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紙團落入小男孩手心的一瞬間, 血字蔓延在眾位玩家頭?頂。
【恭喜各位破解鬼校之謎,請在詛咒完全生效前逃出副本,祝你們好運。】
字體淩厲, 好運的‘好’字斑駁失色, 帶著咬牙切齒的不甘心。
巨大?的雙月被烏雲遮蓋,隻剩一點邊緣就要完全融合。
盛斜陽招來數道符篆, 轟的一聲, 符篆的灰燼裡九條火龍誕生, 猛地襲向四周!
屍骸與灰色麻布俱被火龍吞入腹裡,腥臭味道伴隨著嗆人的煙火, 燃起衝天血色。
在火龍出現的瞬間, 盛斜陽臉上?的血色便?消失的一乾二淨。
“快, 從樹冠出去, 那裡連接著生路!”
“來了來了來了!”周冉冉漆黑的長?發一卷, 帶著老李和李顏蕊馬上?離開。
黎湛本想過來幫忙,然而身上?灰色的buff證明, 此刻他的能力已經進入CD, 於?是被少女毫不留情踹進樹冠裡。
火龍與鬼物纏鬥,片刻間隻剩薄薄的虛影。
厲鬼與屍骸,以及數不清的灰色麻布, 儘數撲在火龍身上?,如同吃肉飲血。
盛斜陽不再戀戰, 與晏春深轉身離開。
距離樹冠還剩半臂距離, 火龍發出清越的龍吟聲,徹底消散。
沒?有火龍牽製, 離得近的屍骸齊齊轉頭?,受到活人氣息的吸引, 直衝少女襲去!
盛斜陽原就勉力驅策火龍,到現在光是站著都耗儘力氣。屍骸襲來的刹那,周圍一切好像變的格外遲緩。
少女沒?有懼意,抬起手臂阻擋,神色格外冷厲。心道中屍毒總比丟命強。
然而晏春深瞳孔猩紅,直接捏斷了那具屍骸的頸骨。
屍骸軟軟的倒下去,另一具猝然咬在肩頭?!
晏春深麵無表情抬起手,雁翎刀發出凶狠的錚鳴,他握著長?刀,將不知死活的屍骸捅了個對穿。
這個地方詭異的壓製著他的力量,以至於?讓低等怨氣驅使的鬼物得手。
判官身體裡的戾氣湧動,臉上?出現地獄修羅般,妖冶冷漠的惡鬼相?。
好想殺了他們。
但如果現在不離開,理智會逐漸被蠶食掉。
晏春深攥緊雁翎刀,整個人渾似被劈裂兩?半。鬼物衝他伸出手,既像襲擊,又像是挽留。
留下來,陪我們在黑暗裡腐爛,不好嗎?
放縱欲念吧,不要克製它,你明明知道自己?是多可?怕的樣子。
每說一句,晏春深瞳孔裡的血色就深一點。
“還愣著乾什麼,難道你想留在這?”盛斜陽拽過對方,兩?人沒?入樹冠中。
浮躁的殺意消停了些,隻有手上?少女掌心的熱度提醒著,他現在還活著,並不是一方遊魂惡鬼。
天上?雙月越來越近,許鵝好不容易跑到樹冠旁邊,忽然試到身後湧來濃厚的血氣。
“我們好冷——”
“為什麼要騙我?!”
“明明可?以得到答案,你為什麼要推我進門試錯!!”
許鵝的身體像是被牢籠禁錮住一般,無法動彈。
他驚懼的低頭?,才發現自己?被許多殘缺的、沾滿血汙的手拉扯著。
許鵝僵硬的偏頭?,為首的死去變為屍骸的女白領嫦月,詭異的遊戲加速了屍變,她的臉上?、身上?儘是蜿蜒的屍斑。
嫦月直勾勾的盯著他,眼神還是那麼怨毒,一如死前的樣子。
剩下幾個,都是先前被他殺害,和騙去其他門裡的玩家。
“你們放過我吧,我出去後一定會多、多做好事……”
“你以為我們還會相?信你嗎?”
嫦月用生出屍斑的臉貼近許鵝,雙手親昵的摟住他的脖頸:“不過放心吧,現在雙月融合完畢,你已經出不去了。”
幾位死去的玩家,隨著話音敲定,嘴角咧開相?同的弧度。
許鵝抬起頭?,看著那輪碩大?明亮的滿月,冷汗涔涔。
“你不會輕易死去。”嫦月壓低了聲音,“畢竟我們還要在這和你玩很多很多場遊戲。但記得,千萬不要被抓住。”
嫦月冰冷的手指緩緩收緊,輕聲冷笑:“到時?候的懲罰,是會很嚴重的。”
這句話落下,她身前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銘牌。醜陋的照片旁邊,寫?著廚師長?三個字。
怨氣交替,身份更迭,前任厲鬼化為養分,繼續滋養著繼任者。
* *
在雙月完全融合的前一秒,兩?人進入樹冠裡,那些屍骸與厲鬼被阻攔住,無法入內。
樹冠內外被隔絕開的不同空間,外麵陰氣衝天,而內裡卻?是有一方琉璃般的巨大?玉樹。
這棵樹支撐起芥子天地,引來陣陣螢火。周圍生長?著細綠的草木,絨毯般連接成片,此刻他們就站在上?麵。
【恭喜各位成功逃離鬼校,獎勵將於?三天後發放,請在此稍事休息,傳送即將打開。】
血紅大?字浮現,卻?比以往都更加黯淡。
滋啦滋啦的電流聲,宛如通訊係統接觸不良,回蕩在每個人耳邊。
“以、以前也會這樣嗎?”老李劫後餘生,在看過李顏蕊沒?有大?礙後,鬆了一口氣,躊躇問道。
“不,以前會直接傳送出去。”盛斜陽垂眸,心道恐怕是這遊戲出現了什麼故障。
然而現下最重要的卻?不是這些。
盛斜陽側身看向身旁,晏春深的脖頸上?露出血淋淋的齒痕,傷口邊緣烏黑發紫,是剛剛被那具屍骸咬傷的。
“我先替你拔毒。”盛斜陽唇角緊抿,眼底隱有憂色。
晏春深從厲鬼的蠱惑裡回神,眼前的少女身上?落滿螢輝,看上?去像一捧不會灼傷人的光。
她從背包裡取出一把糯米,放進小?兔子保溫杯裡用酒拌勻。
“嗯……普通的屍毒用糯米就行?,但是這地方太邪了。”盛斜陽輕聲說著話,轉移晏春深的注意力,而後取出紗布倒了些酒上?去,覆蓋在傷口上?。
清冽綿長?的酒水,剛接觸皮膚,紗布便?化作黑色,接連數次,才終於?流出些許正常的血跡。盛斜陽又用紗布在他脖頸上?纏了幾圈,這才放下心來。
拔毒其實是個相?當痛苦的過程,縱然盛斜陽動作輕且快,也擔心他忍不下來。
然而晏春深麵色沉靜,始終沒?有露過一聲疼,隻是呼吸略沉了些。
他的視線流連在少女身上?,像是想多汲取片刻暖意,又生怕驚動了對方。
忽而‘咚咚咚’傳來三聲鐘響,琉璃玉樹簌簌擺動枝葉,麵前出現一道普通的木門。
“這就是出口了嗎?”李顏蕊醒了過來,後怕之餘,滿心都是逃離的恐懼。
盛斜陽分神看了會道:“應該是。”
得了答複,李顏蕊急急忙忙的想往外跑,倒是老李拉住閨女,鄭重的鞠了一躬。
“謝謝幾位的幫襯,以後有能幫的地方,我們肯定儘力。”老李嗓子沙啞,脊背佝僂,或許是想到未來要麵對的困境,眼眶發紅。
周冉冉受不了這種場麵,心裡酸酸的,往黎湛身後躲去。
但老李終究是比李顏蕊看的更長?遠,在短暫的壓抑後,緩聲道:“我想問,你們是怎麼找到紅門的出路的?”
盛斜陽看向兩?人道:“我們進到房間後,在裡麵發現不少彆人生活過的痕跡。尤其是在搜查線索的時?候,房間的床鋪非常淩亂,就好像剛剛還有人住著。”
“而且你還記得我們在走廊上?的時?候嗎?”
老李回憶道:“那些人的衣服,有長?褂大?衫,也有現在的衣服,幾乎不重樣。”
“沒?錯,所以我認為水晶酒店裡的時?間線,是混亂的。”
盛斜陽怕說的不夠明白,頓了頓解釋道:“這個水晶酒店和外麵的那座水晶大?廈,就像是正主與影子一樣的關係。包括當時?天空裡出現的兩?隻月亮,也是在提示我們。水晶酒店身為影子,會穿梭在不同的時?空,坑害不同的玩家。我們要想通關,就需要找到它們相?連的點。”
“怪不得你說這是出路。”老李恍然大?悟,“在水晶大?廈門口也有這麼一顆,長?得可?有些年頭?了。”
盛斜陽應了聲,眼睛彎起,默默點頭?。
晏春深按著纏著紗布的脖頸,起身接過話頭?:“而且遊戲是無法給出死路的,否則極端失衡下。萬物都有陰陽,它自身會引來懲罰。”
有了這句話,老李父女麵色都緩和不少。
盛斜陽端詳過兩?人的麵相?,取出兩?枚護身符遞過去:“放心吧,這個遊戲不會持續很久的。”
不然,它也不會暫時?將幾位玩家困在這,更不會連原本慘死其中的鬼魂,也要化作充數的玩家。
這就好比原本死在遊戲中的厲鬼,他們的作用是充當NPC,現在卻?要額外負擔不屬於?他們的工作。
盛斜陽想到了第九醫院裡,那些人所說的話。
少女眼睛清淩淩的,笑容明豔,令人不由得想要相?信。
老李心頭?和暖,帶著李顏蕊通過了木門,芥子天地中便?徹底沒?有兩?人的蹤跡。
剩下兩?人兩?鬼,麵麵相?覷,思索著一個急需解決的問題。
黎湛算是綁定在盛斜陽身邊的‘道具’,自然不擔心分開。但周冉冉卻?是鬼校中枉死的厲鬼,即便?短暫被算作玩家,真要走出這扇門,說不定被分配到哪兒?去。
但周冉冉裡在遊戲裡幫了他們眾多,以這遊戲的德性,肯定會伺機報複。
晏春深食指輕叩:“符篆或是其他的,都不是遊戲裡的,很難判定生效。而且這遊戲,也不會讓我們鑽這個空子。”
如果必須要遊戲裡的物件,才能生效的話——
盛斜陽福至心靈,從背包裡取出一朵搖曳的明黃小?花。
這朵小?花先前沒?有任何解說,在鬼校的副本結束後,卻?顯現出了一行?小?字。
傳音小?話筒:一個被做成花朵形狀的傳聲筒,常常用來呼喚遠方的親人。此物是曾筱琪留在鬼校中的道具,使用後立即報廢,它可?以幫你達成一個並不過分的小?心願。
“看來我們以後,也不需要遊戲來獎勵什麼道具了。”盛斜陽若有所思的摸著下頜,神情狡黠。
晏春深讀懂她的想法,輕咳著掩住笑意,已經可?以預料到遊戲後續宕機的樣子。
“這次你送走了副本裡,那個玩擊鼓傳花遊戲的小?男孩,算是把鬼校副本的核心框架都被拆了,恐怕短期內這個副本都無法開啟了。”
“要是不徹底搗毀它的副本,我進遊戲又有什麼意義呢。”盛斜陽笑笑,未曾多說。
晏春深還想問什麼,對方卻?拿起那個小?道具,低念了兩?聲。
“你的心願,我聽到啦!”
老式電話鈴音叮鈴叮鈴的響起,伴隨著接通的響動,傳來一聲清脆的童音,那朵明黃的小?花兒?迅速枯萎,化作灰燼。
取而代之的,是周冉冉的額角處,刻上?了一個小?小?的九字。
九字本是極陽之數,可?以抵禦陰邪。但這是曾筱琪以鬼身贈予的,所以周冉冉不會被陽數灼傷。
“太太太太好了,我還擔心會會會會被報複呢QAQ!”周冉冉連嗷帶嗚,貼在盛斜陽身上?哼哼唧唧。
晏春深隻覺得自己?太陽穴一跳,抬手把狗皮膏藥從少女身上?撕了下來。
在他們離開後,整個鬼校副本發出扭曲的嗡鳴聲,宛如拚錯的模型一般寸寸崩塌。
最終隻剩下須臾角落,能容納剩下的鬼魂與屍骸。
老李與李顏蕊出現在人聲鼎沸的大?街上?,盛斜陽等人卻?是出現在水晶大?廈的門口。
然而最危險的,卻?不是這些。
全子揚和羅芮比其他人先一步脫離遊戲,率先回到現實。
金碧輝煌的彆墅裡,羅芮枕著全子揚的肩膀,蒼白的麵孔上?還留有恐懼。原本棲息在她頸窩的人麵蝶紋身,不知何時?收回觸須,安靜蟄伏在女人的後背上?。
隻是在衣衫下,它猶如有活物似的,滴溜溜的轉動著眼珠。
第 52 章
霖市的陰鬱煞氣太重, 隻是站在水晶大廈前,都會感覺到呼吸不暢。
天?邊剛放白,水晶大廈前有幾位須發皆白的老人家, 已帶著?小輩們裡裡外外的忙著?。
盛斜陽定睛一看, 正是玄門裡幾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
“我說昨兒怎麼這?麼大動靜。”顏家當家的老爺子盯著?盛斜陽,一抹額上的汗, 被小徒弟攙著?, 顫巍巍坐下。
旁邊的小徒弟看上去不過二十二三?歲, 身量單薄卻帶著?青竹似的挺拔,此刻眼?底儘是新奇。
顏老爺子踹上一腳:“看看看, 還看什?麼, 不給你師叔去打下手留這?做什?麼?”
打發完這?些, 顏老爺子才沒好氣?的盯著?眼?前人, 末了卻有些唏噓。
盛家那?位去世的時?候, 這?小姑娘看上去還是個丁點的雪團子,小小的一隻, 想不到如今也是能獨當?一麵的人了。
盛斜陽把周冉冉和黎湛往身後一擋, 開口笑吟吟的:“顏爺爺你們這?陣加固好了嗎,要不要我幫忙。”
“去去去。我們統共就?剩這?麼一個陣了,你還想學去, 沒門!”顏老爺子嘟囔道,“而且最近邪祟橫行, 彆仗著?你有身本事就?到處硬闖, 聽著?沒?”
“先不提這?個。”盛斜陽梨渦深深,“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霖市還鎮壓著?怨氣?這?麼深重的厲鬼。”
談到這?,在場的幾位都支起了耳朵。
顏老爺子眼?睛瞪大, 顯然被小姑娘問詢的直球打蒙了:“都是陳年舊事了,這?這?這?也不是什?麼好玩的事。”
晏春深看老人家支吾的樣子,摸了摸下頜:“這?麼不方便,難道壓著?的是顏家的故人?”
顏老爺子被踩中痛腳,因著?曾經?和晏春深打過交道,隻能含混的糊弄過去。
身處玄門,驅邪除祟的多了,保不齊哪天?會出個亂子,如今還殘留的幾家更是如此。
但?像顏家這?麼凶悍的,實屬罕見。
其餘幾家的也做好了收尾工作,三?三?兩兩的往回撤。
顏老爺子生怕被剩下幾個老不死的嚼舌頭,起身把倆年輕人塞進商務車裡,又急急忙忙的喊來小徒弟。
“走了走了,小青玉快開車!”
顏青玉係好安全帶,哭笑不得:“師父啊,出來還沒多久呢,就?這?麼著?急回去?”
話雖然這?麼說,然而看看後視鏡裡顏老爺子皮笑肉不笑的架勢,顏青玉還是做了個閉嘴的動作,油門給足,朝著?顏家大院開去。
這?個點柏油路上車輛少的出奇,幾人到達顏家,正趕上早飯點。
顏奶奶剛把皮蛋瘦肉粥擺上,鮮香的煙火氣?直勾肺腑,把冬日的冷寒都被驅散了不少。
等把手上的水珠在圍裙上一擦,顏奶奶看著?來人,語氣?熱絡:“是小盛和青玉啊,還有個這?麼俊的後生。老頭子難得帶人回來,一定要在這?多吃點。”
論捉鬼驅邪,盛斜陽從不打怵。但?盛媽媽去世太久,她已經?很少感受到家的氣?息,驟然麵對顏奶奶的好意,隻低低的應了一聲。
晏春深垂眼?看著?她,隻能看到對方輕輕按著?手指。偏像是深夜裡蟄伏的小貓,披著?月色到處行走,恍惚某一刻就?會消失在朝陽下。
晏春深眼?底黑沉沉的,抬手輕輕碰了下少女的耳尖:“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沒什?麼,隻是太久沒在家吃早飯了。”盛斜陽說起來還有點不好意思,耳尖漫上緋色。
盛斜陽說著?,和顏青玉一同進廚房,幫顏奶奶打打下手。
待少女進去,身邊的顏老爺子才謹慎的端詳著?晏春深。
“自?從上次一彆,已有數年未見過您了,此次可是有什?麼棘手的事?”
“算是吧。”晏春深視線仍追著?廚房過去,語氣?沒甚起伏,又恢複了那?種對一切都不在意的態度。
他頓了頓,才道:“前段時?間牛頭馬麵,查到霖市有大批魂魄失蹤。再加上先前有個遊戲的鬼蜮鋪到了現實裡,所以我們才會來到這?。”
提起這?事,顏老爺子也愁眉不展。
“誰說不是呢,霖市本來作為?八方戾氣?彙集的地方,本身就?多凶戾。更彆說,地下還鎮著?那?麼個邪性的人物。”
顏老爺子感慨了兩句,轉頭看向怕的發抖的周冉冉:“那?這?小丫頭,看上去應是新死不久,難道是找不到去處了,可需送她一程?”
“無礙。”晏春深言辭裡流出笑意,“這?兩人都是她收下的同伴,沒害過人。”
顏老爺子看這?兩位身上確無血色,便點點頭:“近來那?鬼物動作頻繁,容納的活人越來越多,死的無辜之人也越來越多了。也不知什?麼時?候才是個頭,要是盛家那?位還在就?好了。她是玄門裡少見的天?才,相麵卜卦,推算抓鬼,哪門都手到擒來。”
顏老爺子歎了口氣?:“也還好盛丫頭隨了晚鈺的脾氣?,當?年把那?紅衣厲鬼降服的時?候,她的年紀也不大。”
等幾人從廚房裡出來,顏老爺子便收了聲。
周冉冉躡手躡腳,本想跑到盛斜陽麵前告狀,說‘夭壽了你身邊這?個人認識這?個老爺爺啊大佬’!
還沒過去,被晏春深涼涼的看了一眼?,瞬間秒慫。
周冉冉:QAQ不是我……不想當?臥底……實在是對方太可怕,我懷疑他會給我扔進油鍋裡去……
有了這?個前車之鑒,旁邊的黎湛默默淡定的望著?天?花板。
顏奶奶生怕他們吃不飽,又額外做了些,素麵配上鮮香的臊子,再拿滾燙的油一潑,香味直透到街上去。
盛斜陽吃了個肚圓,晏春深都罕見的多吃了不少。連周冉冉和黎湛都被照顧到,連吃了數根檀香。
吃過飯後,青玉被顏老爺子踹進廚房洗碗,剩下的人被帶進書房。
老人家從書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相冊翻開,指著?正中的照片,麵露唏噓:“說來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
那?是一張全家福,顏老爺子那?時?還年輕,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站在第二排。
“這?就?是被關在水晶大廈裡的那?位。”
晏春深粗粗打量便彆過了眼?,剩下少女和周冉冉兩個小腦袋挨著?,湊作一團。
然而照片真正落入嚴重時?,盛斜陽瞳孔微縮,心?底生寒。
她倒是沒見過如此詭異的人。
第 53 章
那人生的眉高眼闊, 本是個相當俊朗的男人。
然?而他瞳孔黑沉,臉色蒼白,加上唇角伴生的龜裂紋路。便給這份風流, 添上了可怖的鬼氣。
晏春深看著, 緩聲道:“他唇角邊緣,好似被線縫了兩道?”
那年頭?照片質量不行, 極少能有人發現此處端倪。
顏老?爺子嘟噥了句眼真毒, 轉頭?看到晏春深似笑非笑的樣子。想起這位在陰司裡的惡名, 老?爺子默默把剩下半句咽回?去,轉而解釋起來。
“沒錯。文嶸出生時?, 唇角邊就生有兩枚紅色銅錢。為了避免彆人說閒話, 就在他還小的時?候就去醫院做了手術, 把異物取了出來。”
“隻是銅錢雖然?取了出來, 這臉上的疤痕卻怎麼都去不掉。”顏老?爺子有些低落, “如果這事就這樣過去,也就罷了。但怪就怪在, 十幾年後?, 傷口?裡再次出現了兩枚紅色銅錢。”
盛斜陽眉心蹙起:“聽上去倒有點像詛咒。”
“我們開始也是這樣覺得的。畢竟文嶸出生前,家主給他推算過,會是天賦極高的小輩, 因此顏家都對他抱有很大的希望。”
顏老?爺子撫摸著泛黃的照片,極輕的歎了一口?氣, 像是不忍說接下來的事。
“後?來顏家找了很多?辦法?, 但不知為何走漏了風聲。有人將文嶸的事情說了出去,多?方斷定後?, 他們認為這不是詛咒,而是凝結起的怨氣。”
晏春深手指輕叩, 若有所思:“也就是說在活人身上,凝結出了人死後?才會有的怨氣?”
顏老?爺子點頭?,盛斜陽抿唇,幾乎可以預見這人的結局。
玄門一道,身死道消者眾。在早些年,更有鬼物混入其中?,所以每個人會瘋狂的,扼殺所有不祥的可能。
——這個所有的限定,自然?包括血親。
一個未曾經曆過什麼的青年人,要他無聲無息的消失,確實不是什麼難事。
“最終是由文嶸的爺爺親自開壇,做了血封令,沒出三天,他就遇上了車禍,當場死亡。”
“血封令這種咒術,本身要取至親之人的血液為引。”盛斜陽喃喃道,“他們居然?也肯?”
“文嶸的母親自然?是不願意的,但是當時?他的父親正在爭下任家主的位子。他父親不是最得老?家主歡心的那個,所以……”
所以就拿顏文嶸,做了投名狀。一個殺伐果決的家主,會帶著顏家走向一個更光明更安全的未來。
晏春深聞言道:“可是上一任顏家掌事的,身上並無人命因果。”
盛斜陽疑惑的打量了他一眼,按說以他們這個年紀,應該從沒見過這些長輩才是。
晏春深似也發覺出了紕漏,輕咳了聲:“我以前曾見過上任顏家掌事的照片,從麵相上看,應是寬厚之人。”
盛斜陽笑著挑眉,明顯不信對方的鬼話。
晏春深隻得摸摸鼻尖,強行把話題岔開:“這中?間?難不成出了什麼問題?”
“是文嶸生來怨氣太深,難入輪回?。滯留人間?時?,得知了身死的內情,驟然?成了厲鬼。隨後?他回?到了顏家,不知用?了什麼辦法?進入了一個小輩的皮囊裡,將他的父母折磨的瘋癲。一個瘋子,自然?不能擔任家主的位子了。”
“再後?來這小輩的言行實在與從前相差太大,加上肉身被厲鬼的陰氣侵蝕太久,逐漸露出腐臭的氣味,才終於東窗事發。可是那時?已回?天乏術,隻能將其鎮壓。”
一口?氣將家醜和盤托出,顏老?爺子臉上有些掛不住,但更多?的卻是對曾經的唏噓。
“不過水晶大廈,恐怕也沒法?撐多?久了吧。”盛斜陽想起那晚回?蕩的、不甘的慘叫。
“我們本想用?大廈裡的金銀和血棺,作為鎮壓的引子。現在看來,或許是適得其反。而且旁邊的第七中?學異動?頻頻,很難說他們的目的是把中?學進一步異化,還是想要將文嶸放出。”
盛斜陽有點不好意思,唇邊浮現出一個小小的梨渦:“恐怕是後?者,因為我們剛剛把第七中?學的恐怖源頭?拔除了。學校裡通過不斷遊戲,吞噬活人化作厲鬼,從而催生鬼氣,明顯是想要腐蝕水晶大廈。”
顏老?爺子聽到他們把中?學的恐怖源頭?拔除了,眼皮抽動?著,滿心隻剩一句話:行吧,不愧是你?。
“不過我們這次在第七中?學裡,卻發現有一些人為的痕跡。我懷疑這些鬼物並非隨意遊蕩,而是有人故意在此豢養。”
盛斜陽將水晶大廈裡發生的事,簡要敘述過。
顏老?爺子聽到故意被取走眼睛的懸屍,心底便有了判斷。
晏春深聽少?女說完,又指指相冊上的男人:“並且從麵相上來看,他應是平安順遂的命格。可偏偏天賦生機,都被兩枚銅錢斬斷。”
顏老?爺子與顏文嶸接觸時?,還不過是個橫衝直撞,對玄門一道毫無建樹的愣頭?青。
後?來顏文嶸被鎮壓,旁人都對他諱莫如深,就連這些照片,都是顏老?爺子艱難搜集來的,憑這些推斷往昔,難免會有錯漏偏差。
可這話是晏春深說的,那定不會錯。不說他如今是陰司判官,堪透命數因果。單論其生前亦是天縱奇才,未有匹敵。
“要是這樣說,那文嶸身上的禍事,多?半是人為。”
顏老?爺子暴怒下,聲音發抖,那時?和顏文嶸差不多?年紀的小輩們,都被派出去曆練。等?他們回?來後?,所有事都塵埃落定。
很難說這到底是長輩們的保護,還是生怕那些尚有熱血的年輕人們,會做出與之相反的事情。
帶著血腥的往事,隻能從言語裡窺得一二。
盛斜陽心頭?酸澀,懷裡的雁翎刀發出輕輕的嗡鳴,像是笨拙的小動?物在安慰她。
寂靜彌漫在小小的房間?裡,連溫度都像降低了不少?。
晏春深在少?女頭?頂輕揉了把:“我們會還他一個公道的。”
盛斜陽揚唇,奇異的被這句話安慰到了。
她眼睛亮亮的,如同跳躍著一捧小小的火,堅韌又明晰,執拗的不肯熄滅。
晏春深笑著看她,還想說什麼,卻聽盛斜陽的手機響了聲。
在那片刻裡,手機上翻滾著的鬼氣,一閃而過。然?而在場的人,各個都是人精般的老?派江湖人,誰都沒錯過異狀。
盛斜陽解鎖的瞬間?,用?於通訊的頁麵就跳了出來。
那是個小小的臨時?界麵,是來自全子揚他們建的那個群的會話,對方頭?像漆黑,僅在頂端露著半隻垂著線的紅色氣球。
這人發了好幾條語音,少?女按下播放鍵,對方非男非女的聲線就響了起來。
“你?是怎麼死的呀?”
“你?是怎麼死的呀?”
“你?是怎麼死的呀?”
每一句,問的都是同一個問題。
第 54 章
紅氣球接連發送了數條, 每條語音播放後,都是同?樣的問詢。
“這?應是一隻有點氣候的鬼物了。”顏老爺子撚著胡須,“能?憑借現實中的物件構建起聯係, 而且還能在活人身上造成一定的影響。”
顏老爺子說著在盛斜陽身上一拍, 微弱的黑氣猛然一震,立刻消失不見。
晏春深盯著手機, 偏頭又聽了會:“這鬼物的聲音, 倒是有點熟悉。”
他能?記住的人或鬼, 都不多。能?留下印象的,那必定是不久前才聽過。
倏忽間, 腦海裡浮現出一具諂媚的笑臉來。
“是水晶大廈, 那具活屍。”
盛斜陽聞言拿起小兔子保溫杯想喝一口, 倏忽撞上晏春深漆黑的瞳孔。
明明烈酒的清冽醇香還飄蕩在屋子裡, 少女卻下意識合上了瓶身:“我們?還沒找遊戲算賬, 它倒先找上門了。”
晏春深挑眉:“要不然還任你拆下去,讓整個遊戲都分?崩離析?”
盛斜陽瞪大了眼睛, 滿臉都是‘你怎麼?憑空汙人清白’的控訴:“我隻是簡簡單單的替地?府做了貢獻還不留名。”
晏春深聽到地?府兩個字, 不自在的摸摸鼻子,好看的薄唇彎起。
然而下一秒他眼神微寒,側過臉盯著某處。
在顏家客廳的角落裡, 空氣裡出現水波似的裂紋。
原本在先輩們?的布置下,顏家整體被風水大陣圍住, 尋常的厲鬼遊魂根本不敢近前, 但如?今這?道細微的戾氣,卻突破了防衛, 不偏不倚的直衝主室襲來!
原本黎湛和周冉冉為?了避嫌,都乖巧的揣手坐在客廳。
此刻黎湛唇縫裡漏出慘叫聲, 低頭看向痛處,隻見腳踝的位置泛起灰褐,猶如?油彩畫從底部一點點被抽去了顏色。
周冉冉立刻按住黎湛的腳踝,可?仍無濟於事。
三人趕來時,就見黎湛原本凝實的軀體,逐漸變得淺淡。
晏春深看著對方已?近灰白的小腿:“遊戲在抽取他的生機。我們?雖然脫離了副本,但是黎湛能?在遊戲裡發揮作用,意味著他勉強還被算作遊戲的一部分?。”
盛斜陽氣極反笑:“恐怕是看紅氣球在我們?這?沒討到好,他們?換了一個人欺負。”
幾個呼吸間,灰白已?經爬上了黎湛的膝蓋。在他身上原本用以倒計時的沙漏,也從核心?向外圈龜裂出蜘蛛般細紋。
遊戲本可?以快速的抽取掉黎湛的生機,但它偏偏要儘情的折磨對方,把磨難的時間無儘拉長。
所有的跡象,都在囂張的威脅他們?。
——黎湛一定會嘗儘痛楚,然後才被慢慢撕碎。
但這?個麵?容清雋溫和的青年人,即便在鑿骨似的疼痛下也保持著笑意,像是怕他們?難過。
“現現現現在該怎麼?辦啊?”周冉冉眼裡浮著薄薄水光,驚惶的問。
顏老爺子看了眼晏春深,對方輕輕頷首,他便知眼下這?恐怕是唯一的法子。
“隻能?給他換一具身軀。”顏老爺子說著,讓顏青玉取來一塊長命鎖,“這?物件是常年供奉在祖師爺麵?前的,能?暫時壓製些許。但是如?此一來,對這?後生也有損耗,長命鎖最多隻能?拖三天。”
如?果這?三天裡沒找到辦法,那本就隻剩魂魄的黎湛,就會徹底消亡。
周冉冉麵?有悲色,或許是因為?同?為?鬼魂,有種?兔死狐悲的心?酸。
盛斜陽在她?頭頂敲了敲:“既然時間這?麼?緊,那黎湛就和我們?一塊去。等找到合適的,就直接把魂兒安進?去。”
周冉冉打著哭嗝:“可?可?可?可?是,我們?能?去哪兒啊?”
晏春深視線冷冷的掃去:“要在彆的地?方找身軀很難,但水晶大廈裡卻有一家壽衣花圈店。”
盛斜陽笑意深深:“而且上次我們?在裡麵?見到了很多棺材,總會有一具合適的。”
顏老爺子看著少女摩拳擦掌的樣子,眼皮狠狠抽了下。
恐怕是這?裡麵?哪怕都不合適,你也能?給他揍成合適的吧……
顏老爺子哭笑不得的看著她?,心?想當初隻有膝蓋高的小姑娘,還是個磕破點皮都要哭半天的雪團兒,是什麼?時候就長成了明豔、又如?從未入鞘般瀲灩的利刃的模樣?
顏老爺子輕輕歎了口氣,取來許多符篆法器。
盛斜陽知道此行凶險,也不扭捏推辭:“等過段日子,我一定還您。”
“我還不知道你。”顏老爺子沒好氣的吹胡子,“拿走拿走全拿走,是不是看不起我,誰要你還?!”
盛斜陽杏眼彎彎,應了聲把厚厚一摞符篆放進?包裡。
此刻黎湛有長命鎖緩解疼痛,軀體已?比先前凝實許多,隻是臉色依舊慘白的難看。
盛斜陽側頭,看著背包上的貓貓玩偶:“你現在不方便行動,先在裡麵?待會吧。”
少女言罷輕輕打了個響指,黎湛身形變淡,化作煙霧沒入貓貓玩偶裡。
玄門一道沒落,剩下的小輩們?又不成氣候,顏青玉在同?輩裡已?算中上,卻也難以在不加口訣的情況下,把‘以物置魂’用的這?樣嫻熟。
他默默睜大眼睛,轉而看向顏老爺子:“師父,我能?不能?和盛小師叔一道去水晶大廈?”
就一手‘以物置魂’,你就小師叔小師叔了?
顏老爺子太陽穴突突直跳:“怎麼?著,書閣裡的書文已?經不夠你用的了?練熟了嗎你就去去去,還不夠給人添亂的!”
顏青玉還是不死心?的嗷嗷叫:“師父,師父我起碼能?去幫忙引靈吧!”
引靈就是把遊魂裝進?軀殼裡。
換言之,就是把黎湛的魂魄裝進?一具合適的屍身中。
顏老爺子心?道,你麵?前就是地?府的判官,連引靈都不用直接能?給摁進?軀殼裡。小後生你這?麼?大的瓦數,是真?的很危險啊!
盛斜陽看顏青玉吱哇亂叫,哭笑不得:“水晶大廈實在邪性,我們?這?次去也是快去快回,不然驚動了先輩,恐怕很難善了。”
顏青玉艱難的探出個腦袋:“小師叔你聽我說啊,我真?的不會添麻煩的,就是想去長長見識,真?的真?的!”
盛斜陽輕咳了聲,側過腦袋看著顏老爺子。
顏老爺子佯裝教訓小輩,視線卻頻頻落在晏春深身上,試探道:“讓你——們?去,也不是不行,但今天晚上先把字據給我立了。”
話音將?落,就見晏春深似笑非笑的睨了眼。
顏老爺子急扯著徒弟的耳朵往東院裡走,生怕晚一秒就會被這?位活判官生剝了皮。
“老顏還是這?個脾氣,你們?先去歇一覺,到點我再喊你們?起來吃飯。”
看到少女不肯走,欲言又止的模樣。
顏奶奶拍拍她?的肩膀,如?同?在擔憂自家的小輩:“你難道忘了老祖宗說的,‘日頭儘時多橫鬼,玄門深夜多不出’。就是再急,也不能?逞在一時。何況你們?剛從凶險的地?兒出來,不好好睡一覺怎麼?行?”
顏奶奶的語氣雖是商量,卻輕巧的在前帶路,把兩人一鬼都帶到了客房去。
***
客房的窗簾拉的嚴實,把落日的暖色遮擋的嚴嚴實實。
盛斜陽歎了聲:“這?鬼遊戲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她?把軟絨絨的被子直拉到下頜,在暖意的烘托下,渾身才生出濃重真?切的倦感,每根手指都沉如?墜鉛。然而剛從遊戲裡脫離,身體雖然沉重,整個人還保持著亢奮的戒備。
盛斜陽努力閉著眼睛,可?腦袋裡沒頭沒尾的信息,猶如?萬花筒走馬燈般轉動起來。
雁翎刀雖和她?頭挨著頭,儘職儘責的做著小暖水袋,但也熨帖不了精神上的疲累。
時值隆冬,寒風不停搖動著巨大樹木的虯枝,發出陣陣嗚咽。
一牆之隔的晏春深收到器靈的消息,抬腳把說了半天還不得要點的牛頭馬麵?踹回陰司地?底,轉而看向旁邊。
晏春深長腿一邁,穿牆而過:“隻是安神咒,應該不會被察覺吧。”
他的聲音既低且沉,開口的時候,帶著正氣淩然的意味。安神咒念到半道,少女的眉心?已?舒展開。
因著盛斜陽的膚色白,襯著眼底的淡青就分?外明顯。
晏春深唇角抿起,手指在她?眼尾擦過,直到唇瓣。
她?睡著時,天真?的像是露出肚皮的小貓。然而落在唇角的手指,細微的熱度,已?如?同?要被灼傷一般。
晏春深眼底的猩紅輕閃,心?底的欲念終究被溫柔的愛意吞一寸寸噬。
他隻是低頭極輕的碰了碰少女的發間,笑道:“有個好夢,晚安。”
第 55 章
霖市向來潮濕, 氣溫剛回升,就迎來了一場小雨。
老院子裡的梧桐被洗的發亮,窗扇被敲打著, 發出?劈裡啪啦的動?靜, 簷下有幾隻避雨的麻雀啾啾直叫。
盛斜陽被吵醒,剛從暖和的被窩裡冒出半張小臉, 就聞到早餐的香味席卷著水霧, 齊齊鑽進鼻腔。
在某個瞬間, 熱騰騰的飯香和這片刻的安逸,給她一種錯覺, 好像家裡人還在。
但是她再?也沒有喊媽媽的機會了。
盛斜陽熟練在眼睛上按了按, 酸澀感慢慢褪去。等起身利落的洗漱完畢, 今日就又是尋常的一天。
餐廳裡顏奶奶把碗筷擺齊, 顏老爺子和小徒弟正提著早餐回來。
“盛丫頭?起了?”顏老爺子看著她臉上睡出?的印子, “昨天晚飯沒吃,早上得多吃點。”
盛斜陽回憶了下, 隱約記得顏奶奶喊過她, 但被窩實在太舒服。尤其是冬日裡,她一刻也不想和可愛的小被子分彆。
盛斜陽笑的眼睛彎彎,有點不好意思:“好久沒睡的這麼甜了。”
她話說的輕巧, 可顏奶奶看著少?女?眼下的青黑滿是心疼:“彆聽老頭?子的,他這個歲數總愛念叨小輩。”
顏奶奶說著, 沒好氣的在老爺子手上拍了下:“淨耽誤孩子吃飯。”
顏老爺子還想說什麼, 被顏奶奶看了眼,霎時慫巴巴的坐下, 想夾個肉包子啃。
顏奶奶見狀仍是笑笑的,顏老爺子嘴巴一癟, 筷子隻能?拐個彎,委屈的夾了個素的放進碗裡。
……不就是多念了盛丫頭?兩句,連肉的都不讓吃也太過分了!
旁邊的小徒弟還美滋滋的拍拍顏老爺子的肚皮:“師父總算要減肥啦?我早就說了嘛,上次去抓紅屍的時候,師父你落在後麵,差點讓它?給撓在臉上。那?紅屍的屍毒多難拔啊,真給撓上不死也得脫層皮。”
顏青玉說著還咬了口餡餅,薄薄的餅皮配上濃油赤醬的鮮肉,咬一口會滲出?豐盈的肉汁,直勾的人食指大動?。
顏老爺子麵無表情的咽下口水,心想等這小子回來,直接把書閣全抄三遍吧,嗬嗬。
盛斜陽喝著皮蛋瘦肉粥聽他們鬥嘴,米粒已經熬到幾乎化?開,隻剩下溫吞的糯香,一碗下去足以熨帖饑腸轆轆的腸胃。
少?女?邊吃邊聽,轉頭?看晏春深一碗粥喝了半天,還以為是不對他胃口,湊近道:“小籠包是顏奶奶自己做的,多吃點,等去水晶大廈裡就沒空好好吃飯了。”
盛斜陽聲音低且軟,熱熱的呼吸拂過,他耳尖便染上緋紅。而抬起頭?,正對上少?女?亮晶晶的雙眼。
從前他還活著時,覺得玄門?枯燥乏味,誅殺邪祟更?是無聊。後來死了,又覺得這些活著的人太弱小,還未來得及交心,就已經化?作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