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少因為小孩的身份陷入不利境地的阿庫提亞眼神呆滯地想,明天再說吧。
本來隻是出門夜跑的兩個男大學生因為跳海救人又繞路前往警察局(雖然沒去成)錯過了宿舍樓熄燈關門的時間,隻好帶著小孩去住酒店。
阿庫提亞泡了個澡,換上了酒店準備的睡袍,理直氣壯地在降穀零要給他吹頭發的時候往小板凳上一坐,昏昏欲睡。
突然間,阿庫提亞真的眼前一黑。
回過神來時,酒店的暖氣、淡黃的燈光、柔軟的地毯和在發間移動的手都離他遠去。隻剩刺骨的夜風、還在滴水的頭發和頭頂兩個咕嘰咕嘰商量著要把他扔進警察局的倒黴同期。
阿庫提亞木著臉,從口袋裡掏出唯一的隨身物品,水晶球,果不其然看到原本有四筆的圖案變成了三筆。
阿庫提亞:
桂木桂馬!你在乾什麼啊桂木桂馬!
被迫和柔軟床鋪分開的惡魔冷笑一聲,同時環住了兩個同期的腰。
諸伏景光/降穀零:?
“不知道你們聽沒聽說過魔法少年”
還沒等諸伏景光和降穀零將他的話當做小孩子的異想天開來理解,阿庫提亞直接穩穩帶著兩個男大起飛,目的地自然是前一周目去過一次的酒店。
諸伏景光/降穀零:?!
到了酒店阿庫提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這個時代亞久的身份定了個房間,拿到房卡後衝戰鬥澡、換上上周目同款睡袍、縮進被窩進行深度睡眠一氣嗬成,徒留兩個剛剛世界觀被創的男大學生還沒回過神就要接受酒店前台小姐姐“你們兩個帶小孩出來住酒店還讓小孩付錢?”的狐疑眼神。
汗流浹背的男大們隻好先跟著困到眼皮子打架但腳下生風的惡魔回了房間,也難為阿庫提亞在經曆過即將進入夢鄉卻突然被薅起來在海邊吹冷風之後還能記得定個有三個房間的套間,而不至於像上個周目一樣讓兩個長手長腳的成年男性還得擠在一張單人床上。
惡魔的臨機應變能力不是蓋的。手頭沒有合適的小道具完全可以就地取材,不能用地獄的魔法就像十年後的亞久一樣用人類的魔法,尤其是這時候薩提洛斯大概正在舞島跟桂木桂馬鬥智鬥勇,根本不會有惡魔注意到一個剛剛覺醒了巫師天賦、與粉發金眸的大惡魔毫不相乾的、擁有著黑發藍眼人類小孩,危險性無限接近於零。
降穀零和諸伏景光輕手輕腳地推門進來時看到的就是已經秒睡的阿庫提亞,兩人隻能無奈地對視一眼,又輕手輕腳地退回客廳。
“說實話,我現在還沒弄清楚今天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降穀零歎了口氣,顧及到房間裡已經睡著的奇怪小孩,還是放低了聲音。
明明一開始隻是看到有小孩子落水下意識的伸出援手,結果當事人又是長了一張跟幼馴染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臉,又是張口就是魔法衝擊了一下他們二十多年來十分穩固的唯物主義世界觀,最後還讓兩個淳樸男大見識了一下金錢的力量。
最可惡的是事情快進到這個地步,這小孩明明既不缺乏經濟實力,也不缺乏武力值,按理說完全可以自己找到回家的路。他和幼馴染兩個被耍得團團轉又滿腹疑問的大人卻因為成年人對未成年人的責任心沒辦法直接放任不管。
降穀零忍不住磨了磨牙。
諸伏景光苦笑了一下,回答道:“誰說不是呢,不過今天應該是沒辦法得到解答了。”畢竟罪魁禍首正打著香甜的小呼嚕呢。
兩人草草洗漱了一下,為了防止小孩醒了之後亂跑而他們沒有察覺沒有選擇套間裡的房間,而是齊齊睡在了客廳的沙發床上。好在星級酒店的沙發床足夠大也足夠柔軟,睡下兩個成年男人也不顯得擠。
隻可惜這一覺降穀零和諸伏景光注定是睡不安穩了。
早在桂木桂馬開啟二周目而阿庫提亞濕著頭發重新回到吹著夜風的海邊時他就知道,今天這一覺應該是很難睡足了。
畢竟回到十年前短短四個小時的時間裡,也不知道桂木桂馬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就直接用掉了一次機會。但既然一周目的時間如此短暫,他大概率是在試錯,這樣一來第三周目來臨的時間恐怕也要比預期的早上不少,而阿庫提亞需要在回到未來之前打上的五個印記目前還一個著落都沒有。
眾所周知,人類是需要睡眠的,人類小孩則需要更多的睡眠。鑒於這可能是這次十年前之行中阿庫提亞最後的睡覺機會,他才會顯得那樣爭分奪秒。
果然不出阿庫提亞所料,在周圍環境變化變化的一瞬間,他睜開了眼,再次頂著涼嗖嗖的夜風牽住了兩個試圖將他打包進警局的好心男大的手。
得益於第二周目的果斷,阿庫提亞沒有浪費什麼時間,體感五小時左右的睡眠讓惡魔的精神得到了充分的休息。但他看了看和上次完全一樣的存檔點,還是沒忍住“嘖”了一聲。
第115章 第 115 章
“好吧, 那我們來說說我的事情吧。”
今晚第三次在相差無幾的時間來到相同的套房,阿庫提亞周身都彌漫著一種肉眼可見的從容氛圍。或者換一種說法,任誰在短短時間內將過去數小時的經曆重複三次, 恐怕都無法再打起精神、充滿乾勁的去麵對,即使這經曆再怎麼離奇。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阿庫提亞都處於一種比較忙碌的狀態。忙著不著痕跡地刺探薩提洛斯和正統惡魔社的動向, 忙著完善桂木桂馬的計劃、將可能會對人類世界產生的負麵影響降到最低, 忙著跟諸伏景光一起給咒術界和國家牽頭, 還時不時抓幾個自投羅網的驅魂。
總之,看起來每天都隻是跟在貓眼警官身邊當吉祥物的惡魔其實很忙,非常忙。並且理所當然的,越靠近計劃實行的日子就越忙。而阿庫提亞在年輕版的降穀零和諸伏景光所意識不到的二周目睡的那一覺,實際上是他近一兩個月內睡得最完整的一個覺。
休息得很好的惡魔心情愉悅,於是全當上周目那個暴躁又風風火火的人不是自己, 做起事來又變得利索且體貼。
他首先催促了和他同樣全身濕透的降穀零去浴室洗個澡。酒店還是上次那個酒店,套件也還是上次那個適合家庭入住的的大套間,也就是說,這個套間擁有兩間附帶浴缸的浴室, 他們倆可以同時解決這個問題。
在阿庫提亞和降穀零洗澡的時候, 諸伏景光就半靠在客廳柔軟的布藝沙發上思索著什麼, 這個過程中他始終留了一絲注意力在惡魔正在使用的浴室那邊。
不知道為什麼, 即使這個幼馴染從海裡救上來的孩子一路上都很安靜, 也乖乖地跟著他們到這來了, 但他卻下意識地覺得這孩子應該是“有點鬨騰”那一類的, 也許會做出一些讓人驚訝的事, 比如從浴室的換氣窗悄悄溜走什麼的。
這預感來的諸伏景光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而浴室的換氣窗大小也根本不足以讓人通過, 即便那隻是個小孩子,可他還是這樣想了。
好在阿庫提亞沒有真的消失不見,在諸伏景光為自己的幻想有些坐立不安的時候,他推開門從浴室出來了,穿著酒店不太合身的浴袍。
沒一會兒,整理好自己的降穀零也出來了,看見自家幼馴染給跟他長相有幾分相似小孩挽袖子吹頭發的場景,不由得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
等到一切都收拾停當,兩大一小圍著沙發坐了下來。
諸伏景光和降穀零都沒有催促阿庫提亞開口,將決定權交給了阿庫提亞,即使阿庫提亞現在在他們眼中隻是個也許不那麼普通的小男孩,即使他們確實很在意為什麼阿庫提亞會在那種時間段落水,並且周圍明顯沒有大人、或者說沒有人的蹤跡。
心情很好的阿庫提亞比往常還要更加好說話一些,連以往那種無意識帶點惡趣味的打趣都壓了下去,幾乎稱得上是有問必答。畢竟惡魔並不是兩個男大學生想象中的那種有隱情的小可憐,幾乎不存在可能會踩雷的話題。
他想起前一周目情緒之下隨口說的“魔法少年”這個詞,決定從這個角度切入主題。
阿庫提亞雙手撐在沙發上,思考著措辭,他的手指在這個過程中不自覺地摩挲著手下布料的紋理,然後他開口說道:“首先,我想你們應該知道一件事情,這算是接下來這段談話中最主要的前提。”
嚴肅認真的態度以及正式的用詞,配上男孩稚嫩的五官,多少會給人一種啼笑皆非的錯亂感。不過諸伏景光和降穀零都沒有笑,他們隻是報以同樣認真的態度聽著。
“我是一名巫師。”
阿庫提亞注意到降穀零稍微睜大了眼,幅度很不明顯,然後又迅速眨了眨恢複了原來的表情。根據他多年解讀好友表情的經驗,那是“我耳朵都豎起來等著了,結果你就給我聽這?”的意思。
降穀零看起來並不是很相信他那句話,不過這也沒什麼可奇怪的,畢竟他本就是所有同期中最為相信科學的那個,即使是在日夜朝夕相處的警校時期,擁有著極高觀察力的降穀零也是最後發現亞久身份並且直到最後一刻都半信半疑的那個人。更何況他現在看起來隻是十歲左右的孩子,還屬於童言無忌的階段呢。
反觀諸伏景光,他似乎沒表現出什麼驚訝的意思,聽到那句話也隻是略微思索了片刻就準備接著聽下文了,這反應倒像是有點信了。即使阿庫提亞還沒有列出任何能夠稱得上是證據的點,即使他的外表隻是個小孩子。
於是驚訝的人變成了阿庫提亞。不過他回想了一下諸伏景光對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的魔力,又想起即使成為咒術師的時間尚短,諸伏景光作為咒術師也算是比較強大的那一批。
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個總是笑眯眯的同期在超能力量方麵有著相當傑出的天賦,那麼諸伏景光對於正在發生的事情或者同類的力量能在某種程度上感知到也不奇怪就是了。
阿庫提亞思索了一下,決定實際演示一下,不然以某個金發同期的固執程度,今晚話題可能就沒辦法繼續推進了。
他把諸伏景光之前塞進他手裡的馬克杯往麵前的茶幾上輕輕一推,從沙發上跳了下來,然後就著那個“跳”的姿勢簡單活動了兩下,當他的裹在毛絨拖鞋裡的雙腳第三次離開同樣毛茸茸的地毯時,阿庫提亞的身體就那樣停在了空中。
現如今驅魂隊使用的的羽衣都不知道進化到第幾個版本了,美觀又實用,飛行僅僅隻是其中最為基礎的功能之一,用過的惡魔都說好。阿庫提亞自然也是如此,像現在這種通過通過數個魔法術式疊加來保持漂浮狀態的方法,他都不記得都長時間沒有碰到過了,好在他還是從記憶的角落裡挖出了一點相關內容,讓他不至於在十年前的朋友麵前丟臉。
以防萬一,他還向上飄了一段,讓自己的整個身體都暴露在兩人震驚的目光中,示意自己並沒有使用任何可以靠科學手段實現的機關。
阿庫提亞就保持著在房間裡飄來飄去的狀態接著推進話題:“出於一些原因,我從十年後來到這裡,很不巧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在水裡了。這個時代又確實存在一些我的敵人,我無意將他們招惹來,所以現在的外表是偽裝的,並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哦。”
“先停一下。”降穀零一手扶著額頭一隻手扯住了堪稱自由的阿庫提亞的後領,止住了他的動作,“雖然你說的話有很多讓人想吐槽的地方,但至少你不是在開玩笑這點我清楚了,總之先坐下來吧。”
阿庫提亞聽出他語氣中有點不明顯的咬牙切齒,大約是觀察了半天也沒能找出想象中能讓阿庫提亞飄起來的機關,大為動搖,正在內心拚命粘補搖搖欲墜的世界觀,不由得露出一個微笑。
十年後的公安先生已經完全成長為不露破綻的笑麵虎了,這種場景自然也就很難再看到了。
同時,他發現諸伏景光似乎也在為這一場景感到好笑,但努力壓住上揚的唇角以防某人惱羞成怒。
降穀零不知道自己那點小情緒已經被這兩個人完全看透了,隻是在諸伏景光笑著應和他的時候,順勢將手裡拎著的阿庫提亞放回了沙發上。
“你說你是一個從未來來的巫師。”
降穀零有些艱難地開口,像是覺得從自己嘴裡聽到這些話有些難以接受,但他仍然保持了嚴肅。
如果這是真的,他想,那麼他作為將巫師撈上來的人,至少應該確保這個人不會給這個時代帶來什麼危害。
“是的。”阿庫提亞點點頭。
降穀零的心思實在很好猜,即使他一直覺得自己經過臥底一事變了很多,變得狡猾、變得冷酷和善於玩弄陰謀,有時候還會因此鑽牛角尖,但他們這些旁觀者都看得很明白,降穀零這個人最根本的部分從來沒變過。
於是惡魔也很直白地告訴他:“雖然這個時候也許世界的某處確實在發生一些重大事件,比如拯救世界什麼的,但那跟我關係不大。”
“我無意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來到這個時間隻是為了找幾個人。”
“找幾個人?”諸伏景光好奇地重複。
“是的,”阿庫提亞看了他一眼,說:“找幾個人,然後問問他們願不願意跟我做朋友。找到了我就回去。”
這動機實在是過於“孩子氣”了,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對視一眼,都有些忍俊不禁。
降穀零嘟囔了一下,似乎是有些懷疑阿庫提亞口中“我不是小孩子”的說法有多少真實性了,但好在無論如何,阿庫提亞的表態讓接觸到新世界的他沒那麼緊繃了。
諸伏景光則是伸出右手,笑著對阿庫提亞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來幫你找吧?”
如果這個孩子所說的話皆為真實,那他們自然不會吝嗇給這個充滿童趣的目的提供一點助力。如果他說了謊,他們也可以借此機會明確他的動向。
降穀零明白他的意思,於是點了點頭,沒有反對。
阿庫提亞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不過他沒什麼想法,甚至覺得有些欣慰。十年後的公安先生們做事已經滴水不漏了,自然沒什麼好擔心的,但是年前的男大學生,自然就青澀了不是一點半點。
於是他欣然握住諸伏景光的右手,笑著問:“那麼兩位大哥哥願意成為我的朋友嗎?”
第116章 第 116 章
“那麼兩位大哥哥願意成為我的朋友嗎?”
那樣一段條理清晰且情真意切的自我剖白(惡魔語)後無縫銜接上二段直球攻擊, 配合小孩子的可愛微笑和閃閃發光的大眼睛,組成了一套讓人難以招架的連招。
至少身為聽眾的兩名男大學生都直挺挺地踏入了陷阱,對視一眼之後相繼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又或許他們隻是沒弄清楚這樣一個無害的口頭答應對一個真正擁有超凡力量的巫師、或者說惡魔來說意味著什麼。
阿庫提亞頓了一下, 心想既然都得到本人的許可了,那他這烙印不打下去反倒不禮貌了,於是帶著嘴角越發燦爛的笑容, 給兩人都打上了自己的記號。
“至於找人的事, 地點我已經有頭緒了, 總之今天先睡覺吧?”
雖然不知道十年前的另外三人現在在哪裡,但阿庫提亞知道鬆田陣平的家在哪裡。
在東京的罪犯還沒有對炸彈熱衷到這種程度的時候,尚且清閒到擁有連休假期的爆處雙子星帶著亞久乘坐新乾線前往某地布置結界,研究完地圖的鬆田陣平隨口說了一句:“這地方離我家還蠻近的。”
萩原研二於是眨了眨那雙漂亮的紫色眼睛,帶著笑意接話:“我記得新年的時候小陣平因為突發任務沒能回家吧?”
雖然獲得了一個來自鬆田陣平的白眼,但亞久還是成功獲得了鬆田宅暫住券*1, 附帶一個明明自己家也距離鬆田家非常近,但美其名曰“人多一點比較熱鬨,更有旅行的感覺嘛”一起擠進鬆田家的萩原研二。
完成了五分之二任務的惡魔心情很好,並且將這種好心情體現在了行動上, 體貼地對今晚先是夜跑鍛煉體能又在水裡泡了半天還在警察局、便利店和旅館之間來回奔波, 已經把“疲憊”二字寫在臉上的男大學生們提出建議。
雖然阿庫提亞在上一周目已經獲得了充足的睡眠時間, 但諸伏景光和降穀零顯然不可能自己去睡覺放任他一個人行動。於是頂著兩人不知道為什麼顯得不太放心的眼神, 阿庫提亞從善如流地比了個晚安的手勢, 鑽進了兩間內部打通由輕薄屏障隔開房間的其中一間, 好給兩人留出一點監視的餘地。
雖然阿庫提亞有點懷疑十年前的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到底有沒有這種意識, 那兩人現在到底是初出茅廬的大學生, 嚴格來說甚至還沒成年。而他現在又是這種不太會引起負麵懷疑的小孩子偽裝,即使他乾的事情已經可疑爆了, 他們會不會留個心眼保持警惕也還是個謎。
阿庫提亞歎了口氣把燈熄了,感覺自己要久違的化身男媽媽了。除了警校時期跟大家剛當上警察那一兩年,他已經很久沒操過這種心了。畢竟他的同期們本來就很優秀,在經過短期職場生活的打磨後就迅速成熟,沒給惡魔留下太多擔心的餘地。
即使降穀零和諸伏景光最後真的決定犧牲睡眠時間來警惕他,那又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令人擔憂了,畢竟他提出讓他們去休息就真的隻是字麵意義上的希望消除他們的疲憊,如果他們執意守夜反而是本末倒置。
惡魔手上現在什麼材料也沒有,既不能像個巫師一樣給他們提供恢複精力的魔藥,又不好像個刻板印象裡的惡魔一樣用物理手段讓他們陷入昏睡,不然他才樹立起來的“人類社會友好型巫師”形象不就完蛋了嗎!
煩惱歸煩惱,睡覺還是要好好睡的。這樣想著,阿庫提亞把旅館提供的輕薄棉被往身上一蓋,秒速進入睡眠狀態
第二天,三人起了一大早,頂著夏日的烈陽登上了新乾線。
要問為什麼起這麼早的原因,阿庫提亞自然是因為他所有的行動都要根據還在舞島奮戰的桂木桂馬來安排,考慮到桂木桂馬本人被突然送到十年前還雲裡霧裡的狀態以及昨晚兩次時間間隔很短的讀檔,現在屬於什麼時候再次讀檔進入四周目都不奇怪的狀態,阿庫提亞自然是希望能快點給剩下三人也打上印記。
而對於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兩個新晉大學生來說,他們同樣有不得不急的理由,那就是——考試。
十年隻是一個粗略的時間段,實際上阿庫提亞所處的時空與亞久所處的時空有將近十年零四個月的時間差。十年後的亞久正處在十一月的深秋,而十年前的阿庫提亞目前正在七月末尾,七月末尾有一個隻要身為學生就無法避免的挑戰,即暑假前的期末考試。
大學的考試安排根據專業和課程各有不同,不過很不巧,諸伏景光和降穀零正處於這樣一個時期。
眼前有阿庫提亞這樣一個既可以算是有困難需要幫助弱勢群體、又可以算是不確定的危險因素的人,他們自然沒辦法放著不管。而他們接下來要考警校,這是兩人一直以來的目標,所以既不能缺席學校的任何一門考試,也不能讓成績太難看。
有這樣一層緣故在這裡,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商量了一下就下定決心,要早早地幫助阿庫提亞解決這件事,將他送回未來之後再回去認真準備考試。
於是才有了三人齊齊起了個大早的情景。
然後三人撲了個空。
到達鬆田家的時候外麵已經烈日當空,稍顯古樸的和式建築靜靜立在此處,配有一個小小的庭院,從正麵的小門往裡望隻能看見沒什麼擺設的空曠庭院,院子臨街的一角有一棵不大不小的樹,枝丫向外伸展提供了一點蔭涼。
阿庫提亞三人就一人叼著一根冰棒,以一個凹字型並排蹲在樹下。
不算茂盛的枝葉無法將三人全部覆蓋,兩個男大學生不約而同地把c位留給了小孩姿態的阿庫提亞,各自將一小半身體暴露在烈陽下。
降穀零抬頭看了眼無比燦爛的陽光,又低頭看了眼因為這高溫而迅速融化的冰棒和跟冰棒搏鬥的小孩,伸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細汗,問道:“你要找的那個鬆田陣平到底什麼時候能回來?”
阿庫提亞為了不讓糖水留到手上,努力將比一開始小了許多的冰棒整根塞進嘴裡,說話時有些含糊。
但降穀零還是聽懂了,並且不確定自己是因為這個回答還是因為夏日的炎熱而感到神經一跳。他更偏向於前者,因為他明明白白聽見小孩回了他三個大字:“不知道。”
而在來到這裡的路上,類似於此的對話已經重複過很多遍。
為什麼不惜穿越時空也要來到這個時代?他的目的真就隻是為了“交朋友”?所謂“交朋友”是否存在什麼隱喻,又會給這些特定的對象帶來哪些影響?魔法是真的魔法而不是什麼他沒能看出來障眼法嗎?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魔法這種超凡力量,那麼能做到什麼樣的事情,又要如何學習?
經過一晚上的沉澱,冷靜下來的降穀零已經從有一些小問號進化到了滿腦袋都是問號,沒有得到解答的問題越堆越多。
可惜唯一能解答這些問題的人連敷衍都懶得敷衍,用“不知道!”和“雖然知道但是不能告訴你們!等時機到了自然會知道的!”兩個回答統統擋了回去。
唯一得到的情報是關於他們此行的目標的個人信息,黑色卷發、藍眼、與他和諸伏景光年紀相當的名為鬆田陣平的青年。
基本到不能再基本的情報,這個自稱巫師的小孩雖然口口聲聲說要找人,但根本就沒有做好事前調查。
你就是這樣當巫師的嗎!?
好奇心沒有得到滿足的男大學生恨恨地想。
“總之,一直在人家門口等也不是個事,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晚點再來拜訪吧。”諸伏景光想了想,說道。
畢竟是工作日,這個時間段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他們即使在這苦等也沒有意義,不如晚點再來。
“也是,和我們同齡的話,大概率也是學生,這時候說不定還留在學校備考。”降穀零拍拍褲子站了起來,讚同了幼馴染的提議,“今晚沒見到人的話,明天也可以去他的學校看看。”
雖然阿庫提亞的情報支援不太到位,但打聽學校這點事情立誌當警察的男大學生可以自己搞定。
阿庫提亞自然沒有什麼不同意的,於是點了點頭也跟著站起來。諸伏景光注意到他這時候終於解決掉了那根冰棒,於是順手拿走了他和降穀零手上的包裝袋,說:“等我一會,我先去丟下垃圾。街口那邊有一家咖啡廳,我們等會可以去那邊休息一下。”
諸伏景光跨出了樹蔭的範圍,繞過拐角就不見身影了。
阿庫提亞和降穀零站在原地等待。
冰棒帶來的涼爽很快就消散了,悶熱的感覺又卷土重來。阿庫提亞抬頭看了眼降穀零,發現降穀零的症狀看上去比自己更嚴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原本就半個身子暴露在烈日下的緣故,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他想了想,搓了一小陣雪出來抵消高溫。
當第一片雪花落在降穀零的鼻尖時,降穀零又回想起昨晚被某個小孩在空中亂飄的景象重塑三觀的場景,然後迅速下蹲,猛地抓住阿庫提亞的雙手,保持著一片空白的神情說:“能不能先把雪停下?”
第117章 第 117 章
為了搶購新發行的拚裝模型以及躲避猛烈地日曬而在清晨時分就早早前往專門店排隊的鬆田陣平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一個金發黑皮的外國人, 在他家門口,試圖襲擊一個看上去不滿十歲的小孩子。
劃重點,他家門口。
鬆田陣平挑了挑眉, 心想現在的人販子都這麼猖狂了嗎。他沒什麼歉意地掛斷手裡的電話,電話對麵的嘮嘮叨叨戛然而止,而後又將好不容易從一群發燒友中搶到的貨放在不容易被波及到的路邊。
做這事的時候他還在心裡狠狠罵了一下不作為的警察, 連這種光天化日之下就開始實行犯罪, 並且明顯業務不純熟的人販子都抓不住。他看著左搖右晃不知道吧手放哪的金發男人最後抓住了小孩的雙手, 恨鐵不成鋼,心想就這水平你出來當什麼人販子呢。
至於被金發男人遮擋住大半的小男孩,鬆田陣平沒太注意,隻當他是被嚇傻了發不出聲音或者乾脆就是還沒發現自己被誘拐了,畢竟小孩子總是會對新鮮玩意產生興趣,一個金發的外國人明顯屬於這一列。
鬆田陣平一個猛衝試圖從背後給降穀零來個擒拿, 同時口中大喊著:“束手就擒吧!你這人販子!”
幼年時期因為不負責任的警察吃了很多苦,於是為了有一天能暴揍警視總監而苦練多年拳擊的鬆田陣平對自己的打架水平相當自信,區區一個新出爐的菜鳥人販子,他認為自己三兩下就能解決, 甚至來得及在約好一起拚模型的幼馴染到來並且質問他為什麼掛電話之前就能解決。
而降穀零作為一個從小立誌成為警察多年來勤勤懇懇矜矜業業自己給自己加練相關技能的超級自律人, 他自然能從突然加快的腳步聲裡判斷出背後有人在高速接近他們, 更彆提對方還喊出來了。
“等”
通常情況下降穀零是個理智且認真的人, 聽來人喊的內容自然也知道自己被誤會了, 但這個黑色的卷毛每次在他張嘴要解釋的時候就會抓住機會出拳, 而且招招都往臉上打, 來回幾次, 降穀零也被打出了一些真火,於是不再收手。
等我讓他冷靜下來了再解釋也是一樣的。同樣對自己的打架水平有自信的降穀零冷著臉想。
阿庫提亞看著糾纏在一塊的兩人目瞪口呆, 心想原來“互毆的降穀零和鬆田陣平”還能名場景再放送嗎,明明這倆人今天是第一次見麵,甚至還沒有交換過姓名
在“還愣著乾什麼,跑啊!”和“你就站在那裡看著嗎?!”的背景音中,阿庫提亞在向鬆田陣平解釋清楚情況和手動(用魔法)將兩人分開之間選擇了看戲。
想起自己做出來之後隻用了一次就放著吃灰的“攝魂怪二號”,本質上有點惡趣味在身上的惡魔心情愉悅地想到,看樣子不愁沒有土特產帶回去了,正好下次聚會的時候可以一起看看。
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是一起回來的,畢竟是第一次來的地方,走出一段距離才找到垃圾桶的諸伏景光站在原地猶豫了一下方向,正巧準備去幼馴染假的萩原研二主動上前幫忙,最後發現兩人的目的地相同,於是就結伴而行了。
諸伏景光是個性格很好的人,很擅長傾聽,也很善解人意,而萩原研二要更活躍一些,會帶動話題也會觀察身邊人的反應,這兩人在一塊時基本不存在冷場的可能。
在諸伏景光提到他們在幫助一個小朋友尋找一個叫鬆田陣平的人時,萩原研二看上去有點驚訝,因為他知道的幼馴染平時態度看上去有點凶,不是很招人、尤其是小孩子喜歡,要相處久一些才會發現他其實是個很真誠的人。而他和鬆田陣平學校也在一起,家又住得近,可他從沒在鬆田陣平身邊看到這樣的小孩。
不過也可能是小陣平親戚家的小孩之類的,鬆田叔叔和親戚們走的沒那麼近,有他不認識的也正常。萩原研二心想。
他有心想多問兩句,不過想著馬上就到幼馴染家了,也不是非要提前弄清楚不可,於是感歎了一下將話題轉到了其他方向。
諸伏景光悄悄地鬆了口氣,也不是有意要瞞住麵前的人,隻是在海裡撿了個小孩巫師、小孩巫師是從未來來的、目的是交朋友這種事情怎麼聽怎麼像是兒童睡前讀物裡會出現的故事,他並不是很想被當成瘋子。而且關於阿庫提亞的身份,即使他本人並不介意,諸伏景光也還是覺得讓他自己說明比較好。
而相談甚歡的兩人在靠近目的地時不約而同地沉默了,因為物理意義上糾纏在一塊的鬆田陣平和降穀零撞進了兩人的眼簾,同時也把他們說到一半的話撞回了喉嚨裡。
“呃”將近十年沒有見到平時冷靜認真的幼馴染跟人扭打在一起的場麵,一時無措的諸伏景光發出了難以置信的虛弱聲音。
雖然近些年他和降穀零都已經能夠獨當一麵,八麵玲瓏地處理人際關係了,但童年時期他有段時間因為心理原因無法發出聲音,而降穀零則是因為異於常人的外表而被排擠,這樣的兩人正好都是學校中被欺淩的絕佳對象。
那時還是小孩的降穀零沒少跟其他人像這樣打架,有時是為了他自己,有時是為了幼時稍顯弱氣的諸伏景光。人數和體型都不占優的情況下,降穀零就是像現在這樣用拳、用腳、用牙、用儘全身的力氣去打敗對手,這樣的情景諸伏景光已經見過很多次,直到最後再沒有人敢來欺負他們。
而萩原研二隻是稍微驚訝了一下,就如同以往一樣掛上了笑容,熟練地將糾纏在一起的兩人分開,做這事之前他甚至還順手將在現場吃第一手瓜的阿庫提亞拎到了可能被波及的範圍外。
實在不能怪他太熟練,鬆田陣平什麼性格他實在太清楚了,隨便說句話都像是挑釁,很多時候他本人並沒有那個意圖,但被挑釁而破防的人可不管這些,然後鬆田陣平就會一邊覺得對麵莫名其妙一邊兩三下把對方揍趴。
雖然能跟鬆田陣平打得難舍難分的人沒那麼多,但處理這種事情本身萩原研二算是熟練工了。尤其是他青春期時身高猛地向上拔高了一大截,現在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在日本男性中完全可以傲視群雄,雖然他本人沒有這個意思,不過在被勸架的人們眼中似乎是很有威懾力的。
“所以發生什麼事了?我就離開了一會,那兩個人怎麼打起來了?”
在萩原研二上前調解的時候,諸伏景光向阿庫提亞詢問了事情經過,除了疑惑這麼短的時間內兩人為什麼打起來了之外,也有些好奇,畢竟沒人欺負他們以後降穀零過得相當自律克己,堪稱修身養性,很少會像這樣不管不顧和人大打出手。
算上亞久的記憶已經是第二次見到這幅場麵的阿庫提亞意味深長地看了諸伏景光一眼,然後才回答道:“因為有點熱,我準備(用魔法)降降溫,降穀哥哥阻止了我,然後被鬆田哥哥誤認為是人販子,他們就打起來了。”
語言簡練,條理清晰,也不含主觀臆斷。
“呃”諸伏景光又發出了虛弱的聲音,為這抓馬一樣的現實。
而另一邊,萩原研二也要抓狂了。因為麵前這兩個耍小孩子脾氣的人,誰也不願意率先放開對方。
萩原研二想給一分鐘之前認為將這兩個人分開的工作和之前沒什麼不同的自己一拳。
雖然有點語焉不詳,但是聽小朋友的話,兩人打起來的原因明顯就是因為他的幼馴染誤會了。而鬆田陣平明明在他跟諸伏景光有說有笑的出現時就察覺到了這件事,卻不願意先一步放手,而對麵那個金發青年更是非常倔強,之前沒解釋也就算了,事情已經明了的現在也不願多說一個字。
“快放手!”
“不,要放你先放!”
兩人就這車軲轆話說,但是也不願意先放手。
而且這兩人的身高在日本男性中都算高的,萩原研二的身高壓製並沒有那麼明顯,他們又纏得非常緊,導致萩原研二根本沒地方下手。
阿庫提亞看了一眼抓狂的萩原研二,趁火打劫:“大哥哥,我也來幫忙把這兩個大哥哥分開的話,你可以和我當好朋友嗎?”
然後得到了萩原研二下意識的高情商滿分回答:“你不用特意做什麼我們也可以當好朋友啊,啊、小朋友你先退遠一點,如果受傷就不好了。”
得到答複的阿庫提亞看向諸伏景光,諸伏景光點了點頭,上前把一頭霧水萩原研二拉到了一邊。
下一秒,在心裡感歎幼馴染的魅力真是男女老幼通吃的鬆田陣平和前一天晚上同樣被小孩甜甜的語氣給誆了的降穀零同時有了不祥的預感,兩人再顧不上賭氣,飛速向兩邊退開。
一個半人高的,看起來就是打雪仗時被捏的特彆結實的那種雪球從天而降,砸在兩人剛才所在的位置。一時間,氣溫都下降許多。
四臉懵逼中,小孩甜甜的聲音又響起來:“我也想跟鬆田哥哥做朋友啊,可以答應我嗎?”
這時在場的四個大人心中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這是威脅吧?!肯定是威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