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前,夏眠昏頭昏腦地答應了陸司異的結婚邀請;一個小時候,兩人在陸司異居住的彆墅區下了車。
“彆緊張。”似是看出了夏眠的緊張,陸司異低緩的話聲自身後傳來。
夏眠咬唇不語。
陸司異輕笑,說了聲“稍等”,突然彎下腰。
他從鞋櫃裡找出一雙毛絨兔子拖鞋,擺到夏眠麵前,又說:“來。”
夏眠總算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了。
他一時進退兩難,小聲囁喏:“陸先生,我自己來就好……”
“那捧花很重,你應該不方便彎腰。”陸司異說,“花是我送你的,也該我來幫你。”
其實您可以幫我拿花的……夏眠暗暗在心裡這樣想。
轉念又搖搖頭一票否決自己,不不不,那感覺像陸先生當成了苦力似的,總讓他幫忙,像什麼樣?
正值他出神之際,陸司異已經按住了他鞋跟,一手輕握他腳踝,將他的腳往上托舉。
夏眠隻覺腳踝一陣戰栗,腳趾不由自主蜷起。
顯露在腳趾上的緊張,徑直落入男人眼裡。
夏眠又一次羞紅麵頰,看著在他麵前低腰垂首的男人,小聲說:“不好意思……”
陸司異為他穿上溫暖的毛絨拖鞋,旋即掀眸笑問:“怎麼個不好意思?”
夏眠又咬住粉唇不說話了。
腳趾不安地在拖鞋裡動了動,有點意外於這麼可愛的拖鞋居然剛好是他的尺碼。
陸司異也不再繼續逗他,說起正事:“你確定考慮好了麼?”
問的是結婚的事。
他尊重有加的第二次征詢,令夏眠的心更安定幾分,對陌生環境的恐懼的散去不少。
夏眠在心裡想,其實他沒有選擇的權力。
父親和繼母會想方設法脅迫他和陸司異結婚,哪怕最終陸司異選擇了彆人,他們在這種事上嘗到甜頭,保不準還會將他賣給其他人。
陸司異反而一直尊重他的意願,讓他選擇。
夏眠抿抿唇,問:“您結婚就是為了應付長輩,是嗎?”
“是的。”
“但是……”陸司異突然話鋒一轉,“以後我們需要住在一起。必要的時候,可能還要在我的親戚麵前做一些親密的舉動。”
夏眠不語。
陸司異不著痕跡補充:“總之,隻是做做樣子,你大可放心。”
夏眠僵硬點頭:“好的。”
陸司異說:“如果你考慮好了,我們明天一早就去領證。”
夏眠隻說“好”,像個笨拙又程式化的機器人。
陸司異心裡那種揮之不去的,誘騙小孩兒的愧疚感頓時散了幾分。
換成一種難言的、火燒火燎的強烈渴望。
“對了。”陸司異側開視線,在沙發上坐下,“你有什麼顧忌,可以告訴我。白字黑字簽下合同,作為我對你的保證。”
“什麼?”夏眠訝然,倒是沒想到這一茬,緩步挪過去問,“比如呢?”
“比如。”陸司異眸光沉沉,“沒有你的允許,必須分房睡;我不得強迫你,做夫妻之間的事……”
夏眠瞬間羞得臉頰滾燙,眼底藏著怯懦,卻搖頭搖得堅定不疑:“陸先生,您是正人君子,我相信您。要是簽那種合同,反而顯得像是我懷疑您、不信任您。”
陸司異喉結滑動,隻回了一句:“我不介意。”
夏眠深吸一口氣,定定地抬眸看他:“陸先生……但我介意。”
陸司異微愣,定神看他。
夏眠又把眼睛垂下去,陸司異的視線便順著他纖長睫毛,落到一張一合的淡粉嘴唇上:“您對我太好了,我信任您,絕對不會懷疑質疑您。請……相信我。”
陸司異喉結滾了滾,壓下一口濃鬱濁氣,啞聲:“好,那我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會違背你的意願,強迫你做任何你不願意做的事……”
被夏眠嬌怯動人的麵龐充斥眼底,大腦差點失去理智思考的能力。
然而他何其老奸巨猾,仍在自己的保證裡設下陷阱。
夏眠看向他的杏眸裡像盛著一池清墨,清麗動人。
他不著痕跡地繼續設套:“那以後我該怎麼確定,你是真不願意呢?”
夏眠聞言,想起自己在譚柏臣麵前三緘其口的樣子,猶豫片刻後說:“我會告訴您的……”
但他仍有些不確定,不知道他能不能將他的恐懼說出口。
幸好陸司異是有禮貌有分寸的人,他想,他應該不會再遇到那種為難的情況了。
“這樣吧。”陸司異說,“如果你真不願意,就說:陸先生,我討厭你。”
夏眠唯恐陸司異誤會,忙搖搖頭,晶亮的眼眸一片真摯:“我不討厭您,以後也絕對不會討厭您。”
陸司異勾唇一笑:“嗯,那你就彆說。”
夏眠點點頭,鄭重其事地應好。
陸司異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轉瞬便化作溫柔笑意。
他和夏眠的安全詞,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定下了。
定下了一個,他篤定夏眠這一生都不可能說出口的句子。
距離領證還剩下一個漫長的夜晚。