問你,調研人員說的,都是真的麼?你是收了一大筆錢,然後將這筆錢中的一部分轉給了丁曉君,再讓丁曉君給我下套,逼我嫁給他,再把這筆錢以彩禮錢的名義,從我這過一遍賬,拿著錢直接出國麼?”

田媛媛的臉上快速地閃過了慌張和煩躁,卻獨獨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她仰著頭,像年少時一樣的盛氣淩人。

她說:“是又怎麼樣?這錢是我辛辛苦苦、擔驚受怕賺來的,我拿走又怎麼了,再說,沒有我,你根本遇不到丁曉君養你,說不定早就餓死了。”

齊康的身體搖晃了一下,我死死地攥緊了他的手,他自個則是用左手撐在了桌麵上,勉強穩住了身形。

“我原以為你隻是年紀輕、不懂事、走錯了歧路,倒沒想到,你這個人,一直以來都是人麵獸心、黑白顛倒、作惡多端。你幾乎毀了我所有珍惜的東西,怎麼還能這麼厚顏無恥、振振有詞?”

齊康氣得渾身都在發抖,但他從來都沒有罵過人,甚至說不出多少傷人的話語。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就算沒理我也要咬出三分,更何況,我自己為我自己打算,我又有什麼錯?”田媛媛沒有半點愧疚亦或懊悔的情緒,嘴角甚至帶了一絲諷刺的笑容,“我哪兒像你,生來就有親生父母疼,我被父母像個累贅一樣扔到了你家裡,隻能當二等公民,你父母嘴上說得好聽,真動真格的,還不是偏愛你這個親生兒子?”

“你胡說,”齊康的身體有一個明顯的向前傾的動作,“田媛媛,做人要講良心。爸媽從來都沒有委屈過你,你小時候身體不好,他們整夜都不睡覺,一直在照顧著你,你從小到大穿的裙子、用的文具都是村子裡最好的,後來你讀書想要報英語的興趣班,家裡沒錢,爸媽寧願周末多打一份工,也要送你去,就算到臨死的時候,也惦記著讓我照顧你……”

“那是我騙你的,”田媛媛哈哈大笑,狀若癲狂,“那對老不死的,臨終前竟然抓著護士的手,讓她轉告你,田家人一直想把我接回去,如果我想認祖歸宗的話,財產隻需要分我三分之一,如果繼續姓齊,才能分一半。他們還說,說我不是什麼良善的人,以後要對我留個心眼,不要事事都聽我的。”

“蒼天有眼啊,我提前一步趕到了醫院,隔著簾子聽到了這件事,人家護士怎麼願意摻和進彆人家的家事,我又塞了她一個紅包,還不是任由我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他們悉心照顧了你這麼多年,就因為這一件事,你就恨上了他們?還要篡改他們留下的遺囑?”

一位調研人員實在氣不過,開口插了一句。

“你懂什麼?他們不是口口聲聲說最愛我了麼?結果事到臨頭,果然是在騙我。”

“你恨我父母,也恨我。”齊康平靜地說出了這句話。

“你說得對,我真的恨你,齊康,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就是爸媽唯一的孩子了,什麼都是我的。”

“你篡改了遺囑,我會照顧你,讓你拿到更多的遺產,這樣還不夠?”

“那麼一點點的錢,怎麼夠?”

“你恨我,那許皓然又做錯了什麼,你最初就把我賣了不就可以了麼?”

“怪就怪你當年總是聽他的,我才是你妹妹,你偏偏聽他的。”

“不聽我的,難道要聽你的麼?”我終於無法忍耐,也開口說話,“你自小就欺負齊康,奪走他喜愛的玩具,騙走他的零用錢,等大了一點,惹了禍,以死相逼要讓齊康退學去保證你繼續讀書,齊康如果不聽我的,早就被你禍害沒了。”

“你不是我的妹妹,早就已經不是了。”

“嗬——你看你,終於說出心裡話來了吧。”

“田媛媛,我以前一直弄不明白,你究竟想要做什麼,”齊康眼裡的光明明滅滅,最後化成了黑一般的沉靜,“現在我明白了,一直以來,你都想毀了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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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你難道沒有幻想過麼?哪天如果我徹底消失了, 你不會拍手喝彩麼?”

田媛媛聲嘶力竭地衝齊康喊出了這句話,她身後的兩名安保人員警惕地看著她,以防她突然暴起傷人。

“我從來都沒有這麼想過, 事實上, 在你改姓田以前, 我一直都拿你當親妹妹。”

“說謊——早在我換了你成績的時候, 你就已經恨極了我。”

“你總是騙我,你是被逼無奈的,我也總是選擇相信了你。當你說服他們把人選換成了我, 我就已經原諒了你一半,如果你那時真誠的道歉, 我或許會完全原諒你。”齊康停頓了一瞬, 神色複雜, “我一直都在等你的道歉,但最後等到的,是你決定改姓的通知, 直到今天, 我才終於看清楚, 你對我抱有很深的惡意,我對你的寬容, 某種意義上,也害了你。”

“這些場麵話誰都會說,你不必假惺惺的, 試圖讓我感到後悔。”

“田媛媛,如無意外, 這應該是我們見麵的最後一次見麵,我一直都記得, 你小時候喊我哥哥的情景,我曾經發過誓,會照顧你一輩子,抱歉,你太令我失望了,我要食言了。”

田媛媛一言不發,她應該是聽到了,但她不想讓我們看到半分她狼狽或者軟弱的模樣。

我從她的身上聯想到了一個成語——鳩占鵲巢。

她可恨又可悲。

接下來的主場重新交給了調研人員,田媛媛仿佛沒有受到影響,依然是牙尖嘴利。

她反複強調自己作案的時候還未成年,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多年,部分罪名也已經過了追訴期。

調研人員向她說明,這隻是一場問詢性質的交談,而具體的量刑,則是要在法院開庭、由法官裁定。

她作案的時候雖然沒有年滿十八歲,但已經滿了十六歲,依舊要承擔一定的法律責任。

此外,昨天夜裡的縱火傷人案已經連夜審查出一定成果,所有的線索都在指向田媛媛和田家人,案件已經提級處理。

田媛媛強做鎮定,卻不自然地擦了擦臉上的汗,她說:“我什麼都不清楚,什麼也都不知道。”

“這將由公.安機關的同誌偵查判斷,我們無法判定你有罪,當然也無法判定你無罪。”

調研人員說完了這句話,又將手中的材料歸檔裝進了檔案袋裡,這場時長不算短的會議,終於告一段落。

田媛媛和其他犯罪嫌疑人先行被帶離現場,我婉拒了一些“熟人”中午共同就餐的邀請,攬著齊康的肩膀,往會議室外走。

齊康的腳步踉踉蹌蹌,依靠著我,才不至於一出門就摔倒在地。

他的眼神有些渙散,顯然之前的對話,幾乎擊垮了他。

我扶著他走出了人群的視線,然後輕易地將他打橫抱了起來,對他說:“摟著我的脖子。”

過了十幾秒鐘,齊康才照做了,他的頭枕在了我的前胸上,又過了好一會兒,他說:“許皓然,我今天才發現,我活得像個笑話一樣。”

“你不是個笑話,你隻是太過善良。”

齊康不再說話,一時之間,我隻能聽到他清淺的呼吸聲。

我抱著他上了車,車輛開始向酒店的方向駛去——村子裡是回不去了,昨天夜裡房子外發生了火災,我的下屬發來了照片,雖然房屋主體沒有受損,但也被煙熏得一片狼藉,現在已經雇傭了一批村裡人進行修理和清潔。

我決定給齊康找一點事做,轉移他的注意力。

於是趁著齊康發呆,我給邵博發了一條訊息。

很快地,齊康的電話也響了起來,他終於回過了神,接起了電話,開始“嗯”“啊”“好”。

掛斷了電話,齊康的精神狀態有了明顯的好轉,他對我說:“下午和晚上都要忙,臨時加了一場訓練。”

“忙吧,晚上想吃什麼,我讓人訂外賣。”

“日料吧,容易一邊乾活一邊吃。”

“好,不過寧縣,有日料麼?”

齊康的臉上露出了懊惱的情緒,他很快地說:“容易吃的就行。”

“沒關係,現在時間還來得及,寧縣如果沒有,我讓他們去隔壁縣找找看,你彆惦記這個,先想想你工作的事。”

“好。”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齊媛媛的判罰和結局將在後續的劇情中揭露,彆急,很快的,現在出不來,是因為審案需要流程和時間,而許皓然和齊康馬上要離開寧縣了。感謝在2023-04-09 15:52:34~2023-04-09 19:49: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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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齊康在加班, 我也在加班,在絕大部分的時候,我是厭煩加班的, 不過不包括今天。

我們的確需要很多工作, 來衝淡關於今天上午糟糕的對話的影響, 最好乾脆把田媛媛這個人忘掉——但悲哀的是, 我們恐怕這輩子都忘不掉她。

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以一己之力,改變了我和齊康的人生。

我的下屬在隔壁縣買來了日料, 我和齊康一邊吃一邊加班,原本應該聊幾句天的, 但邵博顯然用力過猛, 齊康忙得連話都說不了幾句, 我在完成工作後睡了一覺,他還在忙,又睡了一覺, 才發現他躺在了我的懷裡。

第二天, 我們快到傍晚的時候才醒來, 酒店房間的窗簾很厚實,室內隻能看到地燈的些微光亮, 我想要起床拉開窗簾,但剛剛動了動身體,齊康就纏了上來。

我並沒有用錯形容詞。

我可以輕易地掙脫齊康的, 但我不想,於是我放縱自己躺在了柔軟的床上。

又過了一會兒, 我們終於被饑餓所打敗,這才下了床。

我原本想出去吃的, 但齊康很主動地翻起了酒店的菜單,我突然意識到——他其實是不想出門的。

不想出門,那就不出門好了。

我們在酒店的房間裡呆了幾天,除了必要的睡眠、用餐、洗漱,其他的時間都用在了沒日沒夜的工作上,我們默契地不去提及那些敏感的人和敏感的事,直到我們不得不出門——遷墳的儀式就在今天,而他的父母和我的父母,將先後遷出,再踏上漫長的離鄉之路。

其實就在昨天,我和齊康談了一下,如果他不願意的話,我們可以中止這個儀式。

齊康拒絕了,拒絕的理由也讓我無從拒絕,他說:“我這輩子不想再回寧縣了。”

在很多文學作品和影視作品裡,離鄉的遊子總是渴望著回鄉,然而我和齊康仿佛是兩個異類,我們拋棄了屬於我們的家鄉,並且認為這是一個很正確的決定——因為在家鄉的時候,難過的記憶是遠多於快樂的記憶的。

起棺的時間定在了中午,據說是陽氣最旺盛的時候。

先起我父母,再起他父母,按離世的時間來排序。

其實早在前期溝通的時候,我家族的那些人,以及齊康家族的那些人,就都強烈抗議我們的決定。

其中的翹楚可能是我生理上的爺爺和奶奶。

——他們至今在世,而且活得還不錯。

這讓我偶爾會覺得,“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句話,或多或少還是有些道理的。

堵住他們嘴的方式很簡單,誰反對,我就請他們支付寧縣正規墓地的20年租賃費以及遷墳的相關費用,此話一出,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後來,我的下屬溝通了幾個當地的有關人員,跑了一趟他們的家中溝通協調、做了做工作,至此,天下太平。

十二點整,我和齊康來到了我父母的墓前,說來也是不孝,自我離開寧縣去上大學後,回來掃墓的次數屈指可數,往往都是花錢委托他人代為掃墓。

我父母的墳墓算得上簡樸,他們做了一輩子的好人,離世之後,牛鬼神魔齊出,並沒有幾個承過他的情的人,願意照顧我一二。

縱使做好事的時候應該不求圖報,但結局如此,也難免讓人心灰意冷。

參與儀式的人很多,我出手大方,殯葬公司也出手大方,派發了不少紅包,村子裡有不少人都來湊個熱鬨。

冥樂響起,白色的紙錢漫天飄灑,隨著一聲“起”,隔了近二十年,我終於再次見到了我父母的棺木。

我不是一個迷信的人,但我結結實實地跪在了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齊康也跟我一起跪了下去,我試圖阻攔他,但沒阻攔住,他也一樣磕了頭。

我口中念念有詞,一邊說,一邊想,倘若我父母泉下有知,得知了我娶了齊康,應該也會感到欣慰吧。

他們一直都很喜歡齊康,小的時候,家裡如果做了好吃的零嘴,我父母總是會叮囑我:“到學校了,多分給齊康吃。”

齊康是個好孩子,與我不同的好孩子。

整個儀式的環節雖然很多,但流程走得很快,一群人吹吹打打,從我父母的墳墓,轉移到齊康父母的墳墓。

我原本沒想對著齊康的父母磕頭的,但齊康之前已經磕過了,我也沒有猶豫,跪下來磕了幾個。

其實我對齊康的父母已經沒多少記憶了,但依稀還記得,他們全家都被稱為“厚道人”。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是有點埋怨齊康的父母的——既然有了齊康,又為什麼要領養田媛媛呢?

一個是親生的,一個是收養的,為什麼要那麼偏愛收養的那個呢?

明知道放縱田媛媛是不正確的,明知道應該阻隔田媛媛和她原來的家人,為什麼不采取行動呢?

為什麼要讓齊康一直忍耐、一直讓著妹妹?

為什麼要把齊康養成這種善良而軟弱的性子?

為什麼要突然撒手人寰、給齊康留下一個爛攤子?

但現在,我已經很難產生什麼埋怨的情緒了。

這對父母做了一輩子的好人,善良本身是沒有錯的。

更何況,在臨終之際,他們終於能夠將偏移的天平稍稍向齊康偏移一點點。

那些被篡改的遺言,不止是金錢的分割,更是一對父母對自己兒子的擔憂與愛。

我在他們的墳前再次許下諾言,將會代替他們,照顧好齊康,直到我們生命的儘頭。

等我轉過頭,才發現齊康不知何時,已經滿臉淚水。

他哭得悄無聲息,卻哭的搖搖欲墜,眼淚大滴、大滴地從他的眼眶中流出,仿佛已經積攢了太久,終於尋到了一個機會、可以肆意流淌。

我抬起了手,幫他擦了擦眼淚,但他的眼淚在下一秒又重新湧現。

我問他:“你需要一個擁抱麼?”

他搖了搖頭,於是我站在他的麵前,靜靜地看著他哭。

他哭了很久、很久,一邊哭一邊完成了後續所有的流程。

最後他拿著碗,重重地摔在了地麵上——仿佛與過去的一切,做了最決絕的告彆。

下一瞬,他抱住了我。

我也抱住了他。

入目的是綠色的樹葉、白色的紙花、斑駁的光影……

有一種死亡般的寂靜。

卻又有一種新生般的釋然。

塵歸塵、土歸土。

讓往生者安寧,讓在世者重獲解脫。

儀式結束後,我們連夜離開了寧縣,最後一頓飯,是在學校門口的牛肉麵館吃的。

齊康提議進學校轉轉,我有點心動,但到最後還是搖了搖頭,說:“算了。”

我在讀高中時,唯一的值得紀念的人,就在我的身邊,無需睹物思人,何必浪費時間。

我們乘坐飛機,過了幾個小時才抵達平城。

下飛機的那一瞬間,齊康在我的身後感歎:“終於到家了。”

——終於到家了。

原來不知不覺之間,齊康也和我一樣,將平城當做自己的家。

我們乘坐小巴車,抵達了航站樓,出了閘機口,又登上了等候許久的車輛。

透過車窗,門外車水馬龍,齊康用手指在玻璃上畫了個心形,他很突兀地說:“我愛你。”

我也抬起手,在他畫心的玻璃旁邊畫了一個心。

我回答他:“我也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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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我們在我們的家做了一夜不可描述的事。

是真的不可描述的。

第二天, 我和齊康依然要從被窩裡爬起來,他去上學,我去上班, 我們坐同一輛車。

他在臨下車門前, 輕輕的親了我一口, 我目送他離開, 用手指戳了戳他親過的地方,感覺我們像是在談戀愛。

我們也的的確確在談戀愛,沒有人規定已經結婚的兩個人不能談戀愛吧?

我的好心情維持了一整天, 具體表現在我的工作效率極其高,折騰得下屬人仰馬翻。

我真是一個合格的有良心但是並不多的資本家。

我讓助理幫我定一束花, 助理發來了很多高端大氣複雜美麗的搭配, 我想了想, 說:“就要一束紅玫瑰。”

助理問要不要520朵,我回了句,18支。

我帶著18支玫瑰花, 去接我18歲就喜歡上的戀人。

非常有趣的是, 齊康也買了一束花帶給我。

同樣的紅玫瑰, 同樣的18支。

於是,單方麵的送花, 變成了交換送花,有一種交杯酒亦或交換戒指的浪漫。

我們都擁有了雙份的玫瑰花,雙份的喜悅與摯愛。

齊康用小拇指勾著我的小拇指, 我配合他的小動作,我們拉了一會兒手, 齊康不太滿足,又要和我十指相扣, 我依舊配合。

過了一會兒,他抱住了我的胳膊。

又過了一會兒,他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又過了一會兒,他親了親我。

在我們擦槍走火之前,司機成功將車輛停在了我名下一家酒店的專屬私密停車位上,並且拿著香煙和手機下了車。

看起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不會來打擾我們的不可描述了。

……

我們很幸運地在車上找到了換洗的衣物,並且在司機回來前,將一切勉強收拾妥當。

齊康的手指緩慢地劃過了我的掌心,像羽毛似的,撩撥著我的心弦。

我抓住了他的手指,問他:“不累麼?”

他麵不改色,輕笑著對我說:“想要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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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第二天, 我去接齊康的時候,給他帶了一款還在內測階段的遊戲手柄,他送了我一瓶我們大學特產的汽水。

汽水冰冰涼涼的, 外麵的包裝是粉色的, 是大學生很愛贈送給戀人的小禮物。

我舉起汽水, 拍了一張照片, 久違地更新了一條動態。

“像十八九歲的大學生一樣談戀愛。”

配圖就是這張照片。

發布動態後沒多久,我的助理向我彙報,我的動態登上了熱搜, 熱搜名也很有意思。

#霸道總裁談戀愛的模樣#

因為之前齊康加入俱樂部戰隊、而我發博文力挺他的事件,網友們對我和齊康並不陌生, 紛紛加入討論的行列。

齊康成為替補隊員來, 雖然並沒有上場幾次, 但參與了不少隊友的直播,直播中的表現並沒有拖後腿,加上他話語不多、性格溫柔、長相在電競選手中說得過去, 倒是也圈了一些粉絲。

之前他替隊友出頭, 硬剛俱樂部明星選手, 更是多了一些死忠粉。

這些粉絲倒也有趣,跑到我的主頁, 和我的“陳年舊粉”玩成一團,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來,順便把我的那些過往經曆都套了個乾淨。

我圍觀了一會兒評論區, 簡直不忍直視,正想退出軟件, 一刷首頁,赫然發現有人已經開始寫我和齊康的過往經曆彙總——簡而言之“磕CP磕上了頭”。

我並沒有點進去, 但過了一會兒,齊康卻對我說:“有人寫了你和我的故事。”

“你不是一貫不上圍脖?”

“我隊友會上,他們剛剛轉發給我。”

“他們?”

“一連好幾個人。”

“……”

齊康的隊友大多年紀不大,性格也比較單純,我相對放心齊康和他們接觸,也相信他們並沒有惡意,但被揶揄調侃的時候,多少還是會有一點尷尬的。

“你要不要看看?”

“你要看麼?”

“為什麼不呢?”

“那就也發我一份吧。”

用過了晚飯,我們並排躺在柔軟的床上,卻乾著純潔到不能更純潔的事——一起看網友腦補的、屬於我們的故事。

網友們或許沒有想過我曾經是個窮人,在腦補的故事中,給我安排了一個富二代的身份,倒是給齊康安排了一個普通的家庭背景。

在這個故事中,我們不止是青梅竹馬,還是青梅竹馬的戀人,會在初高中的課堂上給對方扔小紙條,會偷偷跑到教學樓下接吻。

我們分彆的那十年,也是因為某種不可言說的誤會,彼此保持著身體和精神上的忠貞,最後在十年後相逢,仿佛乾柴遇到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中間不可描述的地方還轉換成了一串亂碼——我很想假裝認不出這串亂碼,但事實上,我再清楚不過。

在幾年前我財富自由後,曾經有一段時間沉迷網絡小說,為了解決網文審查嚴格、作者想寫不可描述的痛點問題,我摸魚帶隊,開發了一個小程序——作者可以將不可描述的文字貼到小程序內,小程序會自動翻譯成亂碼,並且附贈一個密鑰。

讀者可以憑借密鑰和亂碼,通過這個小程序,重新翻譯成不可描述的文字。

小程序很快就在圈子裡風行起來,現在已經成為不可描述的“暗號對接”的重要途徑之一。

我看了這段亂碼,很難說出“我不知道該怎麼看”這句話。

但謝天謝地,齊康也沒有想到看這一部分的意思,他快速地跳到了下一部分,我也無聲地鬆了一口氣。

跳過了不可描述之後,後續的編造,哦不,合理推測,就相對靠譜點了。

不過,這篇文章撰寫的基本都是我們之間甜蜜的相處,除了公開發表的圖片之外,竟然還有幾張偶遇的照片——我們之前晚上散步的時候,原來有被人拍到過。

我倒沒有多少人像權和隱私權受到侵.犯的不悅,早年我沉迷紅燈綠酒的時候,實話實說,經常會被媒體記者拍到照片,不過近年來,隨著我地位的“水漲船高”,再加上收購了幾家主流的娛樂媒體,圈內人也都給我麵子,不再盯著我的私事。

齊康更沒有這個意識,他甚至把圖片放大了,拿給我看,說:“這張照片把我們的背影拍得很好看。”

——的確是好看的,我們手牽著手,在路燈下前行,僅僅看背影,都能感受到我們彼此正在相愛。

我“嗯”了一聲,等齊康繼續看下去,就打開了自己的手機,很輕鬆地翻到了那篇文章,在下方留了個評論。

“照片有沒有原圖?請私信給我,謝謝。”

文章最後以我剛剛發布到微博的照片作為終結,並且寫道:“原本是想用機場照來結尾的,結果這篇文章快寫完的時候,竟然收到了許先生的‘投喂’。”

“目前公開的資料比較少,所以文章中的很多情節都是杜撰和推測的。情節雖然並不完全正確,但兩位先生之間的情誼卻是真實而熱烈的。”

“作為老遊戲玩家,我一直是許先生的鐵杆粉絲,也非常感謝許先生做出了這麼多款好玩的遊戲,然而最近卻有些喜歡上了他老婆,先彆著急打我,是那種喜歡,不是那種喜歡。”

“齊先生有著常人少有的溫柔和善良,我用挑剔的眼神看他,但越看越覺得,他是一個無可挑剔的人。”

“作為兩位先生共同的粉絲,我真誠地期望兩位平順快樂、長長久久、多多撒糖。”

“你們的相處模式讓我也產生了戀愛和結婚的衝動。”

“一定要幸福下去啊。”

看完了文章,我刷新了一下評論區,原本是想看看有沒有人私信或者回複我那張圖片的原圖,卻赫然發現了齊康的身影。

他用俱樂部幫他注冊的官方賬號回複了一條我的回複。

他說:“我也想要。”

又單獨回複了一條博主。

他說:“謝謝你的關注和祝福,我們會努力幸福過去的。”

我沒忍住,回了他一個愛心。

也沒忍住等他看到這條消息,直接扔了手機,扣住了他的後腦勺,吻了下去。

我們最後做了很多不可描述的事。

第二天,我們從睡夢中醒來,在去上班和上學的路上,我收到了來自下屬的消息——我名下的幾家上市公司股票有一定程度的上揚,據說一開始網友在積極湊熱鬨“隨份子”,而部分投資經理和投資代理人認為我良好的婚姻關係有助於我將更多的精力投擲在公司發展上,給予了我名下公司更好的評價和預期。

股票不止漲了一天,而是連漲了三天,第四天的時候有小幅度的下滑,但是在第五天又波動了回去。

我讓專業的團隊去跟蹤觀察股價的波動,自己則是和齊康一起窩在影音室內看電影。

這種小情侶之間膩歪在一起消磨時間的利器,對我們這對年愈三十的老情侶,也非常合適。

我們的麵前堆滿了零食和快樂氣泡水,躺在柔軟的躺椅上,腳下則是踩著自動足療機,一邊吃零食一邊看電影一邊聊天,電影看了一部又一部,卻一點也不覺得疲倦和勞累。

除了偶爾起身解決下生理需求,順便把垃圾扔進垃圾桶,其他時間可以不帶腦子躺在躺椅上。

就這樣的消磨了一整天,等我們重新躺在床上的時候,卻覺得無比輕鬆和愜意。

我扭過頭想偷偷地看齊康,然後發現齊康竟然也扭過頭,悄悄地看向了我。

我們視線相對,又幾乎同時露出了笑容。

我問齊康:“你為什麼要偷看我?”

齊康竟然湊了過來,親了親我的臉頰,才說:“因為喜歡你。”

他頓了頓,問我:“你呢?”

“我與你情投意和、心心相依。”

“我卻不太信。”

“為何不信?”

“除非你親親我。”

“隻親親你?”

“再抱抱我。”

“隻抱抱你?”

齊康鼓了鼓臉,伸手抱住了我,又湊過來與我親吻。

我們親著親著,又滾作一團。

第二天依舊睡到日上三竿。

再次醒來,我倒是不想讓齊康出門,但他不得不出門——因為晚上有比賽。

最近戰隊的主力隊員狀態都很好,原則上是沒有齊康上場的機會的,但作為替補隊員,也應該隨隊參與比賽,以備不時之需。

我送齊康進賽場的時候,還和他約好一個小時後去接他——一個小時後,比賽正式開始,替補隊員沒有上場機會,也就可以自由活動。

但四十分鐘後,我收到了他的上場通知——還是邵博親自發給我的。

原話是“老板,有個主力壞肚子了,撐不住,安排你太太上場,你要不要內部票來觀戰?”

“需要。”

我通過VIP通道進了比賽的賽場,然後坐在了第一排的空位上,從我的位置能夠看到坐在競技座椅上的齊康,也能看到懸掛在舞台上空的一大塊屏幕。

其實齊康也上場過幾次,但一般是在常規賽上,通過他的替補上場,給主力隊員輪換休息的時間——換句話說,都是些不怎麼重要的、輸了也沒關係的比賽。

但這次比賽並不同,它是淘汰賽,失敗就是止步於此,成功才能予以晉級。

嚴格意義上來講,電子競技的殘酷,才剛剛在齊康的麵前展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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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我從事遊戲行業十餘年, 一直堅信一點,遊戲是造夢的世界。

當我成功做了第一個小遊戲,收獲了第一桶金之後, 我就相信, 遊戲不僅給了玩家另一種人生的可能, 也給我了另一種人生的可能。

畢竟, 如果不是因為我會做遊戲、不是因為遊戲玩家的支持,僅僅靠打零工,我不可能積累到開公司的原始資本, 即使以優異的成績畢業,運氣好的話, 也隻能去大廠裡乾一個996的“螺絲工”。

遊戲對很多玩家來說, 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電子競技,也因為玩家對遊戲的熱愛,而格外激烈和殘忍。

我的俱樂部很會賺錢, 很能砸錢, 並且對選手的各項福利待遇都很不錯, 因此但凡我們想挖來的大牌,鮮少有挖不過來的——大牌選手雲集有好的方麵, 就是戰隊成績不錯,也有不好的方麵,那就是一旦失敗, 首發的位置很容易被取代。

即使刻意回避,但我也能從下屬送來的彙報文件中, 看到一個又一個選手,從巔峰隕落, 最後淪為替補。

我對齊康的要求並不高,甚至有時候會覺得,他一直替補也不錯,在上學的間歇參加一些電競比賽,讓人生多一段特殊的經曆,不需要經曆太多的波折,等到他畢業了,如果依舊對遊戲行業感興趣,可以從事相關的後勤工作,如果不感興趣,轉行去其他行業也很好。

我未曾想過,齊康會這麼快就踏上淘汰賽的戰場,在萬眾矚目之下,接受玩家的“評判”。

儘管我在第一排,距離齊康的選手席依舊有一段距離,他並沒有看到我,我們當然也不可能會有任何隔空的互動。齊康坐在了最邊緣的位置,戴上了耳機,他進入了屬於他的戰場。

——整場比賽的時長不算長,隻耗費了不到兩個小時,齊康的表現非常不錯,然而我們的戰隊還是輸了。

這並不在意料之外,因為我們的站隊一直以來的成績就不算好,僅僅靠一個人“不錯”的發揮,是很難力挽狂瀾的。

但齊康的表現還是讓我鬆了一口氣——至少我不用擔心他會被玩家罵上熱搜了。

我沒有去後台找齊康,而是選擇給他發了一條訊息,然後在停車場的車內等待。

齊康出門比我想像得要晚一些,他上了車,很自然地解釋:“我隊友都哭了,我安慰他們,多花費了一點時間。”

“不用太過難過,隻是一場比賽失敗了,下次爭取再贏回來。”

“但今天好不容易打進了淘汰賽,原本大家都以為,能有一個更好的成績的,再說,明年身邊的隊友,可能就會換人了。”

我無法給齊康“不會換人”的承諾,我開俱樂部也不是全然是做慈善或者鬨著玩兒的,為了勝利為了盈利,必須要不斷引入和提拔更加合適的選手,贏不了就得走,星落俱樂部已經算同行業中手段相對溫和、補償異常豐厚的那一類了。

我想了想,隻能說:“即使他們離開,你們還是可以一起直播,依舊做很好的朋友。”

“我知道這個道理,但我希望,就在今年,我們能贏得一個獎杯。”

“一個獎杯?”

“嗯,接下來還有四場大賽。”

“但你們剛剛輸了最容易獲獎的那場。”

“夢想總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齊康竟然說了一句俏皮話,我聽著有點稀奇,抬起手,捏了捏他的臉頰,對他說:“我拭目以待。”

熬過了考試周後,齊康終於放了假,但旁人的放假,也是他沒日沒夜工作的開始。

齊康沉迷於和他的隊友訓練,我在沉迷加了一個月的班後,終於給自己也放了個假,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給自己倒了杯白開水,重新翻出了裝滿信件的盒子,準備繼續看下去。

這一次隨機一抽,竟然抽出了我第一次向齊康告白之後,齊康未曾寄出的信件。

拆開信,入目的第一行字,就讓我心頭湧起難過的情緒。

“我知道我傷透了你的心,但我不得不這麼做。”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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